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下姓什麼（六）
「可要用心捧好了。這是……要獻給太皇太后的禮物啊。」
餘下的十名期門衛持戟，把守住廳門，以防王莽在護衛之下逃竄。
可當視線觸及打開的盒子時，他卻驚訝地發現，那盒子里竟然空無一物。
這……這是什麼怪物！
他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紅線。血跡彷彿滴入清水裡的墨汁般，一點點逐漸擴散開來。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嘶啞乾澀：「此人……是誰？」
四名北地遊俠，自屏風后突擊王莽。
「那就……先殺你一個再說。」王莽再度舉起酒壺，長飲一口，隨後重重頓在了案上，雙目之中，湧現出一股豪情來：「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碾死的螻蟻又何止千萬？這其中，不多你一個張充！」
然後王莽站起來，轉過身時，王睦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重新接過了由他自己捧來的那一方烏木盒。
「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么？」王莽點了點頭，問道。
現在，
當十名持戟期門衛也都倒下時，韓卓才轉過頭，目光向著坐在王莽對面的張充掃了一眼。
王莽卻不管不顧，任由那鮮血灑在頭頂，伸出手輕輕合上盒蓋，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儘管下半身的腳步絲毫不亂，但韓卓的上半身，卻已穿過了戟陣前的鋒銳，貼近了那十名期門衛的身前。
正門處，五名期門衛持刀，與遊俠合擊。
張充僵硬地挪動著自己的脖子，向下低頭望去。
用盡全身力氣，說完了這句話后，張充的心情突然變得無比平靜。有生以來，從未如此平靜過。
鮮血自頸間向上狂噴，彷彿噴泉一般，再如雨般灑落。
然後……那看似沒有任何死角的十把長戟合擊，就這麼被他輕鬆避了過去。
說到這裏，張充又轉過臉來，直視著王莽：「你也要記住，大漢絕不會亡！更不會亡在你的手上！縱使你一時得逞，但天下那麼多仁人
弓弦連響，隨後便是箭矢的破空聲傳來。
韓卓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與那戟陣相對而行。前伸出的戟鋒，眼見著就要刺入他胸膛。
更不用說，他那如鬼魅一般的身手……
破空聲僅僅響了不足一瞬，便已停止。
「你說……韓卓？」王莽轉頭望了望韓卓，笑了笑：「只是我的護衛而已。」
然而張充的意識，卻依舊未消失，僅僅感覺到頸間一涼。這一劍太快，快得即便已經斬斷了他的脖子，卻也未立刻帶走他的生命。
伴隨著他低下頭的動作，那條紅線驟然擴張，變粗，最終裂開。張充的頭顱也開始沿著那條紅線緩緩滑落，恰恰落在了打開的盒子之中。
二十二人，終於已全滅。
甚至連作為對手都沒有資格！
「對了，期門郎，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這盒子中所裝為何物么？」
儘管只有三人，但
然而現在，張充卻已對他們不再抱任何希望。
王莽揚了揚眉毛，對著王睦微微一笑。
但方才的那一眼，張充卻清晰地看見，他的雙眼，已變成了徹底的灰白色。沒有瞳孔與眼白的區別，而是整個雙眼都如石像一般，毫無光澤。
「那麼，期門郎……」
原本在張充看來，他的計劃應該是無比完美的。
韓卓自廳外緩緩步入，左手之上，提著三顆披頭散髮的首級。右手的長劍斜指向下，鮮血還在緩緩自劍尖滴落。
那是最後的三個匈奴人，正在自屋頂向著韓卓射擊。
隨後，便是眼前一黑。
但就在那戟鋒觸及韓卓胸膛的一瞬間，他卻驟然吐出一口氣，胸膛伴隨著呼氣收縮，隨後以一個詭異到無法言表的姿勢，側著扭了半圈。
在初見時，這個
王莽站在了張充的面前，蹲下了身，握起他面前的酒壺，也不用酒杯，就這麼嘴湊在壺嘴上，長長飲了一口，放下酒壺，望著張充微微一笑。
張充抬頭看了看韓卓：「此天亡我，非戰之罪。若不是他……你早已葬身於此了！但即便我今日死在這裏……」
張充面如死灰，目光遊離開與王莽的對視，只死死盯著地上那剛剛被韓卓丟下的那三顆匈奴人的頭顱。
韓卓掃了一眼張充之後，便又重新轉過了頭，向著門外走去。
張充的表情瞬間在臉上凝固，雙眼死死瞪大，幾乎快飛出眼眶。
那十名期門衛同時大吼一聲，同時揮動了手中的長戟。或前推，或后拉，或橫掃。縱使十把長戟擠在同一個狹小空間中，卻沒有絲毫的互相碰撞干擾。每一柄長戟，都對準了韓卓身上的一處要害。
王莽直到此時，才站起身來，橫穿過宴廳向著身前張充的那一席走去。
王
僅僅一眼，便讓張充的心底冒出了難以抑制的寒意。
王莽將頭湊到了張充的耳邊，輕輕低語，隨後打開了一直放在張充面前的那烏木盒子：「那就，自己低頭看吧。」
張充在發抖。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精心招募培養的二十二名死士，即便是面對數百普通的士兵，他們也有著一搏之力。然而在這個黑衣年輕人的劍下，卻連一個回合都走不到。
韓卓輕輕一甩，左手的那三顆匈奴人的首級，已經骨碌碌滾到了張充的身前。
「天下，竟然有如此……如此……」張充張口結舌了半天，卻終於沒能想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那個名叫韓卓的黑衣年輕人，最終還是只能長嘆一聲，望向王莽：「是我……輸了。」
長劍揮，鮮血濺。
「已經沒有……後手了吧？」
而最後的三名匈奴人，則在屋頂上埋伏。若是王莽真的有幸逃出宴廳，迎接他的將是一大波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