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驚喜
贏晝看他這幅模樣，也不知怎地，心裏忽然冒起一股怒火。
……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紛紛一變。
旁邊一行小字註解：我發財啦！！
縱然陛下所賜欽差身份，也只許視察，不許干涉地方政務。
那些人自然不樂意見他在南邊做大做好，就想法子造謠生事，壞他名聲。
如今朝事愈發順利了，各項清算京察都平穩而下，連敢陽奉陰違者都少。
宮中內侍早已將此處亭軒下的地龍燒的滾熱，周圍又有翠障遮擋，不虞有寒風。
此人雖無張廷玉經天緯地之才的驚艷，但也極為不俗。
因此畫一到他手上，贏晝打量了下隆正帝，見他正在看另一幅畫，就悄悄溜到贏祥身邊。
贏晝聽不下去了，反駁道：「郭大人，那些青樓都是害人精！他們後院池塘里埋了那麼些屍骨，還關了好些孩子，他們在殘害大秦百姓！
這廝還真敢說……
說話間，蘇培盛已經打開了一個長盒，取出畫卷，緩緩打開后呈現給隆正帝。
而賈環在這方面，卻是極本分守規矩，從不將手伸入朝堂分毫。
整日里只會斗這個斗那個，做件正經本職事，倒不敢說話了。
而忙碌了整整一年都不得歇息一日的隆正帝，也終於迎來了喘息時機……
可面對贏晝的指責，他卻無法將這番話說出，一時間只能沉默以對。
在忠順王當權的二十多年裡，郭琇始終一言不發，不阿附順黨。
這還沒算旁的……
其實，郭琇又何嘗不知道青樓這種地方里的臟事。
贏祥正準備笑著勸兩句，就聽一旁忽然傳來一道厲喝聲，截斷了他的話，也把他身旁的贏晝差點嚇一跟頭……
算是犒勞一下這些人這一年來的辛勞，當然，贏晝和贏普就是打下手的。
但實際上，過了二十三，各衙門口就基本上都處於閑散狀態了。
若是江南的官兒能辦得了這事，秦淮河邊還會有那麼多屈死骨？
這天兒徹底沒法聊了，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
可他又能有何法？
贏祥看到后，呵呵笑出聲來，道：「這種畫法倒是頭一次見，怪有趣。
雖沒甚意境可言，卻能將人的模樣真切的畫出來。
除了邊關十萬火急之大事，其他庶務眾京部堂官們一概不理，全部封存等年後再處置。
君臣一行人從漢白玉鋪就的石橋上緩緩走過，一邊說笑，
賈環最能搗騰銀子，倒還真像他。」
「噗嗤！」
這小子天生一股憨勁兒，看到賈環那個模樣，登時壓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本是他的職責所在，卻沒做到位。
胖臉上本是人畜無害的細眉細眼，竟一時間多了分隆正帝的威嚴之色，怒道：「到頭來，也不過是個耍嘴皮子的官兒！
卻聽一旁郭琇再次忍不住開口道：「殿下此言差矣！
他可以容忍郭琇在公事上，存己見而諫君不折。
直到隆正帝掌權后，他才一掃往日之沉悶，十日內連續上了二十八道摺子，彈盡滿朝忠順餘孽。
法度不亂，天下才可井然有序的治理，不出亂事。
莫非讓他們自己去查自己？
贏祥見之笑道：「你能有這個心思，說明心裏也是好的。日後多孝敬皇上些，總不能被賈環比下去了不是？」
青樓里有藏污納垢坑害百姓之事，寧侯可告與兩江總督，或是江蘇巡撫。
郭琇並不敬服，還想說什麼，一旁素來不主動開口的張廷玉難得出言道：「郭大人，此事陛下和王爺論過多次，我也被垂問過數回，皆以為，以陛下的法子去辦，最恰當不過。
寧侯雖貴為國侯，功勛卓著，但本身卻無任何執法之權。
又這般年幼，這樣的孩子，皇上多寵一些，也沒甚大不了的。」
隆正帝則是抽了抽嘴角后，罵了句：「這個混賬東西，慣會作怪。」面色上到底還是多了分笑意。
就見蘇培盛帶著個小黃門兒，急步走來。
隆正帝深深看了眼笑的燦爛無比的賈環，眼神波動了下，又隨手遞給了贏祥。
已近新年，雖然都中各衙門口規矩是要到大年三十下午才會封衙放假。
他開的那條女兒街，許多商貨都是從江南現進的，不是他自家的。
「皇上，看來賈環這小子還算有幾分孝心，懂得綵衣娛親。」
因為寫實的畫法，當真畫的活靈活現。
咳，十三叔，他怎麼會虧本呢？」
對於目前而言，隆正帝唯一一個還上心，日後極有可能登大寶的皇子，郭琇也壓下怒火，耐心的教導他治國之道，他道：「臣不否認寧侯最終的目的是好的，可是殿下，國朝有國朝的法度。
他有何資格，讓陛下以孝心而論？
贏晝聞言怔住了，再看看畫上笑的無
就聽前面又熱鬧了起來……
隆正帝在上面看著，眼神柔和了許多。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賈家自榮寧二公起，就大功于江山社稷。
江彬仗著明武宗朱厚照的寵愛，飛揚跋扈，權傾朝野，心存不軌。
若是他帶人抄了青樓，且不說青樓背後無數家強大無匹的勢力，單說那些名士，都能一口口唾沫淹死他。
卻見一旁董皇后抿嘴偷笑，贏祥先鬆了口氣，才低頭看手中第二幅畫，卻是那副賈環大禮跪拜，給賈母請安的畫。
帝后二人看的，正是賈環那張一臉意味深長的壞笑，斜著眼睛作「滑稽」狀的畫相。
隆正帝面色紋絲不變，細眸卻輕輕眯起，看向不知何故陡然發作的郭琇。
接著，更是作威作福，帶兵搶掠了整個秦淮青樓，他……」
也只有賈環那個不在官場混，卻有無敵金身的愣頭青敢做。
朕以子侄愛之，何錯之有？」
張廷玉、郭琇皆是有詩才之人，隆正帝、忠怡親王也都通文知墨，留下了幾首詠梅之詩。
虧他們還是讀書人，也不知聖賢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賈環和前朝江彬之禍不同。
寧侯，不過是一臣子。
一旁的贏晝饞的流口水，道：「十三叔，賈環才去了多久啊，就賺下了一座銀山？」
賈環身份特殊，所行大功於國和皇上，卻又極懂事，居功而不傲，為了皇上和朝廷的大局，懂得急流勇退，不與皇上增憂。
第三幅畫上，賈環整個人呈「大」字，躺在一座銀子堆成的小山上，表情誇張的哈哈大笑著。
「哼！」
膽大包天，卻是連隆正帝都照頂不誤，反而愈發受皇帝重用。
但卻受不得在私下裡也指手畫腳，當場打臉……
我聽說，那些酒家大多都是江南那些官兒家裡開的。
然後等外省的督撫進京，大撒冰敬碳敬后，看看收成，再思量回家后能過個肥年還是瘦年……
朝野側目！
贏祥看著畫兒，呵呵笑道。
一來，青樓本就是賤地，妓子本為賤籍。
正準備說一聲「吃吧」，吃完了賬……
二來，縱然他升到內閣大學士，做到當朝首輔的地位，他也沒勇氣做下賈環之事。
隆正帝便動了心思，派蘇培盛前
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給宮裡上新年賀表。
董皇后捂著口，驚奇道。
贏祥搖頭道：「這是賈環在哄他家太夫人高興用的，南邊送來的消息說，他現在還在虧本，虧了不少呢。」
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張震怒的黑臉，卻沒想到，他平生第一次，在他父皇的臉上看到了驚喜之色……
青樓，自古以來便是名士們流連忘返之地，比家還親。
只是身為文人，對於武勛出身的賈環，和皇帝這般親密，天生感到不滿和厭惡。
他沒法子，只好將一百兩銀子的東西，五十兩就賣出去。
隆正帝更是當場黑下臉來。
臣望陛下，慎言！」
因此坐了足足二十年的冷板凳。
郭琇原本跪坐在高几旁，此刻站起身來，昂然而立，正色諫言道：「陛下乃天下人主，萬民帝王。
你不吭聲就是，偏還在背後拖後腿，說人家不好。
只進商貨就要八十兩銀子的本金，他卻只賣五十兩，不就虧了三十兩嗎？
唯有每個人都遵循國法，朝廷才能長久有序的運行。
陛下如此，綱常體統何存？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嗯」了聲，道：「就這些？」
贏祥聞言，沒有笑贏晝天真，醞釀了下措辭，想給他說說。
那般下賤，自古以來就沒人想著替她們做什麼，全不當人看……
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郭琇聞言，脖子一梗就想反駁，卻被贏祥起身按住，壓回了原座。
今日，隆正帝難得休沐一日，便在御花園內做東道，宴請皇后和忠怡親王並張廷玉、郭琇，還有五皇子贏晝，忠怡親王世子贏普一道賞冬梅。
過了石橋，便登上了雲岩亭。
在張伯行入冬卧床后，郭琇就代其暫掌蘭台寺御史閣。
還不是官官相護！
其也不負隆正帝所望，初上任，便以極強硬嚴厲之姿，橫掃蘭台寺內的魑魅魍魎，廝混度日之輩。
贏晝聞言一怔，道：「十三叔，這怎麼可能？賈環別的能為沒有，可賺銀子的本事，比誰都厲害。侄兒還想著讓他幫我……
蘇培盛捧著三個長盒上前，笑道：「都取來了。」
國法無情，亦不容褻瀆踐踏。
然而他卻無自知之明，甫一入江南，竟敢廢了兩江總督，那可是堂堂二品武官！
贏祥耐心極好，也不嫌贏晝蠢笨，解釋道：「賈環在南邊的動靜，觸及了許多人
直到隆正帝刀子樣的眼神看了過來……
你也是明白人，如今又執掌蘭台寺，為皇上愛臣，除卻鐵面無私外，也要考慮更高的層面。
他其實也知道，隆正帝寵愛賈環些，並沒什麼大問題。
如此一來，送進宮裡的奏摺也就減少大半。
只這一看，就失了鳳儀。
豁達如唐太宗，也數次想誅殺人鏡魏徵。
郭琇見執掌大秦皇朝權力最大的三人，沒一個贊同他，雖心中鬱憤不已，到底還是收住了嘴。
也是真心為了朕，為了朝廷著想，並且做出讓步的。
因為除了張廷玉外，隆正帝又發現了一名極得他青睞的幹吏，便是這位郭琇。
更何況心性孤拐剛愎的隆正帝。
董皇后、張廷玉等人也是見怪不怪。
贏祥生性和善，除了對獨子贏普嚴厲外，對其他宗室子弟都是和顏悅色。
說罷，將畫遞給了一旁好奇的贏祥等人。
江南的事出了，郭大人有沒有查過都中的青樓？」
原本悠然家常的氣氛陡然一轉，肅然起來。
不止江南，平康坊里隨便查一家，裏面也滿是冤屈不平事。
他也每每助朕良多……
唉，他也是不易。」
贏晝臉色陰沉，對於郭琇的循循教導並不領情，反而心裏有了誤會，道：「郭大人莫要以為我傻……
外省的督撫，哪個不曉得早早給皇上拜年？
贏祥半是認真半是頑笑地說道：「瑞甫，這件事上，你就不要再做『鐵面御史』了。
蘇培盛忙道：「其他的，多是寧侯與賈家內眷的畫像，所以……」
父皇，呃……」
此事，縱然魏徵復生都做不到的事，他如何做的到？
贏祥聞言一怔，不懂隆正帝緣何忽然見惱。
待日後回京后，皇上當好生與他算賬。」
隆正帝不聽還好，一聽更來氣，惱道：「他是忘了嗎？他本就沒這份孝心！」
隆正帝不悅道：「這個混賬行子，整日里就知道在女人堆里廝混，沒半點長進。」
可郭琇身為蘭台寺大夫，偏還沒法反駁。
不過，到底還有幾分容忍度，強忍不悅，冷哼了聲，隆正帝道：「郭愛卿難道不知賈環于朕，於國朝的功績？
都說你郭蘭台鐵面無私，剛正不阿，我看也是在糊弄我父皇！
偏他年輕，竟忘了給皇上敬孝心了。
隆正帝臉色卻不大好，再將手中第二幅畫隨手又給了贏祥，冷聲道：「他有什麼孝心？朕看
聖眷日隆。
「陛下……」
被三位大佬一起鎮壓后，郭琇悶悶不樂的飲了盞酒。
他是極忠心於朕的，比大多數臣子都忠心。
豈不聞，真名士，自風流？
贏祥本是極聰明之人，稍一想，就想出隆正帝不悅的緣由，他呵呵笑道：「這混小子，怕還不知道規矩。
「喲！皇上快瞧，賈環成了善財童子了！哎喲，他掙了這麼些銀子啊？」
見到這一幕，贏祥微微一笑。
贏晝聞言，重重點點頭，道：「侄兒記住了，日後定會比賈環還孝順父皇母后。」
賈環是在做好事！」
數十黃門內侍和宮女昭容侍立在側。
贏晝又不忿道：「十三叔，江南那些士紳怎地那樣壞？侄兒也聽說過南邊的事，賈環辦了那條女兒街，救了那麼些可憐人，這不是好事嗎？江南的士紳不曉得幫襯一把，多積些陰德，反而壞他的好事。
今日陛下難得清閑一日，郭大人就不要再多言此事了。」
一時間竟唬出了一身大汗，小眼睛悄悄的，一點一點的轉過去。
亭軒內分散著幾處高几，帝后在上。
一旁的董皇后已經知道了這是賈環送給榮國太夫人的畫像，和政事不相干，因此沒有避諱，微微側過身來，與隆正帝一併觀看。
又提拔了許多敢言敢為的愣頭青……
「陛下！！」
董皇後用綉帕掩著口，笑個不停。
殿下……」
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他往朝堂上插了人手，或者與哪個文官大臣結盟。
你不做，旁人去做。
升遷之迅猛，縱然當初的張廷玉都比肩不得。
隆正帝眉尖一挑，便沒先急著開席。
你是蘭台寺的官兒，怎地早沒發現那腌臢之處？
且有張伯行之操行，清廉，剛正不阿。
督撫再將責任下放于金陵知府，由金陵知府取證調查，然後再嚴厲執法。
罵的正爽，可提到父皇二字，贏晝卻忽然驚醒過來，唬了一頭冷汗，心裏只道自己失心瘋了，竟在他父皇面前大呼小叫，還訓斥他的愛臣。
臨入園前，得到了中車府的密信，說賈環送了些自畫像給榮國太夫人，極有趣。
隆正帝不是多話的人，招招手，就讓眾人落座了。
說罷，有些慚愧的垂下頭。
讓人眼紅不已時，也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因而得以入了隆正帝的眼，短短數月，便從一七品科道言官，升為正三品的蘭台寺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