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立誓
「代唐的時機。如今朝野上下，對皇帝多有不滿者。而老師在軍政兩界，在朝野之中，可是威望了得。只要老師一句話，學生願意帶著衝鋒，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蘇烈拍著胸膛道。
「爹，我帶回來不少藥材。」
漢京的水門碼頭，木鹿國王、樞密副使親自前來迎接老師回京。繪著紅色九頭鳥的大船剛一靠近碼頭，蘇烈就已經先登上了船。
老爹聽后，欣慰的點頭。
崔鶯鶯得到門丁通報，立即帶著家裡女人孩子們出來迎接。
蘇烈想了想，「僅僅罷官免職不夠，要弄就一步到位，把長孫流放，就送他去美洲跟太上皇做伴，或者去澳州陪李治。要不，就送到那個什麼信度或者是非洲去。他家不是在西奈有塊海外殖民地嗎，把他全族扔那去。」
「都是老師教導有方，跟隨老師十余年，才學的老師些許皮毛而已，不值一提。」蘇烈眼裡有些得意之色，畢竟擒三汗滅三國之功績，可沒幾個。
張超沒急著表態。
「爹，沒有的事。」
張超進門，先去看老爹。
七娘也已經老了，兩鬢銀絲，身子銷瘦許多。她面帶愁容，「現在卧床不能起，但人還清醒著，只是已經瘦成了一把皮包骨。一直念叨著你，等你回來呢。」
「沒用了，御醫早說了，我這是壽元已盡。年輕時損耗太多精血，這些年補回了不少，可畢竟年過七十了。說來，我都能活到七十多，簡直不敢相信。該享的福也享了，足夠了。」
下車，站在大門口，張超還有些恍然。
七兄弟一下子跪在地上。
「烈拜見老師。」
簡直豈有此理。
「怎麼弄？」張超問。
門外，七娘一聲悲呼。
「論說，你應當對現狀是十分滿意的吧，畢竟就算改朝換代，哪怕是擁立之功，你的爵位也不會比現在更高，對吧？」張超問。
張越七兄弟聞言連忙擁了進來。
「那就打，長孫無忌雖然詭計多端，真論打仗，十個長孫無忌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對手。到時有我出馬，就能滅掉所有叛亂。」
卧室里。
「那你支持我代唐，你有何好處呢？」張超再問。
張超伸手接過自己的嫡長孫，剛想逗弄幾下呢，結果這小子不客氣的張嘴就大哭，似乎張超這個黑人把他嚇倒了。
「爹，你放心，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起二心，不會篡奪李唐江山社稷！」
十八年前他們相識于河北，那個時代蘇烈已經是一員大將。眼下蘇烈已經五十齣頭了，額頭的髮際線都往後退了許多，不過他面色紅潤，身材魁梧，卻依然健壯的如同一隻獅子。
老鐵槍念念不忘的還是七娘他們娘幾個。
「定方啊，你現在可是堂堂一國國王，封地不小，可以說是位極人臣了，對吧？」
「那我們也不能懼怕戰爭！」
「可總不能就這樣任長孫無忌他們折騰？」
崔氏看著張超那黑不溜秋的臉，忍不住笑道。
「爹身體怎樣？
張超笑著上前，拉起蘇烈，拍了拍他的手臂。
張超聽了發笑，這還搞起黨派政治了。
如果朝堂爭鬥，都靠殺人來解決，那豈不成了獨裁。
老爹躺在張超的懷裡，那隻眼睛還張著，嘴也大張著，可無聲無息了。
老爹示意張超低頭。
說著說著，老爹咳嗽起來。
都說隔代親，可這小子居然嫌棄他祖父。
「三郎，許多人說你要篡位謀朝，你跟爹說，是真的嗎？」
張超搖頭。
「爹，你要說什麼？」
蘇定方笑笑，「他也就只能搗搗亂了，宮裡弄了八百侍衛，又拉攏了長孫無忌一幫大臣，長孫無忌自稱是什麼保皇黨。我們也有個黨，號為新黨。」
「我在呂宋的時候，聽說你在張北大破胡虜，也是驚嘆不已。尤其是對回紇兩部用的攻心之計，真是妙不可言。滅三國，擒三王，了得。」
「我一路從呂宋來到漢京，所到之處，看到的都是熱火朝天的建設，是發展。海外都在忙著開拓殖民，中原各地都在忙著耕種經商，大家都在忙著賺錢。大家的生活也都挺好，太平景象。」
「我四十多歲了，就算當了皇帝又能再當幾年，二十年算長了。安保二十年後，張璟會比承乾更優秀？又或，你如何肯定，我以後不會如太上皇一樣呢？畢竟，屁股決定腦袋，坐在什麼位置，就會考慮什麼問題，所處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會不一樣，得出的結論自然也不同。」
「先不說這個了，說說最近朝堂上的情況吧，
蘇烈現在軍中地位很高，憑藉滅三國擒三汗之功，更是威望極高。眼下也是他最為自信的時候，說話之間，神色飛揚。
「老師，要我說，還是得防範一二。皇帝這樣不停的折騰，早晚要折騰出事來。要我說，得把長孫無忌弄了。」
張超仔細打量著蘇烈。
「可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蘇定方還是有些覺得機會難得。
「我並不懼怕戰爭，這輩子我指揮打的仗不少，死在我的兵馬刀下的亡魂怕是得有幾十萬。我不懼怕戰爭，但從不輕言戰爭，戰爭必須要慎重再慎重，因為你能挑起戰爭，但不一定能隨時結束戰爭！」
「爹，我來。」
蘇烈沉默了下，還是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不用了，你早年也幫他們七個都弄到了一個爵位和一塊封地，七個侯爵，足夠他們了。」
蘇定方點了點頭，國王之尊，封無可封了。
女眷們都開始哭了起來，連府中下人們也一起哭泣，為這位張家老太爺送行。
「不過不用擔心皇帝，他既無兵權，又無法掌控朝堂，其實除了發發脾氣，也沒什麼用。」
張超伸手為老爹合上眼，高喊一聲，「爹你路上走好！」
蘇烈眼中帶著殺氣，「長孫無忌是他那保皇黨的領袖，要弄他我們還是有辦法的，議會和御史台，我們都有人，還佔著優。他們都有監督彈劾權，找長孫一些把柄，然後彈劾他，到時牆倒眾人推，他還不得倒台？」
「怎麼查的這麼黑。」
「早該回來
那個錚錚鐵骨的獨眼老鐵槍已經不再回應了。
「你覺得長孫無忌能夠接受這種安排嗎？長孫無忌可不是沒有力量的人，他長孫家有許多封地，也有許多人馬。更何況，他還是保皇黨領袖，有許多盟友。逼急了，兔子還咬人，狗急還跳牆。長孫無忌要是直接起兵，你想過後果嗎？」
內訌，戰爭，這是他一直在避免的。
老爺子讓張超發誓，「你跟我起誓，說你絕無此二心，說你對大唐對皇帝忠心不二。文遠啊，人不能忘本，我當年只是個獨眼老府兵，你是我收留的一個剛下山的小沙彌，咱們能有今天，都是當年太上皇的好。你是承乾的老師又是他的丈人，你不能奪他的江山。」
馬車裡，蘇烈眼裡有光，他壓低聲音對張超道，「老師，時機已經成熟了。」
「你知道有一句老話，叫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打起仗來，可不僅僅是死幾個人這麼簡單的事情。大好局面，可能一朝盡喪。」
「張越、張邁、張道、張連、張巡、張述、張遷！」張超向著屋外大喊，「爹走了，進來送最後一程！」
「這就好，這就好，做人不能忘本。你現在是李唐的功臣，如果你踏出那一步，就是遺臭萬年的逆賊，不值得。」
張超幫他拍背，老爹喘氣越來越粗，越來越急促，獨眼滑過一行行的淚水，然後如風箱一樣喘氣的他，突然平靜了。
家裡的幾個年紀最小的傢伙，甚至都不肯認他
老鐵槍確實已經瘦脫了形，見到張超，他掙扎著想坐起來。
船上的人開始往下搬東西，張超和蘇烈上了馬車往家趕。
「爹？」
「只要在那個規則之內，我們就不用懼怕他們折騰，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蘇烈，打仗講究戰略戰術，而朝堂鬥爭，也一樣講究戰略戰術。朝堂上的事情，我們用朝堂的規則來解決，戰爭或殺人，永遠都只是最後一步，是不得已而為之。」
「爹，封地和爵位我都會給他們的。」
「我相信老師統治下，天下能更好。」
一妻四妾，還有七子五女。這是他和七娘她們這些年生的，大的出嫁了，小的也都有十來歲了。
「別難過，我這輩子值了，要不是等你回來，我早就走了。幾次到了閻王殿門口，都還念著你，又回來了。」
「那你打算怎麼弄長孫呢？讓他罷官免職，還是流放砍頭？」
「什麼時機？」
長樂公主李麗質抱著一個孩子過來拜見公爹。
崔氏連忙把孩子搶回去，搖晃幾下，那小傢伙立即不哭了。
「等我死後，我的爵位還有我的封地，都交給你繼承。你那七個兄弟，一個比一個沒用，都是我年紀老了，對他們太過寵溺，沒有一個成才成器的，封地給他們也沒用。」
那雙長滿老繭的有力大手，現在也軟軟的。
馬車入城，終於到了張府門口。
雖然現在也是國王之尊，年紀也比張超大十多歲，但禮不可廢，一日為師徒，終生為師徒。
「三郎，你回來了。」
說了幾句，老爹拉著張超的手。
張超上前扶老爹坐起些，靠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