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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崔鶯鶯

第六十七章 崔鶯鶯

「哎,誰讓鄭娘子走的早,如今這崔府是王娘子當家。」
崔鶯鶯冷笑了一聲。
崔氏女二十不嫁者入觀為道姑,未嫁女出門需請示,不得飲酒更不得與人私相授受,如有違者,輕者鞭笞罰跪,重者逐出家門,乃至自決以謝家恩。
西廂房。
「當然收下了,聽說這是郎君跟張家提的條件,現在秦府直接把金子都送過來了,這事看來是沒有變的可能了。」
熟悉她性格的紅線立馬笑了,「我馬上去找我哥。」說完就要下樓,崔鶯鶯叫住她,從書桌上的一個首飾盒裡取出一張金葉子,能值一兩千錢。
崔鶯鶯回過神來,對著紅線笑了笑。
崔鶯鶯一面翻看著面前的書卷,一面低頭道,「就算是秦府出的錢,可秦府願意替張家出一千兩黃金,這關係可不比尋常。」
王氏平時對她總是一副笑臉,溫柔關心的樣子。可崔鶯鶯知道,王氏骨子裡是非常討厭她的。王氏一直討厭她,還打著她母親陪嫁的主意,如今居然為了自己女兒十四娘嫁到太原王家,居然要拿她賣婚,換來千兩黃金來補貼十四娘的陪嫁。
大不了,她直接出家去做道觀!
你說自家郎君把小娘子許給了皇子王子什麼的,他們還信,可你說許給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老府兵之子,這開什麼玩笑?
本來名門閨秀,是不應當做出這樣的舉動的。但是崔鶯鶯還是忍不住去做了,她能接受父親賣婚,能接受對方是個寒門農家子,可她想要知道對方的人品,想知道對方值不值得託付終身?
「紗娘來了,她是在夫人面前聽差的,她肯定知道的清楚,妙娘,你好好跟大家說說。」
「小點聲,你不要命了。」
「就是,就沒聽說朝中哪個衛府大將軍姓張啊。」
「張家郎君年紀輕輕已經出仕,倒也還不錯。」
大家心裏都為崔鶯鶯打抱不平。
可是灞上張氏,沒人聽說過。
紗娘放下水桶,「郎君確實給十三娘許了灞上張家之子,那張家郎君是個老府兵,從九品下隊副。那張家小郎君也確實是還俗的和尚。不過事情也沒那麼簡單,那張家郎君跟翼國公還是老相識,張家小郎君因此還拜翼國公為義父呢。」
「是真的。」
聽說他還是個剛還俗不久的和尚,倒是令人意外。
「哎,你聽說了嗎,郎君把小娘子許給了灞上張家。」
這時一個提著水桶的婢女走來。
作為一個千年門閥,曾經的北方第一豪門、山東士族領袖,崔氏如今雖已沒落,但家風卻依然不變。
「王娘子想把自己女兒十四娘許給自己娘子的侄子,可是王家開口要幾百萬陪嫁。現在賣十三娘的婚,這是要補十四娘的嫁妝啊。」
「灞上張家?沒聽說過灞上有這麼一號世家啊?」
崔鶯鶯笑笑,「若是打聽到張小郎君的消息,就馬上回來告訴我。」
府里下人也經常為自家小娘子而憂愁,這麼好的小娘子怎麼就還沒找到好人家呢。
「謝謝十三娘賞。」
紅線把自己聽到的這些話告訴了十三娘。
紗娘左右觀望了下,見沒有其它人,便低聲道,「你們不知道,今天秦府送來了一千兩黃金呢。」
一般士族賣婚,也就百來萬吧,崔家這次倒是賣了個高價。可越是如此,越讓婆子們覺得心涼。
崇寧坊在皇城之東、東市之北,坊內勛貴雲集。
如果對方人好,那麼家世什麼的都不重要,她願意跟對方過一輩子。可如果對方人品不良,那就算他能讓翼國公幫他出了一千兩黃金買婚,她也不會嫁。
「不是什麼高門大族,是個府兵之子。」
她有想過找舅舅出面,但自母親死後,崔鄭兩家往來的並不密,況且王氏也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她也是五姓七宗里的太原王家嫡女,後面還有王家撐腰。
這府里,就屬十三娘待下人最為和氣,從不打罵她們。可現在郎君居然要把這麼好的小娘子賣婚,簡直無法相信。
「這個給你哥拿去用。」
「小娘子,這怎麼是沒用的,你難道沒聽明白嗎,郎君和娘子要把你賣給張家呢。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寒門子弟,不,連寒門都算不上,只是個農家子,他根本配不上小娘子你。」
「哪是什麼衛府大將軍,那張家郎君就是一個府兵隊副,從九品下。」
「小娘子,你怎麼就一點也不著急呢。
一眾婦人長嘆,沒娘的孩子就是苦啊,哪怕是在崔家,也一樣啊。
家規還規定崔氏女除非入宮,否則不得為妾。
「人家不是拿出來一千兩黃金了嗎?一般的寒門農家,可拿不出一千兩黃金。」
「兒女婚姻,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說什麼。」
今年已經十八歲的崔鶯鶯,在崇寧坊內崔府,已經是個很危險的大齡姑娘了,再過兩年,若還不能出嫁,就只得按家規入觀為道姑。
她只是不知道這個未來夫婿是個什麼樣子,看翼國公能收他做義子,還願意為他出一千兩黃金,這說明秦張兩家關係確實好。
真鬧起來,倒讓別人看了笑話。
洗衣房裡,幾個粗使婆子正在井水打水。
東市北,崇寧坊,崔府。
如崔鶯鶯這樣的身份,若是嫁秦瓊的兒子,都還有些絳貴屈尊,何況只是一個義子?
「要是主母還在就好了,她斷不會看自己的女兒賣婚給一個農家子。」
崔鶯鶯住在崔府的西廂院,是一個有著圍牆的獨立小院,裏面也有正屋和東西廂房,院里有葡萄架和銀杏樹。
天還未亮,崔鶯鶯就已經起床。崔氏家規,崔氏子孫,無論男女,三歲習詩書,五歲通禮儀,七歲諳文選,九歲達風騷,十二達六藝,十六通古今。
「一千兩黃金?這算什麼?娉禮?」大家驚問。
「不是自己的女兒,肯定不會那麼心疼。」
夏天的時候,她很喜歡在樹下看書,只是這會,冬季里葡萄架上只剩下了無葉的老藤,銀杏樹也掉了葉子。
崔鶯鶯長的很漂亮,身材高挑,並沒有一般女子的柔弱氣息。眉清目秀,膚白細膩,一頭烏髮光亮柔順。
讓人憤恨,可憤恨也解決不了問題。
除了京中的那些勛貴世家,說到京郊大族,那首推韋杜兩家,不論是韋家還是杜家,那都是京兆最有名的士族,論起來,並不比關東五姓七宗差多少,尤其是自北魏以來,韋杜跟隨宇文氏建立西魏北周,再經隋入唐,韋杜一直都是關中豪門。
「不錯什麼啊,那從九品下的是張家郎君,不是張家小郎君。張家小郎君什麼都不是,沒勛沒爵的,就一平頭庶民。我聽說,那張家小郎君以前還是個小和尚呢,剛還俗,然後被那老府兵收為兒子。」
整個人身上有股淡然的書卷氣,有如一個翩翩公子。
不遠處拐角,紅線默默的聽完,然後沒有出聲,折回去了。
貼身的丫頭紅線都氣的哭了,這會反倒要鶯鶯來勸慰她。崔鶯鶯不是不氣,只是她明白,越是高門大族,婚姻之事越是由不得子女。尤其是她的生母早亡,現在父親又諸事都聽繼母王氏的話。
未嫁女,未仕子,晨醒五更始習詩書禮義辭騷六藝,風雨無阻,日日不休。
「這不成了賣婚了!」一個婆子忍不住道。
「金子都收了,這事不可能再反悔了,一千兩黃金啊,要是崔家反悔,可陪不起。何況,那翼國公可還是咱們郎君的上官,是秦王麾下最當紅的大將。」
「郎君收下了?」
「那都是翼國公府拿的金子。」
一群婦人覺得震驚無比,這開什麼玩笑呢。
「啊!」
哪怕是女子,也受到嚴格約束。
崔家嫁女,畢竟是崔家家務事,舅舅也很難真正干涉。
十八歲的崔鶯鶯坐在桌案前,一隻手支著下巴,有些出神。
「又不是翼國公的親兒子,何況只是一個義子呢,這門不當戶不對的,郎君怎麼就結了這麼門親?」
一千兩黃金,整整八百萬錢啊。
「十三娘,要不我讓柱子去打聽下張小郎君?」紅線主動請纓,要為自家娘子分憂。紅線是崔府的家生子,一家人都在崔府為奴。父親是門房,母親在洗衣房,幾個哥哥則是府里雜役長隨。
她神色很平靜,淡淡的對著紅線道,「紅線,讓你去拿衣服,你給我打聽這些有用沒用的做什麼?」
這話引來一群婦人的驚訝,「你哪聽來的渾話,咱們小娘子可是崔氏嫡出,琴棋書畫女工樣樣精通,人長的好,性子又好,這樣的名門閨秀,那當然是與五姓七宗聯姻。就算不與五姓七宗通婚,那至少也是得與關隴豪右通婚,怎麼可能嫁個府兵之子?」
想來想去,崔鶯鶯倒也看淡了一些,這大宅里的勾心鬥角她也是膩了,如果嫁給一個小地主,可能以後生活倒也舒適清凈些。
崔鶯鶯聽完那番話,神情自若,彷彿全沒注意到說的是自己的婚事。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