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世
第72章 不鍊金丹不坐禪
「以此為鑒，積累福德，這輩子已經毀了，下輩子再好好做人。」李大民柔聲道。
老頭眯著眼看了看，疑惑道：「沒有啊。院子空空如也。」
解鈴對秦丹交待，如果長香燒的時候忽然斷了，又或者燒出兩長一短，馬上施法把我們從觀想境界里招回來。秦丹咬著牙說：「如果招不回來呢？」解鈴笑：「那就到衛生間接一桶涼水，朝我們頭潑下去。」
她這個人我並不認識，令我驚駭的是一樣東西。
我知道他不是開玩笑，這確實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林妙生頭前帶路，幾個丫鬟扶著老頭，拄著拐杖後面跟著。繞過幾個院子，來到一處偏院。林妙生沒有進去，用手點指：「長生樹就在院內。」
「怎麼了？」老頭冷著眼看她。
解鈴看著我，一字一頓道：「兄弟，如果一會兒發生意外，我會先保自己，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妙生道：「如今世人，皆信丹道，痴迷長生，真真假假方士源源不盡，也難怪老丈疑心。」
王雪平仰在缸口，水面隨著她的動作「嘩嘩」上漲，溢出了一些。她握住石頭，閉上了眼睛，蒼白的臉上流下一滴淚來。李大民爬到她的身旁，用手撫摸著她的長發，輕輕吟道：「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長生嘛，人人都喜歡。我如果能修成老神仙你這般長生不
我越聽越不對勁，他們兩個好像還挺默契，王雪看樣子並不是被李大民劫持來的。
這時，從門外跑進一個梳著雙鬟的青衣丫鬟，神色慌張：「老爺……」
伴隨著這個「存」字，眼前場景又發生變化，先是一陣模糊，而後漸漸清晰。我看到這是一間古風的廳堂，主位是紫檀太師椅，椅子后是一張大案，四面掛著年年有餘的屏風，幾根紅色通天木柱擎頂，陳設著古雅傢具，上面排列整齊各色瓷器古董，最吸引目光的是一台通透的魚缸，裏面游著幾尾紅色鯉魚。
聲音空空渺渺，似天外之音，我眼前一片漆黑，如在混沌夢中，那個聲音就像是幽幽飄來的指路之聲，讓我的心情不自禁跟著走。
爬到缸前，李大民把石頭塞到王雪耷拉在缸外的手裡，讓她握住。王雪忽然抽泣起來：「這個能救我嗎？」
那隻狗頭我認識，就是密道里挖的地獄犬雕像，沒想到跑到李大民手裡了。李大民撫摸了片刻，手上似乎一用力，掰下來一個東西。原來是鑲嵌在狗頭上那塊黑色的石頭。
林妙生沖他招招手：「你隨我來。」
林妙生仰頭大笑，十分爽朗，頗有氣概：「我笑老丈家裡守著一棵長生樹，還痴迷不知，愣
在黑缸對面的牆根下，半坐半躺了一個人，我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是李大民！燈台幽幽，他神色冷靜，手裡不是空的，正在撫摸著什麼。仔細去看，原來是一隻黑色的狗頭。
這時從房間里走出一個孩子，七八歲的年紀，銀娃娃一樣，卻穿著成人的衣服，顯得怪裡怪氣，表情神態也很成人化。他邊走邊朗聲大笑，完全是孩子聲音，奶聲奶氣的。
李大民嘆口氣：「不能。無法治病，卻能確診。讓你知道病是怎麼來的。」
「沒問題。你該走就走你的。」我呲著牙笑。
李大民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傳說從前有一塊三生石平出水面，許多人慕名來訪，想看看自己的前世來生。有的人在石頭裡看到了自己前生是妓女，有的人看到自己的來世是山雞。唯獨有一個書生非常例外，和其他人不同，在三生石里他既看不到自己的前世，也看不到自己的來生，他只有當下這一輩子。」
我知道要來了，心怦怦跳，可是並不後悔。我用打火機點上長香，小心插進香爐，香火渺渺，飄出徐徐白煙。解鈴坐在對面的蒲團，讓我跟他學，雙膝盤起，雙掌平伸，我們兩個隔空拉手，長香在中間燒著。
那個被喚作林妙生的孩子，背著手道：「我笑老丈疑心太重。爐火之事，最忌俗器，又怕外人衝撞。老丈
看到她，我落淚了。這個人正是王雪。
「是，我看不到來世前生。」李大民笑：「不過，你不一樣。看了你就明白了。」
老頭跺了下腳，拄著紅木拐杖，小丫鬟攙著他，從廳堂後門出去，一步一步向後院去。還沒到後院，只見青竹叢叢，從院牆伸出來，大門口豎著一個匾額：神仙園。這院子真漂亮，古木甘林，月榭風亭，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剛一走進去，就看到院子一處偏房，從門裡冒出滾滾青煙。幾個黃衣小童熏得迷迷叨叨，在風口直咳嗽。
現在我的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做夢，視角不能隨意操控，但房間里發生的事情卻一目了然。我無法參与，無法表達，只能在虛無之中靜靜看著。
「閉上眼睛。」解鈴說。我慢慢閉上雙眼。他的聲音在耳邊悠悠：「觀是心觀，想是心想。念如流水，心似磐石。香象渡河，截流而過。初禪，心一境性；二禪，定生喜悅……」
「你看她不就是嗎？」林妙生一指，只見院子房間窗戶支開，有一個漂亮姑娘探出半截身子，正在用木棍撐住窗戶。一看到這個女人，我大驚失色，心內的驚駭簡直無法言說。
老頭點著拐杖，氣得嘴歪眼斜，不住喝罵。
老頭嘴裏念念有詞：「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唐解元端的是
「這是什麼東西？」王雪問。
在這女人的左手腕上，紋著一隻飄飄欲飛的蝴蝶。
老頭沒好氣地說：「林神仙，妙生老兄，何故有此一笑？」
老頭趕緊拱手：「林神仙不要誤會，我是怕你累著故找來小廝伺候，沒別的意思。」
老頭來了精神：「還請林神仙指教。」
我雖然對山水畫是外行，可也能看出這幅畫絕妙出塵，山山水水，點墨一筆，整幅畫沒有一絲水，卻能感到煙波浩渺，留白盡水。畫旁還題著一首詩：不鍊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病入膏肓，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王雪絕望地說。
他示意我坐在其中一個蒲團上，又讓秦丹拿來一個銅製香爐放在兩個蒲團中間。他取出三根長香遞給我：「劉洋，點上吧，虔誠一些，然後插到香爐里。」
我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會放棄嗎？」
李大民拍拍她細嫩的手說：「這叫三生石，能觀照三生，你上輩子，你的今生，你的下輩子。看看你的上輩子，就能知道今生因果從何而來。」
廳堂里有個人，正背手看著掛在牆上的山水畫。一看到這個人，我陡然怔住了，竟然就是宣紙上的那位陰森老頭。這老頭穿著長袖草綠色的員外服，帶著員外帽，佝僂著身體，老態龍鍾至於極點，正看著一幅畫發愣。
解鈴
銅鎖和李揚對視一眼，沒說什麼，銅鎖重重拍了拍我，欣賞地點點頭。
這種感覺還真像做夢一樣，根本沒有睜開眼睛，影像自然在腦中生成，不是看到的不是臆想出來的，而是自然生出，這就是觀想？我正尋思呢，場景漸漸清晰，眼前是一個漆黑封閉的房間，冷不丁看上去特別像一處墓室，牆壁為黑石砌成，低矮逼仄，十分壓抑。屋子裡點著兩盞幽暗的燈台，幽幽光亮中，我看到了一幕奇景。
「你就是那個書生。」王雪淡淡地說。
房間里放著一口黑色的大缸，裏面盛著水，在缸里泡著一個人，只露出頭來。她一頭黑髮披散，漂浮在水面上，臉色蒼白無血，而嘴唇艷紅，眼神里透出極度悲哀絕望的神色。都說哀莫大於心死，看到她，我算是理解了心徹底死去是怎麼一種狀態。絕望的讓人想哭。
這枚石頭光溜溜的，呈橢圓形，看起來滑不溜手，表面密密麻麻全是細孔。李大民把石頭衝著大缸里王雪晃了一晃，然後趴在地上，像蜥蜴一樣，撐著雙手爬過去。
「你的上輩子是什麼？」王雪問。
「爐子……爐子毀了，老神仙讓你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