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老人的身世

老人看我沒有說話，接著對我說道：「不過當年我也犯下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我揭發了自己的老師，也是我的父親。呵呵，我父親是我的啟蒙老師，也是我以後上中學的班主任。他的古文造詣，可以達到大師的水平。就因為當年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又被我舉報了出去，父親不堪凌辱，在學校的禮堂裏面上吊自殺了。就這樣一群小將們，還羞辱了屍體一番后才火化的。而那群小將裏面，就有我的身影……」

老人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聲名在外的一座全真道觀，不錯，裏面確實有很多可學的東西。不過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學道的同時，還能尊重我們這些老傢伙很不錯了。」

老人一聽哈哈的大笑了一番，把茶水遞給我說道：「小夥子，我和你很投緣。你是我帶回家的第二個朋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一位愛書之人。」

老人看著我，有些自嘲地說道：「當年的那些事情，現在說起來都丟人。哎，你是不知道，都是一種混亂的邏輯。運動結束后，我自己的子女也算是長大成人了。可是沒有想到，他們和我當年一樣，把我和老伴趕出來不說，就連自己的母親去世，都沒有來看上一眼。這我也都認了，誰讓我當年對自己的父親也這樣呢。這就是現世報，沒有一點辦法的。再後來，我為了生存開始撿垃圾、收廢品，艱難地活了下來。今天你看到的這些書，都是我收廢品的時候，一本一本慢慢地從別人手裡換來的。」

忽然老人爽朗的笑聲傳來，我抬頭一看，老人端著兩個茶杯看著我直笑。我也笑了一下站起來說道：「實在不好意思，還不知道你老人家怎麼稱呼，就開始亂翻你的這些書籍了。」

老人拍著我的手，笑著對我說道：「這個話說的好，多少年了沒有聽到過這麼透明的話，就為了這些話，也值得喝兩杯。小張你等等，我去弄兩個小菜，讓你嘗嘗孫爺爺的手藝。」

老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對我說道：「這個沒有，我只是早年去過那裡兩次。來，小夥子坐下，你我算是忘年之交了。我也給你講講我的事情，只要你願意聽！」說著拉著我要我坐下。

老人的話讓我深深吃了一驚，那個年代的事情聽過很多。但是像老人這樣自己揭傷疤的，確實很少聽到過的。而且對他舉報自己的父親一事，我真的很是不能理解。

我又行了一個禮說道：「老人家我姓張，你叫我小張就好了。我這個人的好奇心很重，只要老人家願意講的。我都願意聽，以後我要是寫小說一定寫進去。」

一直到了這會，我才知道老人姓孫。但是和他的交流，猶如打破了五味瓶，心裏酸甜苦辣咸，一樣沒有少的出現。看著堆滿屋子的書，我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可是為什麼，我也說不上來。

我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而是說道：「老人家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書？我看一些書都很破舊了，但是你老人家好像又用針線重新裝訂過。」

老人的話我有一點很驚奇，他能一下說出八仙庵是一座全真的道觀。這個其實知道的人真不多，很多老西安人也只是知道，那僅僅是一座道觀。裏面供奉著呂祖，簽很靈等等這些。可是老人居然知道是全真的道觀，難道老人也是學道的？

我看著書應了一聲，然後走進了房間。看著堆滿了整間屋子的書，我有點不知所措了。說真的我也喜歡收藏點書，但是比起老人來這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老人一聽哈哈大笑著說道：「快人快語我喜歡，來，小張坐下來，我給你細細地講講。我過去呀是這邊農村的人，但是小的時候讀過一些書。特別喜歡傳統文化，沒事我就會找這些書來看。後來不是運動浪潮了么，那個時候我們這些年輕人受影響很重。雖然我當時的歲數不大，也參加了那些團體。但是其餘的一些事情我都做，就是不願意燒那些舊書。這個是骨子裡形成的，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的。所以從那會我就偷著藏書，這件事情也沒有被人發現過。」

老人拍了拍我的手，對我說道：「小張呀，老漢我的故事講完了。你是不是從心底里，有些看不起我？沒事的，就是看不起你也直說。這麼多年了，堵在心裏慌得很。今天我還是第一次給一個外人說。」

老人愣了一下，對我說道：「房東老頭姓孟，和我歲數差不了多少？在火葬場上班，家裡還養著一條大黑狗？」我點了點頭。老人一看緊張地說道：「小張，聽孫爺爺的話立刻搬走。那個院子不能住，否則會有性命之憂的。那可是一個鬼院！」我一聽大吃了一驚……

沒有想到老人的這間房子里，居然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一間小小的房間裏面全部是書，只有中間的一塊巴掌大的地方上，放著一張床和一個小四方桌。

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很複雜，但是我還是要對他說道：「人心或有不公，但是天地自有公明。正如你所說，你已經受到了報應。而且我相信你也悔悟了，我為什麼還要看不起你呢？人生在世短短的就這幾十年，誰沒有犯錯的時候。我覺得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真心悔改了就好。我們不一定要讓世人都原諒我們，但是一定要讓良心過得去。」

我想了一下，很想說出真話來。但是最後猶豫了一下，對老人說道：「我自幼喜歡佛道，後來在西安上班的時候，經常去八仙庵，也算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老人笑了笑沒有說話，走過來把茶杯放在了小桌子上。然後拿起我選擇的書，看了一下上面的書名，然後又把書遞給我說道：「都是歷代的易學大師，註解評論《周易》的書。我不用多問你，從你挑選的書中就可以看出，你對這方面的造詣很深。」

想到這裏我輕輕地問道：「老人家對八仙庵好像很熟悉，難道過去也是學道的？」這個問題要是不問的話，一直在我的心裏堵著，所以我還是問問再說。

其實就是床上面，都堆著幾本書。這間房間裏面，要是進去人的話根本轉不過身。老人看著我，拍了拍我的後背說道：「呵呵，我的房間有些亂，小夥子不要見怪呀！你先進去坐坐，我燒點水給咱泡點茶。」

我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這是一段傳統文化之殤呀！不過當時類似老人這樣的人也是有的，有些人偷出一些老物件是為了賣錢，有些人偷出來是為了自己收藏。

老人的話讓我很震驚，自己過去參加運動，迫害死了自己的父親，甚至凌辱了父親的遺體。沒有想到自己的晚年，還不如他去世的父親那樣。正如老人所說，這就是現世報。

轉眼孫老爺子做了三個小菜，都是很簡單的下酒菜。我一看，又出去買了些熟肉，老人拿出了一瓶汾酒。喝了一杯后，老人問道：「小張現在在哪裡住呢？」我把住的位置大概說了一下。

我時而蹲下，時而站起來，時而趴在地上。不一會的功夫，我就挑出了十來本自己喜歡的書籍。然後坐在老人的行軍床上，仔細地翻閱起來這些書。

我吃了一驚，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放下茶杯站起來，向老人行了一個道家大禮。老人一把拉住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對我說道：「小夥子，這個可是現在的道家之禮。難道，你現在也在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