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方士那些年》第二卷 今月曾經照古人

第57章 相心

第二卷 今月曾經照古人

第57章 相心

他只有一隻手,所以每次划火柴都特別費勁,我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變成這樣,連續好幾根火柴都斷在他手裡,最終他也沒點燃嘴角邊的煙,慢慢抬頭注視我半天,第一次聽到他柔和而又哀傷的聲音。
我慘然一笑緩緩舉起左手無所謂的回答。
「爹,我已經散了真元,廢了道法,我現在已經是廢人了。」
我連忙抬頭重新看秋諾面相,被秦一手破去她的藏魂術后,面前的秋諾面相果然和我之前看的截然不同。
「知道,我再也沒有道法了。」
我這才意識到之前自己有多幼稚,我一直以為秦一手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個神棍,山裡人多純良,他說什麼別人都信什麼,好多次我在門檻邊聽秦一手給人看相,都是斷的很膚淺,當時我以為是秦一手是濫竽充數,現在才明白,真正不懂的其實是我才對。
「可……相術本是教人趨吉避凶,您學而不用搪塞他人也違背道家戒律啊?」
我無力的搖搖頭,試想這三年如果不是因為我逞能,我和蕭連山雖然還是下苦力的棒棒,但我的手上絕對不會背負枉死的人命,想到這裏我看見渾身發抖的秋諾,怒火中燒,手裡的刀再次握緊,既然那麼多人因我而死,我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何況我答應過劉豪,這個仇我一定幫他報。
我能赦令的太上三洞神咒已經是極其高深的道家咒法,可比起秦一手所用的,我或許在他眼裡連入門都未必算得上。
單憑秦一手現在用的玄天混元指決,我就難以企及,那是道家最上乘的道法,我曾經在秦一手的那些古書中看到過,莫要說習練就是連其領悟都不及一二,更不用說我的道法修為根本駕馭不了。
「命由天定,相由心生,一個人的命是註定的,我說不說重要嗎?他們只是想在我這裏找到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和理由,我只是想給他們希望。」
天王托塔手印本是懲戒惡鬼所用,如加蓋陽體之上必定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相信只要秦一手按下去,秋諾瞬間就會在我面前灰飛煙滅,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期盼殺人。
可秦一手的卻把秋諾推到我面前,手還懸停在她天靈之上,這是他進屋后第一次看我,聲音依舊冷漠。
我看秋諾恐慌的眼神,估計她也知道完全低估了站在她身旁的秦一手,道家邪術一旦發動不能撤功,否則會被反噬,秋諾如今進退兩難,她能修鍊成牽命破魂當然也清楚破不了秦一手的漫天華蓋結界,根本上不了他。
屍水紅線在秦一手的手中忽然騰起一團火光,五根紅線同時燃燒起來,秋諾知道法術被破,驚慌失措向後倒退幾步,秦一手大步欺身向前,手持天王托塔手印蓋在秋諾頭頂天靈上,高高在上俯視著不敢動彈的秋諾,猶如一尊怒目金剛不怒自威。
秦一手冷冷說完,反手伸出一把將至陰至毒的屍水紅線抓在手中,要練牽命破魂必須藉助屍水,這些紅線都是用屍水煉化,遇到肉身便會侵入體內,可秦一手竟然毫不畏懼,口裡念念有詞。
「爹,您既然相術如此之高……為什麼……為什麼您之前給人看相大多是亂說呢?」
「你在鬼市被人稱為鐵口直斷,比試讓你聲名大噪,我給人看了一輩子面相,也想和你討教討教,你就給我斷斷這女人的面相。」
三昧真火,速降朱陵。三台助力,使者降靈。火輪神將宋無忌,速持火輪燒鬼滅形。急急如律令。
「錯?你這是錯嗎?」秦一手盯著我冷冷地說。「你一句錯了就要搭上幾十條人命,你給我說錯了,因為你枉死的人就能含笑九泉?」
「她是賤命,而你是帝王之命,所謂一賤破九貴,你手上如果沾染她的血,你的帝王命就廢了,何況殺了她又能怎麼樣,於事無補,道家正統不妄言殺生,你戾氣已起若沾血腥必墮魔道。」
「不自量力!」
「雁回,山裡地多,我一定給你尋塊風水好的來安葬你!」
只不過,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秦一手,我從來都沒見到過。
「此女用藏魂術,三魂六魄她藏了一半,你自詡相術了得,就大言不慚,凡觀相者,下相形,中相神,上為相心,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知半解就招搖過市,丟人現眼你也配你這帝王之命。」
秦一手無力的嘆了口氣,摸出煙絲手有些不穩,大多煙絲都抖落在地上,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之前那個高深莫測的道家高人,不過目光中我竟然看到一絲慈祥,現在的他更像一個遲暮的父親。
秦一手指頭在秋諾天靈上一點,目光冰冷的盯著我。
秦一手聽我的話,目光落在我掌心的傷口上,長這麼大我從來沒看秦一手哀傷的表情,何況是對我,在他目光里我明顯看到憂傷和痛楚,整個人看上去瞬間蒼老了很多。
我的刀直直的刺向秋諾胸口,卻被秦一手扣在我手腕上不能動彈。
我木訥的遲疑了半天,想都沒想回答。
我聽完秦一手的振聾發聵的話,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給人看相只點到為止,一直以來我都曲解了道法的真諦,深吸一口氣悔恨的低聲說。
「和這樣一個歹毒的女子一起這麼久,你也沒看出來,渾渾噩噩還自以為是,你有今天也怪不了別人,你是死是活也是你一個人咎由自取的事,你好好想想,因為你枉死了多少人,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當初斷的就不是你的手指,應該是你的命!」
「一派胡言,不知所謂,鐵口直斷這四個字你也配?」我才說到一半就被秦一手打斷。
在道法上我知道恐怕窮極一生也達不到秦一手的高度,但相術我自問沒看走眼過,聽秦一手這麼說有些不知所措。
「爹,雁回知道錯了。」
「魔障入心,執迷不悟,留你何用!」
秋諾抬起右手,大拇指指甲劃開中指指尖,把血塗抹在紅線上,以血驅屍水試圖穿破秦一手的漫天華蓋,秋諾一出手我就知道後果,以她現在的道法修為,在秦一手面前完全是螳臂當車。
「爹,她面相我看過,她耳大有垂本是福貴之相,可左右兩耳不同,女人耳反,亦主刑男,左耳為金星,右耳為木星,金木二星失纏,不利於夫宮,妻宮……」
「你還是執迷不悟,學道之人是導人向善修身養性,左有師弟、右有師兄,前有師尊,後有鬼神,上有神明,四方皆為尊者,他們都沒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大言不慚,泄露天機就是倒行逆施,報在你身,到現在你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我低著頭,從離開秦一手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說我玄學天賦過人,相術更是無人能及,可秦一手這幾句話字字珠璣,如醍醐灌頂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女雖生得丹鳳眼,可眼白遮珠,其人姦邪,心必險惡,笑冷寡情,作事機深內重,為惟冷笑而不言情由者,其人機謀必深而難測心思,她嘴生小巧如櫻桃,可兩角上翹如同鷹勾,性多毒,她顴骨肉豐初看是福澤之人,可此女肉向橫生,其性必凶暴。」
我現在想得更多的是秦一手怎麼會知道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事,而且還有一點,修鍊漫天華蓋結界絕非一朝一夕的事,以秦一手的年齡他是絕對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事實上,在我學會他書庫里藏書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有些瞧不起他。
我已經不再替秦一手擔心,能修鍊出漫天華蓋護身結界的人,放眼天下能和他抗衡的寥寥無幾,但秋諾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秦一手並沒理會我的羞愧,抓著秋諾頭髮讓她抬著頭。
「你是帝王之命,機緣巧合你開啟八龍抱珠項鏈,才讓你擁有道家五術精要,你自廢了道法,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
我忽然發現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在我記憶中秦一手只不過是油嘴滑舌靠忽弄純良山裡人的相師,終日醉酒遊手好閒,邋遢和骯髒佔據了我對他大半的回憶,他的厲害僅僅停留在打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