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世
第28章 菩薩
李揚趕緊道：「這位兄弟，都是尹總交待的，你就讓我們看看吧。」
李副總對我和李揚使了個眼色：「小劉，小李，你們倆跟我一起來。」
「可惜什麼？」我們問。
尹為國呵呵笑：「劉燕是我們村子里最聰明的孩子，可懂事了，是我的愛徒。這小姑娘可惜啊，生在這麼個窮溝溝里，如果能出去讀書，以後會成為個好材料的。」
李揚從兜里摸出一百塊錢：「劉燕啊，你真懂禮貌，叔叔給你一百元拿著買點好吃的。」
劉燕接過錢又是深深一鞠躬，然後說道：「尹老師，村長爺爺說飯菜都準備好了，請客人們到祠堂那邊去。」
我走過去拍拍劉燕的小腦袋：「劉燕，別客氣，聽哥一句話，這位叔叔有的是錢，給你就拿著，買點文具啊衣服啊。聽話。」
後殿空間狹小，說是殿，不如說就是一間屋子。火把的光亮中，能看到腐爛殘破的雕花窗花，紅色房柱油漆剝落，頭上橫七豎八的雕紋房樑上，刻了大量的蝌蚪大小文字，看上去像是經文。房梁之間更是布滿了蜘蛛網。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這可不行，哥哥是去辦大事。」
「你說啥？」老尹頭站起來：「李總，我攔你一句，你說……尹秋風他？」
「叔叔好，我叫劉燕。」小女孩嘴這個甜。
「燕子啊。」尹為國被問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叫劉燕，家裡是外來戶，姓劉。我們都管她叫燕子。兩位，跟我走吧。」
這話說得相當粗糙，也很難聽，透著屌絲的無奈和吶喊。我們都把酒杯端起來，正要開喝，李副總忽然說話：「尹老，我們尹總臨終前有過遺言，想讓我替他為祠堂里的列祖列宗敬一碗酒。」
等我們落座了，村長老尹頭端著大碗站起來，清清嗓子：「該來的都來了吧，沒來的舉手。」
尹為國看著照片，思緒
我嘿嘿笑：「我長得年輕。」
李揚皺眉：「別胡說！」
尹為國和李揚同時笑了，李揚道：「這樣的鬼話你自己都不信。」尹老師擺手：「不能那麼說，小劉講得有道理。人活在這個世上，往長了說不過百年，白駒過隙，不經意間就老了。活著還是應該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證明你曾經來過。我其實挺知足的，平時教教學生，沒事了看看書，喝點小酒，小日子不愁吃不愁穿，村裡人對我還挺尊敬，這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尹老師，人不在於有多少錢，而在於過得有沒有意義。」
尹為國說：「燕子啊，給你就拿著吧。你爸爸藥費又斷了吧，拿著錢給爸爸買葯吧。」
大柱嘟囔：「什麼尹總，就是個二傻子。」他舉著火把，帶我們轉到後殿。
大柱道：「這就是老菩薩。」
尹為國擺擺手：「知道了。」劉燕一溜煙跑了。
老尹頭說：「今天是村裡的大日子，歡迎李總和各位客人來我們村子光臨指導，也感謝李總代表
「是，都是命。」尹為國說：「五十知天命。我已經知天命了，咱不羡慕也不嫉妒，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
李副總說：「尹總在遺言里交待過，讓我替他給這尊老菩薩敬一碗酒。」
我囑咐劉燕進去別亂說話，乖乖的。小女孩點頭答應。
劉燕拉著我的手，嘟著小嘴快哭了：「求求你了，好哥哥。」
「你傻啊。」李揚說：「我姥姥剛走，劉燕都六七歲了，還轉啥世啊。」
幾張大桌子拼在一起，村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規規矩矩坐在那，看著滿桌子熱氣騰騰的肉菜，咽著口水。一堆孩子老娘們聚在門口爬在樹上往裡看熱鬧。
我看了都心疼，說道：「村長，我帶她進去轉一圈就出來，不會出事的。」
大柱道：「兄弟，你說的一點不錯。我們這裏八十年代還來過考古老專家，他們都說這是十分罕見的肉身菩薩。說這位老菩薩，坐化圓寂，肉身不腐，十分難得，還說是國寶嘞。」
「哄~」大家都應景地笑笑。
我們出了辦公室，走在路上，我看到李揚眉頭緊鎖，便問怎麼了。李揚說：「我聽到尹老師管那孩子叫燕子，心裏怪怪的，不知是啥滋味。你知道我姥姥叫戚燕，生前就被人叫做『燕子』。」
我看看破祠堂，心想裏面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特別忌諱，帶著她也行。我跟村長說帶劉燕進去看看。老尹頭有些為難：「那裡面一般不怎麼進人，陰氣太重，平時我都鎖著門，不讓這些孩子進去……」
說著，她把那碗酒灑到供桌上。酒水沖刷著桌面的灰塵，流到地上。這時，李揚碰碰我，撅撅嘴。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破舊的供桌上，刻著許多圖
「尹總，他過世了。」李副總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正聊著，天色已經黑了。門外跑進來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穿著髒兮兮的花棉襖，梳著馬尾辮，臉蛋紅撲撲的。跑進門，呼哧呼哧直喘，看到我們沒說話，先畢恭畢敬鞠了一個躬：「客人們好。」
李副總畢恭畢敬跪在牌位前面的蒲團上磕了三個頭，閉著眼睛，表情十分肅穆。
這尊雕像是個老人，全身瘦得皮包骨頭，皮膚是深深的黑色，裹著一件髒兮兮看不出原色的袈裟，看上去不像雕像倒很像是木乃伊。尤其老人臉上的表情活靈活現，微微閉著眼，嘴角上挑，似笑非笑。
我們說著，到了祠堂門口。看到祠堂我震驚了，這間祠堂佔地面積相當大，高牆黑瓦，從外面看過去，只見裏面露出古老的飛檐殘壁，積滿了歲月的厚重和陰沉。紅漆漆的大門掛著古老的獅頭銅環，門前高台階由青石條砌成。外面到沒什麼，一走進裏面正院，古樸的歲月氣息撲面而來。院子極深，中間有個天井，長著幾棵形似鬼魅的老槐樹，枝條一直延伸到牆外。抬頭上看，真像是坐井觀天，那天就成了方方正正一小塊，壓抑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
李揚趕緊說：「知足常樂，知足常樂。人生最高境界就是知足。什麼偷盜邪淫作姦犯科不都從不知足上來的。」
「你的意思是劉燕是戚燕的轉世啊？」我問。
我低頭看著圖案，心裏咯噔一下，尹秋風畫的居然是一座廟。
劉燕哭了，紅著眼圈。
我和李揚這個舒服啊，這哪來的小孩真懂事。李揚走過去，蹲在小女孩面前看她：「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我看到李揚還蹲在地上，過去拉起他：「怎麼，看人家小蘿莉動心了？」
李揚瞪我：「你臉怎麼這麼大，我是叔
我和李揚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能靜靜看著。
老尹頭點頭：「應該，應該。李總啊，裏面沒裝燈，我讓人帶你進去。大柱啊，取一隻火把，送李總進裏面敬酒。」過來個黑大個，舉著火把，畢恭畢敬：「李總，請跟我來。」
磕完頭她站起來，對大柱說：「尹總臨終前交待，還讓我們去拜拜祠堂里的老菩薩。」
走進來這裏，便感覺有一股涼涼的寒意。如此逼仄的空間里，只放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神龕牌位，上面供著一尊雕像。
我十分納悶，只好站起來跟著往裡走。正要去，感覺手被誰握住，低頭一看，那個小劉燕不知何時跑到身邊，低聲說：「哥哥，我也想進去看看。」
大柱悻悻。據我觀察，好像村裡對這個尹秋風十分不感冒，看他發財都憤憤不平。也是，一個傻了吧唧的孩子，突然成了億萬富翁，擱誰心裏都不平衡。
宴席是在院子里舉行，四周拉著瓦數極大的電燈，角落燃著松明火把，大晚上照如白晝。
裏面是正殿，大門口一溜土木結構的長廊，裏面黑沉沉陰森森，就像是極深的洞窟。
老尹頭臉上是無盡的蕭索：「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怎麼話說的。秋風人好啊，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唉，算了不說了。他這一輩子也值了，當了大老闆吃香喝辣的，一年頂我們窮人一百年過的。來，我提議，大家把酒端起來，第一杯為秋風送行。」
我聽得長嘆一聲：「都是命啊，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
大柱說：「那玩意嚇人巴拉的，有什麼可看的。」
「可惜那小子當時還是個傻子，戚媽媽對他那麼好，可他好像渾然不知。領著上哪就去，給什麼就玩，就是一句暖人話沒有，整個一個木頭樁子。我們村裡人都說這小子要麼傻要麼就是喪良心。後來有一天，戚媽媽
我們幾個人走進正殿，裏面一團漆黑，大柱手裡的火把忽明忽暗，藉著火光看到裏面高高供起祖宗牌位，地上還放著一口大香爐，看樣子很久沒人上香了，冰冷異常。
「尹老師，給我們說說尹秋風吧，他小時候就那麼傻？」我說。
劉燕擺手：「叔叔我不要，不能隨便拿外人的錢，無功不受祿。」
「這是尹秋風？」我和李揚同時驚問。
李揚沒搭理我，問尹為國：「尹老師，你剛才叫她什麼？」
「哎呦呵。」李揚看看尹為國：「尹老師，你們這裏的孩子太懂事了，還會用成語呢。都是你教育的好啊。」
大柱道：「這些圖據說都是尹秋風小時候住在祠堂里畫的，這小子從小手就欠欠的，長大還出息了。」
「是啊。」尹為國看著照片，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滄桑。他苦笑：「人生真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人家發大財做大老闆成為人上人，我一輩子就囚在這麼個地方吃了幾十年的粉筆灰。」
李副總站起來，看看滿院子的村裡人，頗有感觸：「尹家村是我們集團董事局主席尹秋風先生的故鄉，他是從村裡養育出來的，作為他生前的好友和部下，對村子支持是應該的……」
李揚看著怔怔說道：「這好像是一尊肉身菩薩。」
老尹頭無奈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他也不想得罪財神爺，以後還指著李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