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宏圖》目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百姓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百姓

突然響起的話聲,讓他倏地回過身,看她一身簡單的粗布衣裳,那衣裳上還帶著補丁,雖說這一身打扮和村姑沒啥兩樣,卻仍難掩雍容優雅的風韻。看到她秀髮上簪著他年中給她的那個銀簪,他心裏有種滿足。
「你去睡吧!你有身子,身子骨還弱,不能再受風寒。」
「銅倒是足夠的銅,可也忒輕了!」
在山包之前,臨著江畔之處,由石塊徹成堤壩高出江面近兩丈出奇,用土石平整的地基一路綿延到山包下,這片數里大小的土地上,巨大的石滾在數頭水牛的拖曳下,緩緩滾壓著地基,這便是江畔的大冶鐵廠工地。
他有的是力氣!
「領工錢了!」
「翠平,我跟你說,這次領的工錢不一樣,說是叫什麼『大漢通寶』,就是那個都督府制的錢,瞧著可漂亮了,那上頭的龍,跟活的似的……」
雖說早知道那武昌被自稱「義軍」的人給佔著,還弄出了個什麼「大漢都督府」來,甚至那都督府還派人于大冶辦什麼廠、挖什麼礦,可於她看來卻瞧不著「改朝換代」的氣象,縱是男人進城的時候,給剃了辮子,她也就只是詫異片刻,然後便輕語一聲「沒有辮子倒也利索」,可現在,看著這洋式的龍紋銅元,她的心底卻冒出了「改朝換代」的想法來,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一聲響亮的汽笛,像是附和著她這想法似的,又一次從那江上傳了過來……
「你咋在這?
雖說天已入冬,可在工地上幹了一天的活后,許麻子身上的衣物全讓汗水浸得濕透,甚至就連臉上也還留著一滴滴的汗水印子,那是汗活著灰留下的印子。
兩人剛一回到家——其實也就是離江不遠的一處簡陋的草屋,那用席子紮成的牆上,不知什麼時候糊上了一層厚泥,瞧著倒也像是個家,可委實太過簡陋了一些。
隨著接連十數聲巨響,那江畔的山丘處便炸出一團灰黑色的煙霧,在煙霧瀰漫中,數以千百萬斤的碎石自山體滑落下來。此時,這座並不算大的小山包幾乎被夷為平地。
聽著「官爺」的話,許麻子瞧著剛領的銅錢,這銅錢與他過去見過的「孔方錢」不一樣,圓餅無孔,瞧著倒是和過去領著的「大漢餉銀」有那麼點相象。雖說樣子瞧起來漂亮,可這錢……也太輕了!
在手裡掂量著,許麻子于嘴裏喃喃著。
不過有錢領總好過沒錢拿,更何況這也是官府發出的銀錢。
呼!
只要有活干便成,過去除了到別人家裡扛些農活,縱是進了大冶城,許麻子也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幹活,可打從這江邊要辦鐵廠,這活干不完了,莫說是鐵廠上的活,便是鐵廠里的活幹完了,還能到礦上幹活,反正以後只要好好乾,一個月總能掙上幾兩銀子。
在數以百計的苦力于工地上忙碌著的時候,還一上百名苦力排著隊領著工錢。不過今天的苦工卻發現,這次領的錢與過去不甚相同。
管他那,大漢也好,咸豐也罷,只要是錢便成!
「哦。」
「你咋個說這個咋話?」
「今個你咋那麼高興?」
「下回吃藕,我下去挖,別弄髒你的手,沒準到時候還能抓幾隻泥鰍,也好給你補補身子……」
聽著男人的話聲,她進屋后,靜靜地坐在床上,然後將那錢袋子里的錢都倒了出來,瞧著那一堆紫銅色的銅錢,她倒是仔細看了一下這銅元,瞧著上面寫著的「當十文」的字樣,她的眉頭便是一皺,自古以來就數這大錢坑民,可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因為朝廷現在也鑄大錢。
在鐵廠工地上一個月的工錢並不多,也就是二兩銀子,但在大冶這地方,這二兩銀子已經是極為難得的「高薪」了。現在他已經在這工地幹了三月,今天一下領了五兩銀子……不,領的是銅元,對銅元。
「大漢通寶、大漢通寶……」
雖說現在這鐵廠的機器尚還未從英國啟運回國,但是這地基卻已經開工建設,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其高於江面兩丈,是江畔一帶最高之處,只需進行平整既可免除水患之憂。只是炸去地間的山包時,倒是耗費的數千斤火藥,幸好這平地築壩都需要用到大量石料,倒也不算是浪費。
女人垂下了眼瞼,遮住了她眸中的悵然。
「這是好事啊,問王大叔家借的米,也得還給人家了?」
她輕應了一聲。
再瞧著她身上那帶著補丁的衣裳,再瞧著現在的這一副村姑模樣,在這一瞬間,那先前的高興勁消失了,許麻子別過頭,心頭又是堵得慌。好一會才說道。
女人難掩臉上的笑意的問道。
大漢銅元!
「大漢通寶!」
「在江邊挖點藕,晚上你多吃點……」
「瞧著上面的字沒有,大漢通寶!咱們是漢人,豈能再用什麼滿清韃子的制錢?大傢伙瞧好了,這大漢通寶上面刻著,一枚當制錢十文!自今以後,凡我漢人治下,皆不得用以滿清制錢!」
「哎……不說了,不說了。」
一回到家,許麻子便把女人趕進屋,嘴上還怕女人不願意進去,要升火做飯,又把那錢袋子遞給女人。
「這錢還是得省著點花,將來的日子還長著那。」
「這是今個剛領著的工錢,你給數數,然後放起來!」
後面的人嚷著,領了工錢的許麻子便將那一堆銅錢裝進布袋裡,這可是一個月的工錢!
每走一步,那錢袋子里總是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對於他來說,這怕是最動聽的聲音了,就是那院場上的戲鼓鑼聲也不見得比這更好聽,這許是人世間最好聽的聲音了。
許麻子悵然地說道,說著從女人手裡拿過籃子,提著那籃子往家裡走去。
就在這時時候一道輕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心下的滿是對未來日子憧憬的許麻子,忍不詮大吼了一聲又一聲,豪壯的聲音在平野上傳開,四周傳來低沉的回聲,總算一紓胸口裡的歡喜勁。
對於三十幾歲的許麻子來說,他沒有旁的念想,好不容易拾了他媳婦的他,也就只那麼點兒念想——多掙錢,讓媳婦兒子過上好日子。
前些天過日子的米是借的,甚至前二十幾年從未曾干過活的她,還要帶著身子到江邊挖藕,瞧著那籃子里的藕,許麻子心裏便是一酸。
「若是圖錢,當初就不會留在這,那下井總歸有風險,萬萬不能下去,若是你有個什麼意外,到時候,我們娘兩怎麼辦?」
至少,再不用擔心給不出工錢而導致民亂了。因為武昌那邊解的款子不急時,這邊已經拖欠了兩個半月的工錢,若是再拖著工錢不給的話,不定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這是要改朝換代了!」
嘴裏這般念叨著,瞧著手中帶著龍紋的銅元,監工的眉頭略微一挑,至少現在有了這銅元,工地這邊再也不用愁著怎麼付工錢。此時他並不知道,為了推行這「大漢通寶」,以後但凡是官府僱人皆用銅元給付,再假這些工人的手,把這銅元花出去、流通出去。
「衣裳破點沒什麼!」
看著女人,許麻子想到從江里撈起她時,她穿綢子,還有那細的跟孩子似的手,那無一處是窮人家的樣子,可現在她卻和自己一同吃苦。想到這裏,他一咬牙。
這是他的媳婦——今年年初,江上過粵匪的船隊時,他從江裡頭撈起了她,那時她的身上穿著的可是綢子,那綢子擱他看來,可比那趙老家的大太太身上穿的綢子還要好。也許當年在武昌城的時候,她的頭髮上簪著用金珠翠玉打造的簪子,這粗陋的銀簪恐怕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而她本就不該用這塊爛簪子。
「錢掙不完,等這陣子的活幹完了,我就去礦上去,聽說下井一個月能掙四兩銀子哩!到時候你也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許麻子瞧著手中紫銅色的大錢,不解的問道。
瞧著沒有人乘機起鬨,工地上的監工總算是長鬆了口氣,當從武昌的來的船卸下數十萬枚銅元的時候,他的心都懸著,生怕那些工人只認制錢,不認「大漢通寶」,現在他倒是長鬆了口氣。
有了這錢,將來兒子便能讀書,就不需要再像他一樣靠賣力氣過日子,不說考個功名,便就是在那工地上,若是能識字的話,便是能管上幾個人的小工頭,一個月還多拿二錢銀子。
「還,一定得還,明個再到集上給你扯點布,你跟著我受的苦,我心裏都有數,不能再讓你穿這破衣裳。」
「啊……」
「轟……」
「大,大人,這是啥錢?」
男人一邊說,一邊摟著衣袖便進到一旁的草棚子里,划起火鐮升起火來。
「為什麼這樣大吼大叫的?」
盯著那銅元,她覺得的這銅元倒是有點兒像過去于武昌的時候見過的洋錢。但她此時拿著這洋錢式的銅元,嘴唇微動著。
「得了,得了,別瞧了,再瞧也瞧不重去……」
女人幽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