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天變
畢竟，對於這些沿江的百姓來說，他們非常清楚，中華朝首重法律，而且從不懼怕所謂的「百姓群體抗法」，打從當年開宏帝潛龍武昌的時候，這些年就不知有多少人家因為煽動抗法，落得家破人亡。
他的話音這邊不過剛落，那邊頓時有人不贊同道。
「乖乖，那要是藩國的女人都嫁給了咱們，那他們自己怎麼辦？」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沒有發財夢？
旁人這麼一說，那人頓時就不樂意了。
「買媳婦，小心官府辦了你！到時候，直接給你流到非洲去！」
「去吧，去吧，沒準回頭你還能混發財了也不一定！」
報紙上稱此為「中華朝苛政」，但無論人們如何爭論，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與歷朝歷代官府主張「息訟」、主張「法不責眾」不同，中華朝主張「一訟到底」、主張「法必責眾」。
八月的江南大地將進初秋，但是秋老虎依然籠罩著沿江的那些「火爐」，在這個時候，皇家和南京的政務機構以及各國使節，已經紛紛躲進了廬山的避暑所在，在那裡躲避這炎夏，直到中秋之後，天氣完全轉涼時，才會返回南京。對於外界來說，每年夏時的廬山在某種意義上，等同於中國的陪都。
「是啊，我聽那在學堂里讀書的大魚說，這中華朝絕不允許什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別說其它人，就連皇上老爺子的親叔，那也沒有封王！」
可不是，打漁從來都不是什麼正經行當，好人家的女人自然不願意嫁，這江上人家不知多少人到現在還打著光棍。
這人的話聲剛落，那邊就響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儘管中秋將至，但是氣溫還顯得很高。如洗的天空上幾朵雪白的雲彩緩緩飄動著，已經不見夏日灼烈的陽光籠罩著大江南北，陽光灑在江面上變成萬點碎金。
「嘿嘿，我這不是聽說書人說的嘛，你要覺得不舒服咱就不這麼說好了……這
人們說道著與非洲有關的新聞，狗頭金也好、牛頭金也罷，實際上不過大都只是寫書人的虛構，至於為何會有人寫這種在殖民地發財的書，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確實有人在殖民地發財，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當朝的達官貴人在非洲都有大量的封地，他們的封地中需要人口，僅只是靠強迫的移民並不能滿足需要，所以他們自然樂得通過一些方法去鼓動人們主動的前往殖民地，從而充實他們的封地，讓屬於他們的封地變成一頭奶牛。至於這小說，不過只是他們花上幾十塊至一兩百塊錢請人虛構的「發財夢」罷了。
苛政也好，法政也罷，法律是嚴苛的、法官是公正的，法律的威嚴第一次一點點的在這片土地上建立起來。
「老林哥，這可難說，不管人家林將軍是不是你本家，哪怕他是你侄子，你也得在這裏跟我們老哥幾個一起幹活。」
而且絕大多數窮人都有他們的夢想，都有屬於他們的發財夢，當他們在本土看不到希望的時候，自然願意前往殖民地，對於那些于非洲擁有封地的達官顯貴來說。他們所需要支付的，僅僅不過只是一張船票罷了！
漁夫在說話的時候，眼睛朝著遠處看著。
「嘿嘿，牛頭金，那點金子算得了什麼？依我說，到那個什麼美國去挖金子才是最實在的，不定一鍬下去，就能挖出一塊金子來……這事擱在非洲，可是沒還沒聽說過！」
因為有了報紙，加之對言論不加禁止，關於皇家之事從來都是百姓「喜聞樂見」的，新朝沒有冊封親族，這是恆古未有之事，即沒有冊封皇后家，也沒有冊封皇家自己的親族。皇家尚是如此，更何況普通的大臣，儘管那些大臣該封爵的封了爵，該封侯的也都封了侯，可卻沒聽說
「其實，這即便是到非洲去又有啥，有地種不說，還能娶著媳婦，哥幾個，你們說說，但凡是好人家的女人，有幾個願意嫁給咱們打漁的？」
因為非洲以及南洋等殖民地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所以，現在國內現在一般犯罪往往都是直接流放，而不是處以刑罰，這使得國內的牢獄為之一空。當然，這也帶來了一個副面效應——「小心把你流到非洲去」，儘管很多人都不知道非洲在什麼地方，但是卻不妨礙他們這麼嚇唬自己或者小孩。
對此，普通百姓是一無所知，或許，他們可以看到報紙上提到一些所謂的「今賢」因為批評「新儒」而被舉家流放——言論的自由不是沒有底線的，「異端」當然是不容於世的。但那些「異端邪說」，畢竟影響了中國兩千多年。
顯然對於一些人來說，流放到非洲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甚至還不見得是一件壞事，畢竟這兩年酒樓里說書先生經常說著一些與非洲有關的「評書」，在報紙上也可以看到「小說」，無一例外的，在那些評書、小說中，總會寫到那些在家裡如何窮困潦倒的窮光蛋，是怎麼被人嫌棄，看不起，然後怎麼樣陰錯陽差的跳上了移民船、商船，然後到了非洲，怎麼樣在非洲致富，他們中的有人用土人開荒種地，有的人開礦、有的人做買賣，總之一句話，到最後，他們無一例外的都發了財，且嬌妻美妾如雲，甚至就連官府小姐，也搶著嫁給他們。
對於這些漁民來說，幾個月的休漁非但沒有帶來損失，反倒讓他們收入增加了，這也使得那怨言頓時減少了許多，而是全力撒網捕魚。和往日一樣，一網下去，總能拉上來幾十斤魚，在魚進艙的時候，漁船上的人們又繼續聊了起來。
林三叔的這句話，讓那兩頓時氣勢都弱了下來，沒媳婦的人在那裡談著這話，不是自找沒
「得了，得了，沒瞎嚷嚷了，都是沒媳婦的人，嚷個熊，等有了媳婦再吵吵……」
漁夫似乎是有些累了，他喘了口氣繼續道。
「可不是，萬一像戲文里的那個誰來著，開荒的時候腳一踢，踢著塊狗頭金！」
旁邊剛點著一袋煙的老漁民說道。
自然的，這邊休漁期一結束，漁民們便立即忙活起來，已經搶回「損失」，經過幾個月的休漁，漁民們發現似乎收穫比往年更多了，而且市面上的魚價也高於往年一成有餘。
在每年的2月至5月之間（陰曆），實施休漁，以讓江魚得到生養、讓漁民有時間翻休船隻，儘管對於這些世代打漁的漁民來說，他們從來沒想過「涸澤而漁」，但是法律總歸是法律，當這個法令頒布之後，對於他們來說，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服從。
「說的就跟你掐過似的！」
「不都被送到非洲打漁去了唄，也就是他林家圍子的人運數好，從了龍，出了那麼些將軍……」
「娘的，不就是個媳婦嘛，回頭俺就去買個媳婦回來！」
而在另一方面人們可以看到的是，打從中華朝開國兩年來，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好過一天，就是這些于江中打了半輩子魚的漁民來說，他們同樣深有體會——魚賣的更多了，且魚價高了，這是因為百姓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
這邊的話聲剛落，那邊便傳來一聲汽笛的長鳴，正聊著的天漁民們自然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汽笛傳來的方向。天地交界處幾縷淡薄黑煙冉冉升起。沒多久一個黑影從上游朝著這裏開了過來。
不由的，人們開始羡慕起那些人的運氣了。
有人聽了女人做工頓時便不屑起來。
有年輕的漁民則不由插嘴道。
「軍艦！」
「可不是，我聽人說，那南京城裡紗廠的女工，一個月能拿六塊大洋，還管兩頓飯那！」
「誰說不是！這藩國人的女人都嫁走了，他們自己可就找不著媳婦了，到
按照一些人的說法，這種文章是「世風日下」的象徵，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卻是百姓喜聞樂見之事。
「咱累死累活的，一個月看著能掙個十幾塊大洋，可一年到頭，也剩不了多少錢，還不如人家在城裡頭做工的？」
「什麼本家啊？全都是旁人家瞎說！真要是本家的話，你想想我現在還會跟哥幾個在這裏打漁么？」
對於這個國家而言，這種衝擊或許來的太過猛烈了，但是沉痾下猛葯，非常出重典。現在隨著那些「曲解聖教異端」被驅逐，回歸「儒學本源」的新儒，正在各個方面發揮著它的影響，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這種「回歸」實際上是通過對儒家著作的重新解釋，將其與西洋思想融合一體，進而鑄就一個適應時代，且不排斥對外學習的「新儒」。
「那畢竟不是咱們地方不是……」
「嘿，瞧你說的，那村子裡頭還有男人哪，萬一你不在家的時候，人家勾搭上了，你咋辦？」
「嘿，看你說的，就像你們家是大戶人家似的，那你要是娶了婆娘，還能讓她在家裡吃閑飯啊。」
「三叔！聽說林將軍是你本家？怎麼也沒見你和林將軍好好敘敘家譜？」
從上游駛來的正是軍艦。一艘接著一艘黝黑高大的軍艦排成一路縱隊順江而下……
「六塊大洋？多嗎？婆娘家，不在家裡帶孩子，出去做那個工，那還有點禮儀廉恥！」
人亡不一定，但是家破卻是必然——中華朝同樣「誅連」，煽動民變者雖然不會被處死，但是他以及他的九族都會被流放，流放到萬里之外的非洲，不知多少地方上的百年之家，因為抗法而被流放萬里之外。
「你說誰呢！」
旁邊那些漁夫聽那說的像是自己掐過似的，無不是嘿嘿笑了起來，那笑容中的意思，只有他們才能體會。
「瞧你，沒見識了不是！」
他們口中的林將軍指的是陸軍第一個將軍林郁青，漁
畢竟，在中國的傳統中，女人是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是要講究個禮儀廉恥的，但是現在，在中華朝，這一切都變了，非但女人做工，就連女孩也要上學，儘管現在朝廷用「儒學本源」說什麼「有教無類」自然要教育「女子」，甚至將程朱理學諸賢遷出孔廟，進而弘揚新儒，但是在短期內，這些變化想要取得世人的認可還是很難的。
「嘿，去非洲又有啥？沒準到那還能弄個藩邦媳婦暖給我被窩、傳宗接代！」
有眼尖的漁民叫了起來。
「你懂個哈，這叫規矩，在家裡幹活，和到廠子里幹活一樣嘛，那廠子里可有男工，萬一……」
「可不是，當年長毛過江的時候，從江邊拉走的何止十幾萬，到最後都到那裡去了？」
「那說書的不是說了嘛，這藩國是受咱們中國教化的，女人嫁給咱們中國人，至於藩國的男人嘛，咱們在非洲正好要人去開荒種地，他們到了那，娶那裡的土人就是了，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好像叫什麼『華人』！」
「那裡是狗頭金，分明是牛頭金，像牛頭那麼大……」
「嘿嘿，其實就是那些被長毛拉了丁的也不差啊！現在到了非洲，沒準早就娶了一房藩國媳婦，聽說那朝鮮媳婦、越南媳婦還有日本媳婦，那是一個賽一個的水靈，嫩的一掐都能掐出水來……」
「沒聽說么？當年林將軍和咱們一樣，也都是這江裡頭打漁的出身，還有于將軍，他們都是打漁的，運道好，碰著了皇上，成了從龍老臣……」
江水滾滾向東流淌著，幾條狹窄細長的漁船悠閑地在江上飄蕩著，而船上漁夫則和過去一樣將漁網撒向了水面，他們現在比往年更加的辛勞——因為從今年起，長江開始執行長達三個月的休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