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黃金卧虎兵符
第30章 魔障
除了她指尖能撥動繞樑三日的琴音，和如今嫻熟的給我把脈外，我不知道她還會給我多少驚喜。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見一隻手正向我伸來，我下意識的抬手抓住那人快要觸碰到我身體的手，在黑暗中我聽見很熟悉的聲音。
只不過這一次她的手是扣在我的手腕上，力度和位置拿捏的相當準確，動作也極其嫻熟，不偏不倚剛好按在我的脈搏上。
我不喜歡言西月，但事實上他的計謀卻無可替代，從某種程度上講，或許應該算是陰謀才對，可言西月最後還是用他那張能說破天下的嘴告訴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我要的是藏有另外三處明十四陵的金漆五龍龍椅。
一個我都快要忘記的名字，一個從來沒有人見過的女子。
入夜後我在偌大的房子外面毫無目的的遊盪，完全沒有任何意識的走著，等我停下來才發現我已經站在房子後面的山頂上，漫山的桃花依舊燦爛，迎面而來是芬芳的花香醉人心扉，可是我已經沒有半點興緻去觀賞，或許只有在沒人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安全，我捂著頭重重一拳打在堅實的樹榦上，也許只有軀體的痛楚才能緩解那無法抑制的頭疼。
不知道隔了多久，在隱隱開始加劇的頭疼中我醒來，第一個反應是擔心或許又會和上次一樣，那個叫穆汐雪的女子再次不辭而別，慶幸的是，我睜開眼睛的那刻，
言西月的回答很簡單。
「血腥之氣污穢不堪，你本事正陽之體，集陽為氣，血腥多殺戮邪魅所侵，固寒氣盈生聚而不散。」穆汐雪端起茶杯很平靜的回答。「魔邪入體必侵諸陽之會，你殺的人越多，體內的魔邪也就越強，因此你身上的血味也就越重。」
「你是人？」
我很驚訝地看著她，剛想說什麼，就看見穆汐雪淡淡搖頭，示意我安靜，我很詫異的重新打量她，穆汐雪竟然在給我把脈，我突然發現我對面前這個女子了解得太少。
頭疼每天都在加劇，而且越發難以忍受，我沒告訴過任何人，自從容亦的事後，我就再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的弱點，可頭越痛我就越暴躁，好像我的身體越來越無法受我控制，我是在殺掉容亦那晚開始頭痛的，最終我還是去問了言西月，有什麼辦法可以控制。
「為什麼你會說我身上有很重的血味？」
我連忙鬆開她的手，看見她身後的桃林深處有光亮，想必是從那間叫弦歌的琴屋傳來，許東正和趙治都告訴過我，這裏不可能有人來，也從來沒有誰在這山頂見過穆汐雪，我很好奇的問。
她的手依舊細膩白皙，除了越千玲我沒有被第二個女人這樣握過，我見了她兩次，她卻握了我兩次，奇怪的
「你身上好重的血味。」穆汐雪慢慢抬起頭，和我只有咫尺的距離，我能感覺到她鼻息的聲音。
可奇怪的事我明明知道她的解釋很牽強，但我還是選擇了相信，穆汐雪說夜寒風冷，讓我去琴屋，我沒有半點猶豫的答應，跟在她身後穿過桃林，我在後面看著她的身影，有種莫名的熟悉和信任。
琴屋還和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只是香案上那香薰爐上又繚繞著香煙，滿屋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頭疼的竟然沒有之前劇烈了。
穆汐雪。
「這山後有條小徑通向後山，我無意中走到這裏，發現這山頂有這間古樸無華的琴屋掩映在桃林之中。」穆汐雪微笑著回答。「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沒事會偷偷上來，發現這裏根本沒有人住，但畢竟是別人的地方，所以每次我都很小心，當然就沒人見過我。」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我居然低頭去看她身下，蕭連山說我遇到的是女鬼，當時我一笑而過，可後來竟然多少有些相信蕭連山的戲言，可現在我分明看見她身下拉長的影子。
我的目光落在那古琴上，穆汐雪就坐在琴前，好像懂我的心思，沒等我開口，她撥動了琴弦，蒼古靈動的琴聲悠揚婉轉，我靠著香案坐著裊裊琴音聲聲入耳，心緒漸漸平息，沒有了暴躁不適，就連難以忍受的頭疼也慢慢減輕。
「我叫穆汐雪
我讓趙治開始著手調查洪孝禮的兩個兒子的情況，我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事不過三，前面兩件事他都做不到，可能是他也明白，這一件再做不到，他這個刑堂大爺就不需要當了，或者說，他這個人也不需要留了。
我摔門而出，離開的時候言月西雖然低著頭，但我看見他嘴角的笑意，或許他的確該得意，他是唯一喜歡和期盼看見我這樣的人，事實上，他真的做到了。
「一小會，你好像很久沒安睡過了，看你的樣子很累。」
「我睡了多久？」我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屋外，漆黑一片。
我低頭才看見，那人的手指中夾著一片桃紅的花瓣，夜風吹開稀薄的雲層，皎潔的月光頓時照亮了山頂，我看清楚對面的那個人。
我差一點就殺了言西月，他甚至很心甘情願的等著我動手，我發現這是一個沒有終結的循環，我殺人緩解頭疼，看喚醒的魔性會更大，下一次頭疼的時候更厲害，然後我需要殺更多的人。
穆汐雪一邊說，一邊給我面前的茶杯倒茶，月下香茗一盞，喝下去心暖了不少，我剛想說什麼，穆汐雪身體緩緩探了過來，快要觸碰到我胸前，她低著頭我甚至能聞到她的發香。
我向來很謹慎，聽穆汐雪的話，她到這裏來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可卻沒人發現過，我僅僅來過兩次，都遇到她，第一次我或許還能用偶遇來解釋，可這一次我…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除了我沒有人見過你？」
我一愣，不知道是她靠我太近，還是她這句話一語中的，我有些無所適從的避開她的目光。
「你頭上有落花。」
「這個有能聞出來？」我好奇的問。
我已經不記得到底有多久沒有安睡過，好幾次走到越千玲的房門口，我抬手想要去敲門，只要抱著她，哪怕僅僅牽一下她的手，我就不用再被這無休止的頭疼折磨下去，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離開，如果非要我在頭疼和真實之間做選擇，我寧願做現在真實的我，至少我不會再為越千玲和蕭連山的安危擔驚受怕。
隨風飄拂的黑髮猶如絲緞，精緻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肌膚，纖細修長的手指，和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反應一樣，好美的女子，即便被我冰冷的目光直視，她站在對面依舊溫柔綽約，脫俗清雅。
話出口我才意識到唐突，很奇怪的感覺，在她面前我沒有絲毫的戾氣，到現在我還握著她的手腕，她沒有半點不自然，淺然一笑。
只有殺戮的戾氣才能平復我內心聚集的怨念，也是我頭痛的根源，在我殺掉容亦那刻起我喚醒了一直潛藏的那個真實的我，可言西月卻並沒告訴我，這個我是需要殺戮來滿足的。
「這個我知道，我是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穆汐雪的頭埋得更低，幾乎已經挨著我胸口的衣服，輕輕聞了一下，很肯定的對我點頭
……
我看著她半天沒說出話，事實上穆汐雪的琴音斷了之後，本來有些淡緩的頭疼又開始加重，我有些不安的縮回手，聲音有些焦灼。
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踩在樹葉和落花鋪蓋的泥土上，輕柔而緩慢，不管身後是誰，那一刻我忽然向言西月妥協了，如果真要靠殺人才能緩解這無法平復的頭疼，我絕對不會介意殺掉看見我羸弱一面的人。
「難怪你身上會有這麼重的血味，你脈象紊亂，虛實不定。」穆汐雪很認真地看著我說。「你一直在揉額頭，想必疼痛難忍，那是因為頭為諸陽之會，清陽之府，你心有魔邪，六淫外侵，你寒氣積于督脈，正陽之氣虛而不充盈，故寒氣乘虛而侵，遇寒即發，所以越到晚上，你的頭疾越嚴重。」
殺人。
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愜意和寧靜的感覺，我生怕那琴聲不再傳來，已經記不得到底有多久沒有安睡過，在那裊繞的香薰中我閉上了眼睛。
樹上桃花被震落下來，紛紛揚揚的在我四周落下，我大口喘著氣，連續好幾拳，傾盡全身的氣力，直到我感覺緊握的拳頭有鑽心的痛楚，並伴隨著熱盈的東西在漫溢，低頭才發現拳頭早已血肉模糊。
我甚至都已經相信那晚在琴屋發生的事，僅僅是我的錯覺，可如今穆汐雪正笑顏如花的站在我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