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異心
「朱兄弟，這次，你們行可是要佔了大便宜了！」
楊秀清背對著他，輕聲說道。
「你們另一艘船什麼時候到？你是打算在這裏等他一起走，還是先走？」
趙利山連忙回答道。
相比于往年，今年江南冬天無疑更冷上幾分，幾場鵝毛大雪之後，這天寒更是一日甚過一日，那江風一吹，更是寒風刺骨，天氣似乎顯得比北方還要冷上一些。
趙利山低低地叫了一聲，他的腰身差不多躬成了九十度，說話更顯得極為卑微。
在人群中，穿著一襲青衫的薛海龍疑惑的看著周圍的太平軍，那些太平軍的鞋子和褲子上沾滿了泥水，斗笠下的臉龐和天空一樣陰沉，在這一路上，他們已經先後砍倒了十幾個試圖逃跑的百姓，他們押著大家去那？
綿綿冬雨下，數百名被長繩捆著的百姓就這樣，在皮鞭的驅趕下，朝著武昌的方向走著。
朱宜鋒連忙裝出一副感激狀。
「你知道，他們被賣到外洋就能安生了？」
一邊說，趙利山一邊觀察著「朱明宗」的神情。
「長毛把大家帶到那？」
「人送過來了嗎？」
將金錶塞入腰邊的錢袋內，趙利山不著痕迹地說道。
楊秀清突然大聲說道。
「奶奶的，走快快點！」
「是
朱子文一愣，難不成又有了什麼變化？
「一桿洋槍100兩，你這來的時候裝的是洋槍洋炮，這回去的時候可是裝了滿滿一船銀子……」
「送就送過吧……」
「好了，你去一下碼頭，先把眼前這件事辦好吧，至於眼下的這批丁口就不要收他們的銀子！」
「九千歲念你不遠千里接濟我軍，著實擔了不少風險，除了槍給你開了高價，至於那些丁口，這次，就白送給你了！」
親隨恭順的彎腰討好似的說道著，而趙利山則只是隨口吐出一句話來。
「九千歲！」
嘴上道著謝，可心裡頭，朱宜鋒卻嘀咕了起來——這楊秀清未免也太「厚道」了吧！難不成土匪真的比官府還講信用，這可是小兩百萬兩銀子，他們就那麼任由自己拿走……餘光盯著那銀箱，這會他反倒是有些後悔了，這一次，自己似乎走的有些險啊！
說著話，朱宜鋒便從口袋裡拿出早就備好的禮物，將一塊金錶悄悄的塞進趙利山的手裡。
朝著身邊的同鄉看去，其中還有百多人還穿著練勇的號衣，擱先前像這樣的練勇被長毛抓了，那可是要殺頭的，
「你懂什麼！現在相比于銀子，咱們更需要這些洋槍，有了洋槍，咱們便能奪了天下，到時候何愁沒有銀子？更何況，你可別忘了，他還有一條船在後面，那艘船上，不是有兩萬多支洋槍嗎？先把他們留在這裏，明白嗎？」
儘管對於太平軍來說，這些銀子都是沿途「征納」來的，根本就是無本生意，可驟然將這麼多銀子交給他們，也確實讓人心痛不已，而最讓趙利山疑惑的恐怕還是為什麼沒有趁機把他的貨吃下來！
趙利山這麼說著，倒是佩服起那洋人買辦的精明，不單要銀錢、絲貨，還要人，這人要過去幹什麼？按他的話說是賣到外洋，這人還能賣到外洋去，他還是頭一回聽說，可不管怎麼說，過去那些連砍了都覺得傷刀口的人，這會卻都能變成了銀子了。
儘管東王沒有明說，但趙利山從東王話里卻聽出了一些其它的味道，難道說……
或許是這濕冷，讓這些太平軍心生火意，嘴裏罵著，其中一人更是拿鞭子朝著百姓的身上抽去。
接過金錶的趙利山卻是擺出一副詫異狀。
雖是冬天穿著厚衣，可牛皮鞭打在身上，依然讓被抽中的
「天官大人，以後咱們可是要長處著，這將來，還要麻煩您老！」
話聲稍頓，楊秀清揮了揮手，對趙利山吩咐道。
「趙爺，咱們去那！」
「那還不是托您趙天官的福！」
反倒是用繩子把大家都捆了起來，瞧著方向似乎是朝武昌去，難不成是要攻城，拉著大家去上炮灰？
「這樣也好，總省得咱們的刀口了！」
「就在路上路，待來了，就送過去了。」
對方的問題讓朱宜鋒心下一驚，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難道……抬眼瞧著這碼頭上的兵丁，似乎當真比往常多出不少來，難道……他們想留自己在這？
碼頭上，那時不知從那抓來的苦力們正踩著跳板將一個個沉重的木箱扛上船，因為春絲還未上市，加之上一次基本上把漢口漢陽兩地的存貨一掃而盡，這一次太平軍支付的全是現銀，這些銀兩都是在倉內由李子淵親自點驗之後，然後再運上船。
久盤的烏雲帶在武昌上空滯留不去，時停時下的已接連下了兩三天，還毫無停止的跡象。一場漫天的大雪停下之後，站在走廊
在這刺骨的寒風中，一隊太平軍押解五六百名衣著各異的百姓，朝著武昌的方向走去，這些百姓里有壯有少，他們的衣衫或是破舊或是整潔，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是神情惶然的左右張望著，任由冬雨落在他們的瑟抖的身體上。
被長毛用鞭子一趕，薛海龍那裡還敢再亂想，只是在加快腳步時，在心裏尋思著，若是到了武昌也得尋個機會逃了，或許，村子里的其它人不知武昌城的模樣，他當年可是進過府學，對武昌自然不陌生，沒準能尋得逃走的機會。
「去碼頭！」
「那些洋兄弟買了他們，又豈會……」
「這次，我來啊，九千歲又有了吩咐。」
「九千歲，您這也太厚待那姓朱的了吧！」
「記住了就好，總之，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行真心為我天國採買槍炮洋貨，我天國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哦對了。」
碼頭自然是要去的，不過，去那碼頭卻不是為了那「人市」買賣，而是為了另一件事，幫那姓朱的做成這麼大一筆生意，自然要去討些好處。
站在碼頭邊，瞧著成箱的銀錢被扛上船，趙利山的雙眼都放
在楊秀清的面前，趙利山自然是顯得極為謙卑、恭順，可出了門，作為東王殿下的王府里的典官，雖說談不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即便是一般的旅帥、師帥什麼的也是敬著，自然的走路時也就是昂著腦袋，全是一副不把他人放在眼中的神情。
東王的話讓趙利山連忙恭維道。
輕咳一聲，趙利山指著扛著銀箱的苦力說道。
「九千歲仁義，小的豈敢相忘。」
忽地楊秀清轉過身來，神情很是平靜。
雖說自許為讀書人的薛海龍當然知道，這自古攻城都是要掠民為兵，以民為蟻附攻城，可以說一旦到了城下幾乎必死，儘管心裡頭知道蟻附攻城的風險，可現在，刀在人家手裡，他自然沒有反抗的勇氣，畢竟他已經見了太多的死亡。
「朱兄弟，你這是……」
這次之所以會這般大胆，裝了滿船的銀子，除了「快捷號」的火力「強大」之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這船上有十幾位「心腹」。
「啊……」
「九千歲，您這也是活命心慈之舉，若是不然，單照那些人勾結清妖之罪，也理當把他們全給砍了。擱在這裏，也是費糧食，即便是拉出去砍了，那也傷刀口，這下好了，一個人頂二兩銀子哪，這幾十個人，便能換上一桿上好的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