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黃泉路
第26章 到陰間去
我也是急眼了，在地上摸索不知撿起什麼東西，照著那隻手就砸了過去。
馬師傅道：「我們是不是誤會老祖宗的意思了，老祖宗只說一個『放』，我們也可以理解成『放什麼放』。」
就在這時，我看到棺槨的黑暗在涌動，下面像是冒出什麼東西。怎麼形容呢，那一瞬間，棺材里的景象像是夜空中片片烏雲在翻騰變化。可把我嚇壞了，拼了命地抓住棺材，不讓他們把我扔下去。
保安隊呼啦一聲全都包圍過去，他們用手電筒往裡照明。這些人的手電筒都是長筒狼眼，那光亮極高，能刺破最深邃的黑暗。可是數道亮光照到棺槨里，卻像被裡面的黑暗吞沒了，光柱上面的部分還非常明亮，而越往棺槨的深處越暗，最後形成一道細線。沒有任何的反光，照不出任何的東西，光線被完全吞噬。
保安隊面面相覷，要說賣命他們都不含糊，但現在探索的是這麼一片未知恐怖的黑暗。誰沒有這個膽子進去。
老人重重加了一句口氣，整個人就像是扭曲的樹精：「放！」
我們也都情不自禁圍過來，看傻了。怎麼形容呢，棺槨里的黑暗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夜空，那個世界太龐大深邃，手電筒那點光亮對於它來說，如同螢火之光。
我趕緊幾步躥上去，輕聲說：「老葉。」
馬師傅在林雙喜耳邊說了幾句話，林雙喜看看我們，隨手一指：「把她推下去。」
抬我的那兩個保安稍一發愣，我也不知道哪來一股邪勁，從他們手裡掙扎出去，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直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葉戴寧的下落，我們做了無數個猜想，可都沒有線索。秦丹甚至做了一次扶乩追蹤，可奇怪的是，居然什麼都畫不出來，就好像這個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我心說，葉戴寧啊葉戴寧，你這一跳不要緊，可把我們給坑了。
林雙喜看那大黃牙的馬師傅，馬師傅應該道行不是太深，對此也沒有主意。他眼珠一轉，轉過頭看我們。我們這些人心裏咯噔一下，他不會打什麼壞主意吧。
忽然之間，無數蛾子從老人身上騰空飛起，烏泱泱奔著馬師傅就過來了，到了他頭上，煙塵四起，把他整個籠在裏面。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被震住了。忽然馬師傅高喊一聲：「老祖宗出關了！」
小木頭老祖宗不會平白無故放我們走的，一定是葉戴寧發揮了什麼作用。當我們追問他的下落時，秦丹搖搖頭說，她也不太清楚。
藉著昏暗的樓燈，我看到這個人，大吃了一驚，是葉戴寧。他居然沒有失蹤，又回來了！
那東西又糙又干，力氣極大，緊緊扣在我的手上。我抬眼一瞧，差點又沒坐地上。不知何時，從棺槨里伸出一隻枯蒿的手。這隻手幾乎沒有肉，外面樹皮一樣乾裂的
林雙喜喊道：「誰敢下去看看？」
林雙喜跪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顫聲說：「老祖宗，你要他們……你放心，你想要他們怎麼樣，我都照辦。」
我趕緊把門打開，請他進去。本來還想泡茶拿點心的，葉戴寧擺擺手說：「你別忙，我來找你是做件大事。」
我揉揉眼，信步走到棺槨面前，用手摸了摸粗糙的邊緣，看著深不可測的裏面，心裏實在是打鼓。
我一隻手捂住鼻子，一隻手扶住棺材，剛要站起來，忽然就感覺手被什麼抓住。
葉戴寧慢慢轉過頭，我這才發現事情不對勁，他的臉色極為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神情有些沒落，指了指我家的門說：「劉洋，我等你很長時間了。」
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誰也沒想到他會採取這樣匪夷所思的行動。林雙喜像瘋了一樣喊：「把他弄出來。」
不過從林雙喜的話，我聽出別的意思。至少林雙喜也不知道這棺槨里有什麼，他們平時把這口棺槨封得嚴嚴實實，甚至剛才接連出現異響，也不敢過來看看。他很有可能第一次看到棺槨裏面的情景。
這次燈盟的度假村之游，有死人有失蹤的，如何善後我就不知道了。就看李揚成天忙的見不著人影。
所有在場的人圍在四周，全部都被粉塵煙霧籠罩其中。這些粉塵居然形成了一種曖昧詭譎的粉紅色，順著大家的鼻子往裡鑽。
秦丹低沉地說，
他整張臉掩在頭髮裏面，雖如此也能看出他老得幾乎就是一副骷髏架子。看上去，這就是木乃伊，絕對不是活人。
等走出度假小區，我們長舒一口氣，看著天邊的落日，紅紅的火燒雲，真像是做了一場古怪的噩夢。
「你要去一趟陰間。」葉戴寧說。
林雙喜難以置信：「老祖宗，你說放了他們？」
最讓我們毛骨悚然的是，他身上居然附著大量大大小小的蛾子，或灰或黑，幾乎布滿整個身體。這些蛾子都是活的，密密麻麻的它們在不停爬動。每一次活動，都會從翅膀上震下來少許粉塵。積少成多，難以數計的蛾子翻騰出大量粉塵，霧氣沼沼，包裹在那老人身邊，看起來到有種飄飄欲仙的仙味。
那個老人應該就是小木頭吧，他伸出一隻手，手指的方向居然是我們。
在場都是成年人，大家都知道好歹，誰也不會觸這個霉頭。只有銅鎖看著江心島，心有不甘，不知在琢磨什麼。
馬師傅趕緊過來，說道：「林老闆，這些人不能放走啊。」
我趕忙問什麼事，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不管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看著冒著黑氣的棺槨，我嚇得都快尿了，剛才的英雄豪氣全都當屁放了。我把住棺材邊，喊著：「慢點慢點……」
那隻手像是吃疼一般，迅速一縮，又退回黑暗裡。
過來兩個保安，扯著我的腿，一用力把我抬起來，往棺材里扔。
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平安離開了這座江心島。在船上，林雙喜的
棺槨裏面是一團虛無的漆黑。
這段時間，銅鎖硬拉著我到圖書館，我們查閱了很多書籍，想查出蛾子粉塵是什麼，可什麼也查不出來。用秦丹的話說，那應該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他點的正是王曉雨。王曉雨眼裡浸著淚，緊緊摟住我。這時過來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開始拽王曉雨胳膊。我肺都氣炸了，腦子一熱說道：「別拉她，你們是畜生嗎？我來下。」
他身邊的人全都捂鼻子躲開，時間不長，那些蛾子又飛回小木頭身上。再看馬師傅，全身上下都被包在粉紅色煙塵里，臉上七竅往外流血。他顫巍巍伸出手，臉上露出只有在生理高潮才有的笑容，一頭栽在地上，不動了。
林雙喜看著他笑：「在老祖宗面前抖這個機靈。」
看到這位老人，我們實在無法把他和那位英姿颯爽，揮斥方遒的小木頭聯繫到一起。這人老到一定程度，什麼王霸之氣，什麼激揚江山，都好似過眼雲煙。你再能再有錢再稱霸世界，也抵不過歲月的摧殘。幾十年折騰完了，一蹬腿，帝王攜著乞丐，黃泉路上一起走。
這天晚上，我疲憊不堪回家，走在樓道里，剛拐上去，就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人。
除了我們還站著，在場所有人都在磕頭。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膝蓋當腳走，一直來到棺材旁邊，大口大口深呼吸，就是為了吸那老人身上散發出的粉塵。
「老祖宗讓放了他們，你
林雙喜用腳把煙頭踩滅，不耐煩說：「趕緊的，要不然把你們全都推下去。」
那隻乾枯的手，再一次扶住棺槨，頓時粉塵飛舞，氣味熏人，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老人從黑暗的棺材里坐起來。這個老人的頭髮極長，像是清朝人散開辮子以後的模樣，大概能垂到腰際，而且頭髮呈現出沒有生命力的灰白色，看起來極為瘮人。
老人慢慢張開嘴，就看到無數的蛾子忽然飛起，往他嘴裏涌去。王曉雨看了幾眼，就要噁心的暈倒，我強忍不適，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我扶著棺槨的邊，顫巍巍往上爬，笨手笨腳的樣子讓林雙喜非常不爽，他焦躁地說：「來幾個人，幫幫他。」
突然之間，棺槨最深處那些東西以極快的速度翻湧而出，一瞬間衝破了上面的黑暗。棺材里噴出大量的粉塵。這些粉塵像是遭遇到了爆炸一般，直直噴到半空，形成蘑菇狀，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散開。
林雙喜從地上站起來，恨恨看看我們，表情有些無奈，叫過親信，擺擺手：「把他們送回去吧。」
我連滾帶爬跑回隊伍中，嚇得都沒脈了。
王曉雨淚眼婆娑拉著我的手，我看看棺槨里的黑洞嘆口氣，又看看李揚銅鎖他們。他們沒說什麼，只是用眼睛瞅著我。
天下公平唯黃土，誰人頭上不曾埋。
包括林雙喜，還有保安隊那些人，全部都跪在棺槨旁邊，一起磕頭，齊聲高喊：「老祖宗！老祖宗！」
老人說了一句話：「放。」
葉戴寧隨即消失在棺槨的黑暗深處，整個人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