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0025章 一心向道
別處有的，大隋自然也要有。
「不瞞真人，吳某這次上山，是有事相求。」
「還想更市儈一點。」
「陛下那邊若是問起……」
可他身份在那兒擺著，所以誰也不會真的以貌取人。
蒙元帝國有大雪山大輪寺，大隋便捧起來清樂山一氣觀。
錦衣男子笑問。
「收你女兒為弟子？」
「要不是為了那一萬兩金子，我何必要陪這麼久的笑臉。臉上的肉都笑得有些發僵，也不知道青樓那老鴇子整日都笑是不是有什麼專門練嘴的獨門秘籍。」
這清樂山雖然不大，遠不及狼乳山脈，崑崙山脈，燕山山脈這些大山，但名氣較之於前面幾座山也絲毫不遜色。
「領袖個屁！」
蕭真人道：「要不是陛下爭強好勝，你還不是要跟著我走街串巷的給人算命？你跟著我晚了些，你去問問你幾個師兄，誰沒騙過百姓家的銀子？誰為了幾十個銅錢沒昧著良心說過假話？那些財主只要高興就能多給幾個錢，自然要挑好聽的說。這一氣觀才建起來十年，還不是因為我當年騙了陛下說清樂山合該是大隋教門隆興之地？」
「啊？」
吳一道笑說。
回到自己房間里的蕭真人，和在外人面前的蕭真人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安頓好了大隋第一富的吳一道，帶著他走遍了半座山的蕭真人把自己丟在床榻上，揉著發酸的老腰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個禿頂的精壯漢子，手裡拎著一根鐵棍。
「市儈！」
蕭真人一驚，手忙腳亂的把襪子鞋子都穿上，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貧道正看道德經又有些心得，還想和散金候說說你便來了，快請進。」
「散金候……你當年捐了數十萬金為長安修繕了一整面城牆，陛下重重嘉獎。我為這石頭建了個亭子，其實與你建城牆也是
抱劍的冷艷女子嘴角挑了挑：「他不收留，我就一日殺他一個弟子。一氣觀八百弟子，也要殺上一陣子的。」
蕭真人皺眉道：「可道門弟子，是可以婚娶的……」
江南雖然春暖來的早，但桃花依然遠沒到盛開的時候。枝頭上倒是吐了新綠，看著那嫩芽甚至想過去掐一片放在嘴裏咀嚼。
吳一道招了招手，後面跟著的隨從立刻上前，將手裡捧著的一個紫檀木的盒子遞給蕭真人，蕭真人身後的小弟子連忙接過去，只覺得盒子並不重，所以眉宇間難免生出些許輕蔑。心說普通富貴人家上山捐的銀子也比這盒子值錢多了，堂堂天下首富竟然這麼小氣，果然是見面不如聞名。
吳一道站在一邊看著牆上的山水畫，待小道童出去之後忽然轉過身，對蕭真人鄭重施了一禮。蕭真人連忙上前扶著，笑道：「散金候捐了好大一筆香火錢，我還沒有謝過，怎麼散金候倒是先施禮了？」
蕭真人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頭：「陛下若是問起，貧道自然會想個說辭。」
蕭真人駐足，看著吳一道認真地問：「天下首富到了一氣觀，難道不捐些香火錢？」
清樂山在大隋東疆靠南，正是四季皆有好風景的地方。
大隋皇帝心高氣傲，歷代皇帝皆是如此，容不得天下任何一國有超大隋之處，這份貪念也正是大隋建國至今依然朝氣蓬勃的緣故。大隋的每一個皇帝都有雄心抱負，別處有的大隋要有，別處沒有的大隋也要有。
「我要是不去應酬那些達官貴人世家巨富，憑著山下那些百姓送來的香火錢，你還想吃肉？！」
吳一道從袖口裡掏出一摞銀票放在桌子上：「小女三年的吃喝用度，這些只怕還
蕭真人回手在小道童腦門上敲了一記：「你愛不愛吃肉！」
吳一道一激動，又給蕭真人施了一禮。
蕭真人嘆了口氣道。
佛宗講求無欲無求，但毫無疑問從心底里看不起大隋的道宗。畢竟這天下除了大隋之外其他地方，皆篤信佛宗。即便是在大隋，佛宗之人只要在官府報備之後，也是可以建廟傳教的，但毫無疑問大隋百姓對佛毫無尊敬之心，而之所以大隋朝廷有這份大度，還是因為皇帝的貪念。
「我再捐五千金。」
吳一道哈哈大笑：「我是個凡夫俗子，諂媚拍馬屁的事自然要干。可真人你是修道之人啊……」
蕭真人訕訕的笑了笑，擺了擺吩咐小道童上茶。
「可好歹您也是大隋道統領袖啊……」
「所以真人就在這建了個亭子，替這石頭遮風擋雨？」
清樂山，地處大隋東南，過長江再向南三百二十里，連綿起伏，雖然不雄峻壯闊，但卻是一等一的風景秀美之所。大隋之東疆沿海萬余里，臨海陸地唯一不歸大隋管轄的地方便是東楚，但東楚在大隋東北，是個大陸延伸出來的半島，面積尚且不及大隋京畿道大。
就在這個時候，清樂山下來了一行六人。四男兩女，風塵僕僕。
蕭真人由衷贊道：「比起修繕長安城一整面城牆，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
一氣觀建在半山腰，從山下往山上走只有一條石階小路，一共兩千九百九十九級，再走一步就進山門，取三千大道之意。石階兩側從山腳到山腰全是山桃樹，這樹結的果子酸澀並不美味，但仔細品之也別有一番風味。這些年一直在傳說一夜遍山桃樹一夜桃花開一夜仙桃熟的神話，其實哪裡有什麼仙桃，不過是騙人的噱頭而已。
蕭真人坐起來，把襪子脫了揉著發酸的腳，然後把食指插進腳趾縫隙里來回搓，臉上的表情隨即變得極精彩起來。看他那個樣子，簡直這搓腳趾就是天下第一等享受之事。他此時的樣子，哪裡有什麼天下道統領袖的風範。
一氣觀其實並不大，從觀主蕭真人往下數，算上末代弟子一共也只有八百人。這人數也有寓意。一氣觀號稱天下道教正統，也號稱天下妙術皆出此處。但人心向道，道道不同。所以八百弟子又稱八百道，出正統而修己道，所以又稱旁門。
「這裏就是清樂山一氣觀？」
「無妨，我只說小女一心向道，發誓不修為有成不下清樂山，陛下那邊，總不好逼的太急。再說，小女雖然資質平庸，但我找人測試過，她氣海一百二十八處穴位……倒是通了一百二十二處。」
「自然不是，當然要給銀子。」
「只是……這山中日子苦寒，我怕令愛適應不了啊。」
蕭真人擺手道：「放心，我又不是沒騙過陛下……」
……
一個小道童替他把鞋子脫了，手腳麻利的爬上床在蕭真人的後背上捶打起來：「您已經名滿天下的道門領袖，何必要為了幾個銅臭這樣勞累？若是傳出去，山下的百姓，乃至於大隋的百姓還不得笑話您？」
吳一道微笑著走進來，隨即皺了皺眉：「這道德經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別。」
「收了！」
「既然令愛如此心誠，貧道怎麼能關上大道之門？」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外面有人輕聲問道：「真人可在？」
吳一道起身，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我就直接說了，也不繞什麼彎子……家有一女……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前陣子聽宮裡人說，陛下記著我當年修繕長安城城牆的功勞，打算將小女召入宮中為嬪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道袍的老者，五十歲上下年紀，留著三縷長髯，手裡擎了一柄拂塵，布衣布鞋，看起來倒是頗有仙風道骨。只是這人面相卻不太好，三角眼，掃帚眉，越是仔細看越是透著一股子猥瑣的味道。
在六人中，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壯漢尤為顯得眨眼，他背後縛著一柄半扇門板大小的朴刀，寒光凜冽。最前面的是個黑衣漢子，身上沒帶兵器，面色陰沉，看著山門石階怔怔出神。
「蕭真人張口，就值萬金。」
「又不是什麼長臉的事，說它做什麼。去，給為師倒一杯水喝。」
大隋只有一個散金候，那便是被人稱為大隋第一富的吳一道。據說他的財富，足足可以買下大隋一道山河。要知道大隋數萬里江山，分作二十四道，一道山河……已經比東楚國的疆域還要大了。
這中年男子面帶微笑，臉色和氣，一邊走一邊賞山景，但看到路邊一塊大石上題著幾個字之後立刻停住腳步，然後鄭重施了一禮。
大雪山上有大輪明王，一氣觀里有蕭真人。
「不要。」
「你懂個屁！」
那兩個女子，一個手無寸鐵，一個懷中抱劍。
「愛吃！」
瓮聲瓮氣的壯漢忍不住問道：「那蕭真人名揚四海，是大隋道門的領袖，別處不知道，可在大隋那是能和大輪明王相提並論的人物……咱們就這樣冒昧上門，他會收留咱們？」
「是白送的么？」
小道童一驚，忍不住問道：「這事怎麼沒聽您提起過？」
吳一道笑了笑：「這盒子里的銀票在大隋任何一家錢莊都可通兌，不會少了分毫。不過，小一些的錢莊，只怕也兌不出這許多銀子來。」
「肉自哪裡來？」
「山下候屠夫送上來
「修道之人也是人。」
他便是這清樂山一氣觀的主人，蕭真人。
蕭真人冷哼一聲道：「想吃肉就要有賺來買肉錢的本事，你能頓頓吃肉還不是我陪著笑臉厚著臉皮要來的？再這麼不知好歹，我就罰你去後山園子里種菜。每日只給你吃青菜豆腐，看你還說的出說不出這風涼話。」
「散金候請說，但凡貧道可以做到之事，斷然不會拒絕。」
一身黑色長裙的絕美女子搖了搖頭，緩緩在石階前跪下來：「我誠心向道，蕭真人怎麼會不收留？如能進了山門，你們也就不需日日廝殺。我來求，不用你們插手。」
還有一個老者，腰畔掛著一對銅鈸。
……
「多謝！」
當年大隋皇帝御臨此處，知道這些寓意隨即哈哈大笑，贊了一聲清樂山好氣魄，旁門左道也皆是正統。
順著石階，一個身穿錦衣的中年男子緩步而上，這人看不出年紀到底有多大，氣質成熟，面容倒是還頗清秀。下頜上有微微泛青的鬍子茬，不過一點也不顯得邋遢。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走路的步伐也不大，中規中矩。
旁門八百，左道三千……皆出一氣觀。
蕭真人微笑道：「修道之人也要吃飯，也想讓日子過的好一些。陛下的墨寶留在山裡，能吸引多少善客來觀里上香散金候自然明白。」
原因無他，只因為清樂山上有一氣觀，一氣觀里有蕭真人。
在大隋，凡是身穿錦衣者身上必然有功名。普通百姓，便是家財萬貫也不能著錦衣。這是朝廷禮制，逾越了是要下獄問罪的。
「匯通天下。」
「那是三年前陛下到清樂山遊玩的時候留下的墨寶，本想移到大殿里去，可陛下卻說在這裏看到這石頭，在石頭上隨情寫了幾個字，那就擺在這裏，何必要挪動它？若它有靈性，擾了它修行豈不是一件大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