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破法

「不知道。」看著這張黃色的符，我感覺陰森森的。

我們順著山路往上走，在路上我問他，我們這些人接二連三的死和降頭有關係？

粉強對我說：「這地方不能留，我們趕緊走。」

啞巴女孩倒退幾步，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她癟著嘴，豆大的淚水流了下來。想哭又哭不出聲，十分委屈。

我知道此事重大，收起玩笑之心，拉著啞巴女孩站在遠處。粉強跪在地上，念念有詞。

我走過去表示祝賀，粉強嘖嘖嘴，嘆口氣沒再說什麼。

我看看啞巴女孩，她坐在地上，癟著小嘴一抽一抽地哭，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我。

我沒有過去勸，心裏反而有一種舒暢感。要我打啞巴女孩，我還下不去手，但是假借他人，又是我十分樂意看到的。粉強說啞巴女孩就是個掃把星，簡直說到我心裏了，我現在看她也是極度的厭惡。

粉強走過去，把牆洞里的骨瓮抱出來放在地上。他揭開上面封的罈子，然後把手伸進瓮里，掏出一根白粼粼的骨頭遞給我：「拿著。」

我看得心驚肉跳，低聲問粉強是怎麼回事。粉強壓低聲音，幾乎耳語：「那個道士念的是閩南土話，我也就能聽懂幾句，大概是說夜半趕屍，生人勿近。」

就在剛才，他在山裡迷了路，七走八走的，看到了這堵水泥牆。就在水泥牆的牆洞里，他找到了存放五十年以上的骨瓮，天意。

我聽得一激靈：「怎麼回事？」

我緊張得屏息凝神，手腳都僵了。突然屋子裡傳出一陣碎碎的聲音，我們一身冷汗，定睛去看，原來啞巴女孩已經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我們，她趿拉著鞋，發出很大的聲響，踢踢踏踏朝我們走來。

不管是真是假，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壓抑陰霾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放鬆。我告訴自己，雲開霧散，一切一切都過去了。

我用兩根手指掐住白骨一頭，渾身哆嗦。這粉強真行，從瓮里又接連掏出兩三根骨頭，最後翻出一張符和一張照片。先說這張符，是貼在一根大骨棒上。泛黃紙面上，用硃砂筆畫著符咒。從硃砂剝落的程度來看，這東西應該是存了很多年。符咒上畫著鬼畫符一樣的圖案，還有一些架構很怪的文字，看也看不懂。在符咒最下面，有一行很小的楷書，用的是繁體。上面寫著，民國三年五月初五閻羅天子書。

我有個念頭轉瞬即逝，本想問問粉強的，還是算了。我比較奇怪的是，這個道士念經用什麼方言不好，偏偏用閩南話，這是咋回事？粉強的老鄉？

先是道士，再是後面那四個人，最後是抬棺的四個人。

粉強那個地方的人非常相信這些東西，降頭茅山術之類，經紀人本人也有過類似的靈異經驗，她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趕緊去找師傅。師傅是高人，看了舌頭又去查看了小妖的屍體，說麻煩了，這個女人生前確實做過降頭，而且這種降名為死降，就是用自己的死亡為靈引，引發降頭。這種降頭術既惡且毒，而且其中的手法，師傅也看不大明白。這是降頭師獨門秘術，一般人破不了。

我點點頭：「還真是，機緣難得。這個閻羅天子是幹什麼的？這名起的真瘮人。」

「你知道民國三年是哪一年嗎？」粉強問。

粉強又說：「和你商量個事，這個女孩不能帶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帶上這個掃把星，我們恐怕全都要毀在她手上。」

夜裡風越來越大，氣溫很低，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又不敢出聲，只是原地跺跺腳。

這九個人很快就來到山頂，正從我們藏身的石頭房子前路過。粉強壓著我在地上，我們大氣都不敢喘。只見這一行人黑黑的影子在月光下，從石頭房子的窗戶里映射進來，在地上拉得長長的。

粉強笑笑：「是的。」

「別說五十年，一百年也有了。」

此時夜風吹來，我渾身冒涼氣：「這……這……」

「可能是道號吧。我也不太清楚。」粉強又拿起那張照片給我看。

「掃把星。」粉強惡狠狠罵了一聲。

「怎麼了？」我低聲問。

粉強黯然點點頭：「我有預感，那個女人很惡的，她要慢慢收拾我。她把隊伍里的人都清理乾淨，最後輪到我，她就是要折磨我。」

此時情景十分詭異，非常的不對勁。道士身後的八個人看不清長相，長長的頭髮遮蓋住臉龐，而且他們的動作非常僵硬，膝蓋不會打彎，慢騰騰地跟著道士的步伐往前走，就像是提線木偶。

他拉著我的手來到窗邊，偷著邊角看出去，只見從山下順著山路走過來一位穿著紅色道服的中年道士。

粉強告訴我，這張照片是他和小妖唯一的合影。走哪都隨身帶著，一旦可以找到符合條件的骨瓮，隨時就可以把這個法給做了。他告訴我，他相當謹慎，從來不輕易和任何女友合影，更別說拍床照了，就怕惹出什麼艷照門，嚴防死守。這張合影，非常難得，當時粉強也是猶豫很久才拍的。

這人背著黑色的布袋，也不知裝著什麼，鼓鼓囊囊的。手裡拿著一個梆子，走一步敲一下，嘴裏還念念有詞。說的什麼根本就聽不懂，綿綿軟軟，音節都粘連在一起。

一位和粉強經紀人私交關係不錯的警察，轉交給粉強一樣東西。那是小妖死時隨身帶的遺物。裏面除了控訴粉強始亂終棄的遺書外，還有一塊殘缺的舌頭。根據遺書里所寫，小妖死前曾經到過泰國，拜過降頭師，用自己舌頭做降引。死了以後，魂靈會永遠跟隨粉強，從生到死，從陽間到陰間，如附骨之疽，緊緊相隨，永不分離。

這點我沒異議。

「這什麼這，趕緊幫我拿著，千萬別放在地上。」粉強瞪我。

我靠在牆上正迷迷糊糊，突然一個黑影竄過來，把我嘴捂上。我睜開眼睛，看見粉強驚慌失措的表情。

我嚇得幾乎快尿了，還好那一行人從外面剛剛走過。粉強大怒，走過去「啪」一聲給了啞巴女孩一個大嘴巴。

我聽得目瞪口呆。

「那你完成那個儀式，是不是降頭術就破了？」我提心弔膽地問。

粉強自從種了這個降頭，真是苦不堪言，生活里經常能看到女鬼的影子。那女鬼有時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時候甚至就躺在粉強的床邊。她也不騷擾，就穿著那麼一身白色睡衣，披頭散髮，鼓著血紅色的大眼睛默默注視。甚至有一次，粉強搞了別的女人，兩人正在床上嘿咻，他就看到那女鬼抱著膝蓋坐在床頭，像是看A片一樣，看著床上的雲雨。

粉強把照片和符咒放回骨瓮里，把那些骨頭也放了回去，最後蓋上罈子。他非常虔誠地把骨瓮放回牆洞，鄭重警告我不要打擾他，他要再念一遍轉輪經。

我有點恍然，這八個人莫非就是道士趕的屍？可為什麼還扛著一口棺材呢？從來沒聽說趕屍過程中，讓屍體扛棺的。

「就是。你再看這張符咒，很明顯是茅山術嘛。骨瓮超過五十年，又被茅山道士做過法，這兩條都讓我撞到了，你說是不是天意？」粉強看我。

粉強牙齒打架：「趕……趕屍的。」

照片上是他和一個女孩合影，背景是東南亞風格的古建築。這女孩確實漂亮，扎著馬尾辮，留著劉海，看起來小巧玲瓏，精緻動人。我一想到粉強把這樣的女孩給上了，不由咽口水。媽的，長得帥有錢就是好。

「1914年。你說至今有沒有五十年？」粉強反問我。

最可怕的是粉強開演唱會，他站在台上唱了一半，台下山呼海嘯的歌迷，探照燈掃過，他猛地發現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居然全部都是小妖。成千上萬的小妖穿著各種服飾，一起向台上注視，每一張臉都是披頭散髮，血流滿臉。

粉強簡直瘋了。他算是理解了什麼叫附骨之疽。

這個道士身後還跟著八個人。這八個人都穿著白色的長衣，披頭散髮，深深埋著頭。有四個走在前面，還有四個走在後面。後面這四個人，居然還抬著一口黑色的木棺！

在經紀人和粉強苦苦哀求和許諾重金的情況下，師傅給了粉強一道平安符，說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讓他好自為之。末了，師傅又說，要解開這個降，不是沒有辦法，不過機緣很難得。粉強就問怎麼辦，師傅說除非你能找到置存五十年以上的骨瓮，該骨瓮還必須被茅山術作過法。如果發現了，你可以把自己和那女人的照片放在骨瓮里的骨頭下面，默念我教你的轉輪經，可以移形換影，讓那女人死了以後變成的女鬼誤認為那堆骨殖就是你，就會放過你的真身，而永遠依附在那堆白骨上。

我汗如雨下，沒想到其中如此糾結，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這骨瓮存了五十年，還被什麼茅山術做過法？」

好半天，粉強念罷站起身，長舒一口氣，表情輕鬆了不少。看樣子是完事了。

粉強說發現骨瓮之後，他把自己和小妖的照片放進瓮里，正在那念轉輪經呢，我來了，壞了他的好事。

我們爬到山頂，都累得不行。山頂上居然有一些戰爭年代留下來的工事，多年風吹雨打，早已破爛不堪，不過可以擋擋風。我們躺在一個石頭房子里，疲憊不堪。

就在粉強以為擺脫了大麻煩的時候，更大的危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