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四）
說完，王睦自腰間掏出了一枚兵符，拋到了梁丘賜的腳前。
「什麼？」王睦一愣。即便身處於中軍，但若是真的遭到了夜襲，此處也不該一點動靜也聽不見：「有多少人？我們的斥候和哨兵怎麼會沒有發現？」
而那分明原本是自己為了安全的萬全考慮，才會暫時不運到南岸來的！可現在……
「大人，因為只顧著防備正面的敵人夜襲，所以後方几乎沒有安排什麼哨兵，都調集到了前方……現在敵人渡河之後，後方的營地已經全亂了……」梁丘賜跪在地上，語聲顫抖，不停地叩首。
而早在全軍歇息之前，王睦便已經通令了下去，今夜必須加強戒備，全軍小心對面的夜襲。
「我們有十萬人，哪怕拿出一成的人來巡夜，也不過是明日少一萬人上陣而已。」王睦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對面的人數遠不如我們，劉縯又是個愛行險的傢伙，今夜他來夜襲的可能，超過九成以上。」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卻始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騷動。哪怕布置已經萬全，卻還是隱隱覺
即便現在便開始重建浮橋，在撤回宛城的一路上，王睦還將要應付身後不停的銜尾追擊。這十萬大軍，能夠順利回到宛城的，也不知能不能有半數。
「是！」梁丘賜全身顫抖著叩了三叩頭，匆匆起身向著遠處跑去。
而在他的心中，卻早已將眼前的王睦劃歸作了個怯懦無能，膽小怕死之徒。
王睦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
自從老師登基之後，天下便無一年不災。此次為了南陽的這一戰，調集來的兵員倒還在其次，糧草卻幾乎已經掏空了整個關中。
待梁丘賜離去之後，王睦才抬起頭，失神地喃喃道。
「劉……縯……」王睦搖晃了兩下身子，幾乎要倒在地上。幸好在他的身後，韓卓悄然自帳篷的暗影中出現，扶住了他的肩膀。
更不必說，浮橋被斷，這十萬大軍，已經失卻了退路。
猶豫再三，王睦還是讓衛兵將甄阜傳喚了過來，吩咐他將值夜的衛兵人數再加上一倍，同時留出一
梁丘賜的臉色蒼白，表情慌張不定，氣喘吁吁地跪在了王睦的面前。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值夜的人馬。」甄阜腹誹了兩句，還是只能低頭恭敬地應諾了下來。
甄阜在肚子里這麼想著，但當然不會蠢到說出來，而是依舊在臉上擺著一副忠順可靠的模樣。
果然，遠遠地能夠聽到後方營地處傳來的呼叫與喊殺聲，而遠方的天空，已經變作了一片通紅。
王睦緊緊握著拳頭，顧不上再詢問梁丘賜，大步走出了營帳。
然而就在甄阜起身要退出營帳之時，營帳的帘子卻被掀了開來。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衝進來，甚至連通報都沒有。
還一萬人守在你的主營之旁？怕死也不是這麼個怕法啊！
「冷靜。」韓卓冷聲道，同時用手按住了王睦的背，用力一推一按。王睦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驟然一松，隨後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對面的兵數更少，素質也遠遠不如己方。明日正面決戰，幾乎是十成十的勝算。那麼綠
那個位置，那樣的火光，只能來自於一個結果！
這一次，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經是死定了。
「屬下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啊！」梁丘賜哭喪著臉：「北岸留守的營寨，已經被攻破了，火光衝天！敵人攻破了北岸的營寨之後，渡過河殺進了我軍的後方，現在後軍也開始亂了！」
——北岸的軍營被攻破，其中的糧草被焚燒一空！
他喘息了兩口，提高了音量：「梁丘賜聽令，自中軍調集五千人，向後營迎敵！不得冒進，緩步前行。凡混亂衝撞者，不分敵我，一概斬殺！」
「謝謝你……韓卓……」王睦劇烈地嗆咳著，輕輕拍了拍韓卓的手，勉強撐著膝蓋站起了身來。
此刻王睦手頭的軍糧，卻只夠全軍吃上五日。而重新建造浮橋，至少也還需要兩天的時間。
「不知道人數！」梁丘賜慌張地搖了搖頭：「但位置……位置是在浮橋那裡！現在所有的浮橋都已經被燒毀了！我們的退路已斷！現在後營已經全亂了！」
而這一次，王睦自宛城中帶
深夜，在南岸的新軍營地內，王睦原本已經躺下，卻始終覺得有些心緒不寧。
「劉縯……劉縯……老師多年來的夢想，難道真的要毀在你的手中么！」
他不停地努力想要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除了嘶啞的啊啊聲之外，什麼都發不出來。
當王睦涕淚交加地抬起頭，地面上一攤污穢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重新能夠呼吸了。
「等等……」梁丘賜還未走遠，又被王睦叫住，猶豫了片刻，還是咬牙道：「將鐵血營……也帶去吧。若是這樣還平息不了夜襲之敵，那便……提頭來見我吧。」
王睦已經站不住了。他拼盡全力地打開韓卓的手，緩緩蹲下，雙手撐著地面不停地喘息，眼前一片金星閃過。
聽到鐵血營三個字，自地上撿起那枚兵符，梁丘賜再一次全身一顫，大聲應答道。
他用力地吸氣，卻感覺自己的胸膛里始終是一片空蕩蕩的，肺都像是要炸裂開一般。
王睦全身的血，像是都已經被抽空了一般，臉色蒼白如
王睦騰地一下，站起了身，不敢置信地望著梁丘賜：「浮橋怎麼會被燒毀！」
「大人！大人！敵人夜襲了！」
「這……是不是太多了些？」甄阜聽到這樣的苦著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對方或許會來夜襲，但即便是現在的防衛，也已經足夠多了。侍中大人的謹慎，屬下很是欽佩。但若是這樣下去的話，明日決戰，恐怕士兵會太疲勞了……」
沒有了軍糧，那再多的士兵，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是！屬下遵命！」
「責罰？」王睦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責罰便有用么？還是趕緊將夜襲的敵軍消滅吧。雖然不知是怎麼突破了我們的重重封鎖，燒掉了糧草和浮橋，但他們的人數必定不多。我們有著十萬人的數量，只要重新整理好秩序，這一點敵人不足為懼。」
而此刻，卻已經盡數在劉縯的手下付之一炬。
「大人，甄阜已經去集結部隊，向後營去了。屬下……屬下請侍中大人責罰！」梁丘賜依舊跪在王睦的面前，沒有跟著甄阜一同前去。如此重大的損失，總得有人來負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