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閻王爺來了
第47章 再也回不來
任玲輕輕地說：「香燒完之後，你走陰還沒有回來。白婆婆說，必須有個人再次走陰到鬼域去救你。李揚便去了，現在你回來了，可他……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我背著王曉雨，抱住王子童，趕緊離開這個危險地方，走進了漫天的大雪之中。
「想啊。」她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還怎麼了，你走陰之後，就沒了動靜。那根香一直燒完，你也沒回來。他們都說你回不來了，恐怕要死在鬼域了。」銅鎖說。
我背起王曉雨，拉住王子童快速往外逃竄。整個地宮搖晃得越來越厲害，那些蠟像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砸得粉碎，滿地都是殘肢碎末。我們幾個順著地宮的樓梯快速往外逃去，到了外面，只見整座古塔都在劇烈搖晃，樑柱壁畫，從空中直直落下，砸在地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這時，我驚訝地看到王曉雨居然醒了。她微笑看我，合著王子童的聲音一起唱著。
我點點頭，說：「子童，你想不想離開這裏回家？」
王曉雨像小貓一樣緊緊貼在我的背上，頭拱在我的脖子下面，一呼一吸的，她忽然說了一句話：「你抱著我就好了，我現在只想靜靜地躲在一個人的懷裡。」
「你怎麼不說話了？」她問。
我磕磕巴巴地說：「我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
我想哭，又哭不出來，看著眼前茫茫的白雪，雙腳像是灌
我眼皮子狂跳，看不到後背上的王曉雨，突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背上的王曉雨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吧？
我心裏一沉，臉上還是露出笑容：「那個神仙已經把方法告訴了我，我自然可以回去，現在先送你。」
「那你唱一首《渡情》吧。」
我和王子童互相攙扶，頂著大風雪緩緩前行，走著走著，王子童忽然身子一軟，摔在那。女孩臉色蒼白，全身哆嗦，嘴裏喃喃道：「大叔……我好冷……」
「唉。」銅鎖嘆口氣：「讓任玲和你說吧。」
「我走不走不關你的事。」我焦躁地說：「別那麼多臭毛病，你到底回不回家？」
她輕輕唱道：「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煙嘞；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
「我們好像認識很久了。」王曉雨調皮地眨眼看我。
身上雖然冷，但心裏卻溫暖如春，我笑著說：「不冷，像春天一樣溫暖。」
她剛說完這句話，忽然廟堂一陣晃動，「嘩啦嘩啦」作響，天棚上灰塵紛紛下落。我和王子童站立未穩，全都摔在地上。王子童驚恐地看著周圍：「大叔，這裏好像要地震了，我們趕緊出去。」
「大叔……」一句話沒說完，再看時，王子童已經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世界上。只留下那根香煙，燒成一截尾巴
「不怪。」王曉雨輕輕地說。
「你在下面發生了什麼？咦，這個人是誰？」王子童好奇地問。
只聽「嘎嗞嗞」幾聲怪響，塔頂連著塔剎從中部開裂，在狂暴的大風中，一點點歪動。只聽「咔嚓」一聲巨響，王子童嚇得鑽進我懷裡，我眼睜睜看著，塔剎帶著塔頂從高處斷裂，飛快下墜，重重摔在地上，砸的煙塵四起，攪動雪花亂舞。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塔身上已經布滿裂紋，巨大的建築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搖搖欲墜，大廈將傾。
我模糊的記憶漸漸有了影子，似乎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個夜晚，賓館房間里，我和一個女孩有過極為相似的對話。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我呼吸有些困難，如同落入冰窟渾身冰冷。
「啊，剛才好大一股黑煙衝上來，就是他弄得？」王子童問。
「我看看身上有沒有八字啊，你別超度錯了。」她說。
王子童看著我，忽然說：「大叔，你最愛聽什麼歌？」
不光光是古塔，周圍一切的建築都在劇烈的搖晃中坍塌。大地在搖晃，狂風在怒號，眼前霧蒙蒙一片，整個人就像被包裹在厚厚實實的軀殼裡，看不見前路，又無法回頭，冒著雪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王子童看看我，低聲說：「我如果走了，會內疚一輩子。」
「大叔，你不走……我也不走。」王子童凍得顫抖著說。
「是啊。我一點都不害怕……有你在，我
我扶起她，一步一步挪進旁邊一間廢墟里，讓她靠牆坐著。我把王曉雨放到旁邊，慢慢從兜里摸出那根香煙，用打火機點燃。
我看看她，又看了看王曉雨，終於做出一個決定。我對王子童說：「我在下面見到了那個神仙。」
「這個姐姐是幹嘛的？她怎麼辦啊？」王子童問。
難道這是一種可怕的預兆，王曉雨也不會有好的下場？
我呵呵笑：「我說能超度你就是能超度，趕緊的吧，我送你回去。」
我心裏暖洋洋的，正要說什麼，忽然一怔，沒來由的頭皮炸了。這本來很溫暖很貼心的一句話，為什麼在我聽來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呢。
王子童已經預料到我要做什麼，趕緊擺手：「大叔，不要。」
「一點不錯。」我笑道：「找個地方坐好，我把煙點上，度你回家。」
「或許吧。」我說。
越走越冷，哈氣成冰，王曉雨伸出雙手握在我的耳朵上，低低地說：「冷嗎？」
現在已經由不得她了，我把煙放到嘴裏，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對著王子童，放在她的面前。
就在意識喪失前，我看到從雪花深處，走來一個人，他手裡提著一盞紅紅的燈籠，身影又漸漸模糊了。
王子童忽然拉住我，語氣里充滿了興奮：「大叔，大叔，你看。」
王子童勉強笑笑：「大叔，你可真是個大叔，這是很老很老的一首歌了。」
我心頭燃起了希望。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只見在遠遠的地方，茫茫大雪之中，亮起了紅彤彤一片光亮。隱隱地好像有一個巨人雕像站在那裡，手裡正舉著一盞燈。
腦子越來越混亂，我這才想起，王曉雨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我把她往上託了一托，勉強回頭去看，女孩垂著頭，搭在我的肩上。臉色極為蒼白，閉著雙眼，沒有了知覺。
「大叔，你是不是騙我？你是不是走不了？」王子童看我。
「姐姐，你醒了？」王子童驚訝地說。
我凍得臉部肌肉僵硬，腦子近乎麻木，憑著最後一點覺識，說：「子童，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我……送你回家。」
我像是認識王曉雨很久了，坐在她的旁邊，握住她冰涼的手：「這最後一根煙，我把王子童送走，你不怪我嗎？」
我背著她，走出廢墟。冒著寒風，盯著暴雪，一步一步往遠方那處光明走去。
因為我想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個女孩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我皺眉，不禁呵斥道：「你哪來那麼多問題，簡直十萬個為什麼。趕緊找地方坐好，我送你回家。」
「大叔。」王子童深深看我一眼，一字一頓說：「要走，我們一起走！」
「你可真是個孩子。」我呵呵笑。
王子童開始解衣服，我拉住她：「你幹嘛？」
銅鎖看見我，長舒一口氣：「你可算醒了。差點沒把我們嚇完了。」
我苦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不陌生，很熟悉。」我笑著說。我蹲下身，示意她上來。王曉雨趴在我的背上，低低地說：「其實你一來到這裏，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著你。」
「那個神仙告訴了我一個送你回家的辦法，看到這根煙了嗎？」我把最後一根煙拿出來。
「大叔，那我走了你怎麼辦？」她眨著眼問我。
「你知道我會來救你？」我說。
王曉雨嘻嘻笑著。
賓館里的那個女孩後來怎麼樣了，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隱約中感覺，她好象沒有好下場。
王子童還真是冰雪聰明，「啊」叫了一聲：「大叔，你是說……我就是最後那個鬼？你要超度我，我就回家了？」
王曉雨嘻嘻笑著，聲音越來越弱：「我們要死在這裏了嗎？」
我們衝到古塔門口，外面居然變了天。天寒地凍，千里烏雲，朔風可勁地吹，天空紛紛揚揚下起了鵝毛大雪。狂風裡，雪花紛飛，眼前一片黑暗的茫茫，根本不見去路。
「你真是太傻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家裡爸爸媽媽考慮，他們在等你回去。」我說。
王子童虛弱地點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要走了，再為你唱最後一首歌，讓你永遠……記得我。」
一陣涼意在臉上，我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休息室的一張床上，旁邊站著銅鎖和任玲。我想坐起來，可是頭疼得像裂開一般，渾身一動，關節都嘎嘎響。
「怎麼了？」我揉揉眉心。
「呵呵，你要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