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欽差大臣

「確定是空城！」

「你們是何人，奉何人之令於此！」

不過，張國梁的失望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緊接著向榮又命令道。

出人意料的是，向榮並沒有對秦定三反駁加以訓斥，而是隨口用頗為平淡的話聲作了個吩咐，似乎這全不是什麼大事，而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更是朝著身邊的幕僚趙存蘭看了眼，見其點了下頭，方才繼續令道。

秦定三說的倒是實話，這從岳州到武昌，這一路上發逆差不多掠走了所有的船，現在這麼追擊，靠兩條腿追擊，又怎麼可能追得上發逆。

說著話，他便用手示意這下屬搖槳離開，那裡還敢上岸盤查這些人的身份，生怕一不小心不知冒犯了那位王爺丞相的族兄族弟的，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也正因為臘月二十七的那場酣戰，才讓洪楊下定順江而下，奪取江寧進而控制江南繁華地帶的決心。而對於向榮來說，在武昌城外的多次撕殺之後，其所率領的數萬清軍精銳已經損耗過半，剩下的兵士更是早已疲憊不堪，已經無力再行進攻，就在向榮心愁著如何向皇上交差的時候，武昌太平軍一撤而空的消息，更是讓向榮整個人激動的猛然跳起身來。

「秦定三，你立即點齊兵馬作為我軍前鋒，沿江追擊，本官隨後即點齊精銳，緊隨你后……」

「我們旅帥說了，老子們他媽的累得像狗攆的似的，在這路上跑著，護著你們，他媽的還沒來得急喘口氣，你們他媽的還問老子是何人，有本事上，上來讓爺問問你他媽的是什麼人……」

「走了……」

頭系著紅巾，李子淵瞧著那幾乎佔滿了江面的數千艘船隻，有些緊張地說道。

這條路是走對了！

上官會說話，下官自然也是會說話，這會無論是向榮也好，張國梁也罷，兩人都沒有去提什麼「發逆萬船齊發」離開武昌的舉動，像是那武昌城仍為「發逆」所據一般，下官請著派兵，上官自然不違其意。

「暫、暫時算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就是，就是，就是官軍了……」

「和春，你立即點齊所部，攻取武昌，若是今天拿不下武昌，你提頭來見本官！」

「只管追便是了……」

瞧著對方火急火燎似的逃去了，朱宜鋒不禁長鬆了口氣。

在向榮下達命令時，他甚至都沒有看上一眼張國梁，在他看來，這張國梁畢竟是會匪出身，縱是為按察使勞崇光聞其名招降，且在攻打髮匪時悍勇非常，但其人仍不可信，更何況這是進城，萬一要是其在武昌惹出什麼亂子來，他向榮豈不會落下一個「御下不嚴」的罪名，到時候，誰人還能保住自己？

不過接下來的上，卻讓張國梁極為失望。

躬著腰身的于小寶在東家嚷罵完后，也跟著罵了起來，當然他的罵更多的是在重複著東家的「意思」，他這麼一罵不當緊，那船上的人臉色瞬時一變，看似其中的一個領頭聽著這人說的是廣東話，更是連忙堆出了笑來。

盯著船上的太平軍，朱宜鋒立即大聲用廣東話喊嚷起來，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他卻知道，在太平軍中，那幾萬會說廣東話的「老弟兄」特殊的身份，在外地人的面前，那怕就是一名旅帥，也不見得敢欺惹一個「老弟兄」，畢竟這些千百年年年陷入「土客之爭」的客家人報團排外之心遠非外人所能了解，邊嚷邊罵著，朱宜鋒人便走到了橋頭，大有一副心情不爽想要收拾人的意思。

「大人，我軍暫時尚無船隻，這江南之地，儘是河水，還請大人……」

「回大人話，這武昌洪揚兩逆，定是不敢摟大人虎威，方才逃竄出城，還請大人趁洪楊兩逆尚未逃竄出城，立即點兵下武昌……」

「兄弟莫怪，都怪我，都怪我，打擾了諸位……」

「乖乖，東家，這，這至少得有幾千艘船吧！這些人得過幾天啊！」

「確定亂賊都逃了？」

洪楊兩人的無力顧忌，給了向榮以喘息之機，令他得以重新鼓舞因城破而淪喪的軍心，修築陣地，斷絕太平軍糧道，尋機挑戰。不久，因太平軍監管火器的士兵不慎，引爆火藥，營壘火起，向榮趁機進攻，當時寒風凜冽，火勢猛烈，張國梁部又以火罐、噴筒助以火勢，太平軍節節敗退，多處營壘被毀，秦定三、馬龍各部均大有斬獲，直到韋昌輝率部來援，戴罪立功清軍方才撤退。

儘管對於太平軍沿江東征的部署不甚至清楚，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信，就是那些太平軍絕不會把區區兩百多人看在眼裡，更何況還是「自己人」。

「差不多快過完了吧……」

之所以選擇假冒太平軍佔領團風集，他的用意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在賭，賭這個時代的信息勾通不靈，位於江岸邊的團風集的前方是一片面積頗大長滿蘆葦的新生沙洲，其又遠離官道，打著太平軍的名義在駐於此地，碰到陸路太平軍，可以冒充是水師派來沿岸掃蕩的，若是碰到水陸，搖身一變，又成了陸路夾江掩護的部隊。

官軍！

又一次，在得到張國梁的消息后，向榮急不可耐的連聲問道。

「若是遇河，自當搜集船隻，以為過河，雖說兵貴神速，可這些天弟兄們也著實疲憊，這樣佔五，今天大家先休息一夜，明日趕早啟程……」

作為屬下的張國梁，又豈會不知，他連忙說道。

這話聲不過是剛剛落下，那邊卻見江上駛來一艘小船，船上搖漿的、掌舵的差不多有十幾人，待船近了江邊木橋處，便聽著船上有人用湖南口音大聲喊問起來。

同樣的感嘆並非僅只有石達開一個人發出，同樣的話聲還從團風集處的傳出，面對遠去的木船，看著江上的一艘艘的船隻，此時朱宜鋒已經緊張的後背直冒冷汗，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燈下黑吧！

為官半輩子的向榮雖是武官，且少年失學，可卻也讀過書，他之所以用上這個「逃」字，正是為了使此事對自己有利。

朱宜鋒口中的官軍指的自然是從廣西一路尾隨進攻太平軍的向榮，十二月初四，在太平軍攻克武昌的時候，向榮率領的援軍尚有數萬人屯于城外，其中張國梁所部戰鬥力極強。在武昌城破后，太平軍更是忙於城內政權建設，搜羅民眾參軍，並未進攻向榮，因此剛被革職，又因軍事緊急，武漢前線統帥乏人，不久，朝廷又令他暫署湖北提督，並授為欽差大臣，專辦軍務，所有軍營文武，統歸節制。向榮于屢獲重咎之後膺此重任，使他自然對皇上感激涕零。

「走了，東，東家，這，這事過去了嗎？」

洪楊因見向榮兇猛，立即派翼王石達開出城駐紮，在太平軍中石達開更是以擅用大炮聞名，加其其部又有兩千洋槍隊，其抵達城外后，立即于城外修建土牆，搭建炮台，又別處心裁地將大炮按高低交叉射擊的角度安放，以圖多角度立體炮擊清軍。臘月二十七，向榮率部幾路來攻，其先是被土牆所阻，又遭炮火織成的火網攔截，未能前進一步，直到其部下張國梁從后迂迴繞過石達開的火力網，居高臨下擊殺太平軍千人後方才扭轉戰局。而面對這一危險石達開立即率部衝出土城，攻擊張國梁所率捷勇，兩軍在暴風雪中大戰半天，最後勝負不分的兩軍方才各自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