第750章 修羅（四）

凌塵終於在這一刻，在比他預想的早了很多很多的時間里，做出了這個毅然決然的決定。而這，也是凄月一直所渴望的。但此時面對已做出決定的凌塵，凄月卻是久久沒有反應，過了足足十幾秒的時間，她才用一種很輕的音調說道：「你願意成為修羅，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我？」

心中的殺戮慾望瘋狂的膨脹著，逐漸地佔據著他所有的精神，吞噬著他最後的理智。心中的那絲清明告訴他這是修羅的力量想要將他的七情六慾全部轉為殺欲，一旦真的這樣，那麼，他就會和萬年前的修羅一樣，變成一個泯滅本性，只知屠戮的嗜血修羅。他大聲咆哮，拚命的抗拒著，但任憑他如何努力，心中的殺欲卻是在繼續膨脹，蔓延著，無論如何都無法壓下……逐漸的，他的眼前，心中，開始浮現匯成河流的鮮血，看到無邊無際的屍山骨海，看到橫飛的斷臂殘肢……他竟在覺得這些畫面很絢麗，那不知來自何處的凄慘叫聲，居然讓他感覺到悅耳與享受，他甚至強烈的想要進入這樣的畫面，拿起屠戮的利刃，斬斷更多的肢體，濺起更多的鮮血，帶起更凄慘的叫聲……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月又沉默了下去，然後發出了一聲勾心嬌媚的輕笑：「我會記住小主人今天說過的話哦。那麼，既然小主人已經做了決定，就不可以後悔了。其實，對於小主人而言，成為修羅一點都不可怕，那麼，小主人現在只需安靜下來，然後閉上眼睛。當感覺到天譴之月的力量向全身蔓延時，一定不可以抗拒……只需這些就可以了。」

這是屬於修羅的殺氣，一種狂暴到常人所無法想象程度的殺氣。僅僅是殺氣，便連上古凶獸都承受不住，更不要說人。

成為修羅……也好，至少可以離開這月穹天獄，至少是喚醒水若必須走的一步，至少可以讓自己擁有報復月神族，甚至天下無敵的力量……迷失本性？天堂三年，我都沒有精神崩潰。天譴之月都沒有能傀儡我的精神，我的精神有什麼理由抗拒不了這天譴之月！！

這是一種猶如被萬千刀刃同時切割，讓人一瞬間如墜地獄的痛苦，而這種痛感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精神……是一股強橫無匹的力量對精神的無情衝擊和摧毀。其程度，比當初被天譴之月意圖吞噬他精神時還要強烈的多！

一聲咆哮，震蕩的周圍空間都隱約抖了一下，圍繞著凌塵的黑氣在這時忽然開始了輕微的戰慄，就如碰到了什麼讓它們恐懼的東西一般，侵入凌塵身體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來。而這時，天譴之月再次閃動了一下，持續釋放的黑芒之中，忽然又夾雜入了更加漆黑，黑到常人所無法理解程度的漆黑之芒，這些光芒以更快的速度湧向凌塵的身體。

凌塵的咆哮聲一聲比一聲可怕，全身釋放的殺氣和戾氣更是形成了一股可怕的狂風，讓原本就陰暗的月穹天獄變得更加的陰寒可怖。遠處，不時有凶獸靠近過來，但當接觸到來自凌塵的殺氣時，這些強大兇殘的凶獸竟如見到了貓的耗子一般，全身發抖，然後在恐懼的叫聲中連滾帶爬的跑開。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讓我找回天譴之月的所有寶珠，以及牽引我踏入修羅之道，必然有你的目的，這個目的或許是復讎，或許是想獲得自由……我不知道，你也不會告訴我，但我無法否認，你雖然在利用我，但這麼長時間以來，你給予我的，是無數的幫助和指引，所以在內心深處，我一直是感激你的。之前，你甚至又刻意把還是處子的身體給了我，讓我完全確定，你雖然一直在利用我，但本意從來沒想過要害我，甚至還對利用我而抱有著深深的愧疚。」

凌塵召回了所有寵物夥伴，收回了手中武器，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既然已註定必須走這一條路，再抗拒，再擔憂又有什麼用。凄月說得沒錯，有了修羅的力量，無論完整的天譴之月、月神之血、魔帝之魂、修羅之淚，我都可以在更短不知多少倍的時間里得到，而且過程會簡單很多，既然如此，又有什麼理由不早些得到修羅的力量……

他聲音落下時，沉寂的天譴之月忽然釋放出漫天的光芒，光芒的顏色卻不是凌塵所熟悉的銀色，而是一種比黑色還要深邃的漆黑。

修羅，這是個在他乍聞之時，深感震撼的名字。後來，聽到萬年前的修羅屠戮天下，盡滅遺忘大陸十分之一的生靈時，那種震撼又無數倍的放大。但，當他得到天譴之月，意識到修羅二字可能會降臨在自己身上時，他有的，是深深的排斥……

凌塵的身體站直起來，心中在做了重大決定的同時，神情反而無比的平靜：「如今看來，似乎只有我變成修羅，你才能完成你的目的，也只有化成修羅，我才能脫離月穹天獄和喚醒水若。既然如此，我似乎，也真的沒有理由不變成修羅。」

他抬起右腕，默默地看著已回歸十二顆神玄寶珠的天譴之月，在心中說道：「凄月，該怎樣催動天譴之月的力量來讓我化成修羅，你應該知道的。既然如此，來吧，我不會抗拒。我也相信……」凌塵的眉頭猛的沉下，「我就算是承受了修羅的力量，也絕不會迷失本性！」

凄月：「……」

「來吧。」一個個的理由讓凌塵的心一點點安靜下去，他輕輕喊出兩個字，身體完全的放鬆了下來。

凌塵的話凄月沒有否認，更沒有驚慌，反而嬌媚的笑了起來：「就知道瞞不住小主人的，這裏面的確有我的私心，但更多的，還是在幫助小主人早點做出這個決定……難道小主人真的決定一輩子都不成為修羅嗎？」

凄月：「……」

「又是……這樣……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凌塵全身汗如雨下，一張面孔早已在精神痛苦中扭曲的變形，但他卻在笑，笑的痛苦，卻也笑的傲慢與張狂：「這樣的精神刺激……我那些年……承受了幾千次……幾萬次……這種程度……永遠都別想毀掉我的精神！！啊！！！！」

「啊！！！！」

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臨，還是他自願的選擇。

「而且，以小主人能征服天譴之月的精神力，我都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小主人化成修羅后不會迷失本性，而僅僅是獲得修羅的力量而已。」

凌塵笑了一笑：「應該是吧。」

「呃啊啊……」

天譴之月快速的顫抖起來，漆黑色的光芒也在一瞬間包裹了凌塵的身體，圍著他動蕩了一小會兒后，便如受到巨大的吸力一般，瘋狂的湧向了他的身體。

那種神話般的強大是會讓所有人震撼和嚮往的，但對任何一個理智的人來說，他們都無法接受自己成為那樣的修羅。因為修羅雖然強大無匹，但變成一個沒有本性，只知道殺人和毀滅的魔鬼，再強大又有什麼用？

「呃……」

「我知道小主人最渴望的，就是喚醒水若妹子，而成為修羅之後，不但可以得到修羅之淚，以修羅的力量，十大魔獸都可以輕鬆斬殺，天譴之月的三聖珠也都可以輕鬆找到，取得月神之血嘛，也根本不是什麼難事了。如果小主人真的要等到月神之血、魔帝之魂、天譴之月三個要素齊全后再成為修羅，以小主人的能力，或許，要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永遠都不可能。」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凌塵又一次把凄月打斷，他抬起頭，平靜地說道：「凄月，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次說這麼多話，更沒有像今天這樣表現的如此急切和迫不及待，看來，你是真的很想讓我變成修羅。」

凌塵死死的抓著自己的頭皮，口中釋放出的，竟然是野獸一般的咆哮。一股磅礴無邊，恐怖到極點的殺氣從他身上釋放，瞬息之間竟捲起實質的風浪，洶湧的衝擊向四面八方。

黑色光芒涌動的那一剎那，一股巨大痛苦感從凌塵的意識深處猛然傳來，讓他全身猝然一僵，口中發出無比痛苦的嘶喊。

精神衝擊在繼續，凌塵死死地支撐著，沒有讓自己的精神世界有哪怕一絲的潰敗。而這時，一股比剛才的衝擊更要狂暴的多的力量猛然撞擊在他的精神上，凌塵的眼瞳在一瞬間驟然放大……憤怒、狂暴、嗜血、傲慢、暴虐……各種負面情緒在他的腦海之中瘋狂的滋生、膨脹、衝撞、蔓延，幾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間，無窮無盡的殺戮慾望便幾乎充斥了他的全部意識、精神、神經……甚至全身的每一個器官，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

黑色的力量光芒雖然在湧入，但數量卻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在越來越多。瘋狂的力量如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湧向凌塵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但這些，他都已經無法去感知到，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來自精神，讓他的精神隨時可能徹底崩潰的巨大痛苦。凌塵用手死死抓著自己似乎要爆開的頭部，身體已無法支撐住平衡，重重的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