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0093章 你是鼻子很靈的那個？
麒麟從他背後追出來，嗓音沙啞地說道：「殺橫棍的人終究還是要殺你，你自己出去我們也放心不下。」
一間民房的房頂上，本要衝下去的幾個蒙面人被首領阻止住。那首領指了指下面巷子里那些黑衣人，嘴角挑了挑低聲道：「有人替咱們動手，靜觀其變。」
沐小腰點頭，然後語氣篤定地說道：「我不走。」
但是今天，他好像開竅了。
穿一身布衣，手掌放在那蒙面人的肩膀上。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而身邊趴著的蒙面人卻早已經嚇得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是一句很不通順的話，裏面要表達的意思卻又太多。沐小腰瞳孔微微收縮，瞬間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她忍不住加快腳步，袖口裡藏著的紅綾蠢蠢欲動。
「廢物！」
黑衣人追過第二條巷子的時候忽然猛地收住腳步，最前面的一個硬生生停住之後甚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
他順著大街一路往前走，步伐不快。大街上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少，路邊的店鋪也有不少已經關了門。走到一個小巷子口的時候方解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進去。巷子里很幽深安靜，方解微微俯下身子腳下一蹬猛的沖了出去。
大犬和沐小腰點了點頭。
「請問，你是不是鼻子最靈敏的那個？」
方解嗯了一聲，看向大犬和沐小腰說道：「先回去，不能再給紅袖招添麻煩了。咱們這些人都是災星，走到哪兒就禍害到哪兒。息大家幫咱們的已經夠多，咱們的命也不結實，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還給人家，欠人的情分越多心裏就越堵，不能還，最起碼也不要再給別人招惹禍端。」
就在那劍已經抵在方解後背衣衫的時候，持劍的黑袍人忽然身子一僵，那劍再也往前遞不出去分毫，下一秒，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事。
「必須走。」
就在他衝到巷子深處拐過街口衝進另一條小巷的時候，在他身後巷口忽然出現了幾個黑影，為首的人身披一件能遮住頭臉的黑袍，看了方解消失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身後站著的黑衣人隨即沖了進去。
是右手。
六七個黑衣人衝進巷子
「你也沒吃過飯吧？」
「我跟你去！」
方解讓老闆將包子分成兩份，他六個，沐小腰四個。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圍著方解的七八個人，竟然大部分被那黑袍漢子刺死，剩下的兩個被方解一刀一個砍翻。
「我在紅袖招西邊隔一條街上租下來一間鋪子，從暢春園回來的時候順路交了租金，小腰姐你們搬過去住，等我回來。」
方解為沐小腰擦完嘴角，將手帕疊好遞給她后說了一個字：「看。」
沐小腰點頭，跟在方解身後走出紅袖招。
不知道什麼時候，之前趴在房頂上那個蒙面人的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隱藏起來的黑衣人首領也有些惱火，從暗影里閃身出來，抽出黑袍里藏著的一柄軟劍，毒蛇一樣刺向方解的後背。他一直藏身在牆壁暗影里，身上的袍子又很寬大完全遮擋住了他的身形。之前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我去把橫棍的屍首要回來。」
還是反手刀，還是走一字。
大犬掃了一眼這屋子裡亂糟糟的樣子，忍不住搖頭：「你們兩個先上樓去休息，我來收拾……雖然我最反感的就是動手做這些粗鄙事，可現在好像除了我之外也不會有別人打掃了是吧……」
方解向前殺，他站在方解背後往另一個方向殺，就好像一對配合默契的夥伴一樣，一個比一個殺人快。
方解回到紅袖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進了屋子聽大犬說橫棍死了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橫棍的屍體被大內侍衛處的人帶走，殺人的兇手現在還沒有找到。他默默從長袍裏面的白色衣服上撕下來一條綁著胳膊上，然後對屋子裡的人說了兩句話。
「素的。」
方解和沐小腰走出紅袖招之後，走出去大概二百米發現還有一間包子鋪沒有關門。方解竟然還有心情停
一個黑衣人低聲咆哮了一聲，率先沖了上去。他手裡的刀鋒高高舉起，攜著風雷之聲猛的劈向方解的頭頂。眼看著那橫刀舉起，方解非但沒有往後退反而向前跨出一大步。右手握著的殘刀自下而上劃了出去，在他撞進那個黑衣人懷裡之前，殘刀撕破了那人的咽喉，一股微燙的血噗的噴了出來。
布衣男子輕聲說了兩個字，巷子里那黑袍男人隨即將手裡的軟劍丟在地上。一個說一個做，毫無滯礙。
……
他向後急退了幾步，拉著中刀的黑衣人同時撤步。與他擦肩而過的四個黑衣人轉身，然後緩緩地壓了上來。方解將殘刀從黑衣人的後背抽了出來，很慢。寂靜的夜色中，殘刀如鋸口一樣的刀鋒在那人身體里緩緩抽出的聲音都那麼清晰，刀鋒在骨頭上摩擦發出的響聲令人牙齒都為之一酸。
「我租下的鋪子門口不遠，有一個賣熱湯麵的，生意不錯，應該是很好吃。明兒一早一起去吃，行不？」
方解在那人身邊擦肩而過，而脖子里噴著血的黑衣人刀鋒還在半空舉著。
「不。」
卓先生在，我信不過朝廷，若有事，找老瘸子。
動如脫兔。
沐小腰怔住，愣神的時候方解已經轉身走了出去。沐小腰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跟上去。她回身走向方解租下來那個鋪子，一邊走一邊吃包子，然後自然而然的打開手帕擦嘴，在手帕打開的時候她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方解將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嘴裏，下意識摸了摸腰畔那柄銹跡斑斑的殘刀。沐小腰學著他的樣子將整個包子塞進嘴裏，可她的嘴太小，有些嚼不開。方解從袖口裡掏出手帕，為沐小腰擦了擦嘴角上流下來的湯汁語氣輕柔道：「從紅袖招出來到這裏你陪我走了三百六十五步，夠了。」
這是一間雜貨鋪子，原來的主人已經搬走，還有很多不用的東西隨意丟在鋪子里，所以顯得很亂。
……
某處。
趴伏在房頂上的蒙面人首領低聲罵了一句，指了指方解說道：「下去幫忙，不管那些人是誰，現在咱們都
方解卻沒回答，而是如一頭髮現了獵物的獵豹一樣沖了出去。他連看都沒看一眼之前想殺他的那個黑袍人是誰，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看到他這樣瘋了一般的沖回去，卓先生的臉色猛地一變，說了一聲全都帶走，然後縱身追向方解。
他抽劍，回身一劍將自己的一個手下刺穿了心口。再一劍將一個蒙面人的咽喉劃破，寬大的黑色長袍展開，他就如一隻巨大的蝙蝠一樣，動作快的讓人根本難以反應。他在巷子里輾轉騰挪，如蝙蝠來回俯衝飛翔。
沐小腰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這堅持從何而來，但大犬有時候固執的讓人憤怒。
卓先生搖了搖頭，沒說話。
「那就都吃完。」
還是右手。
身子隱於暗影出的人輕聲笑了笑對卓先生說道：「孤身一人，他還真信得過你。」
方解殺了面前最後一人之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持劍的漢子。
可轉念又想到那青衫男子離去之前的交待，她只能無聲一嘆。
她以喝酒當飯吃，可今天整整一天，她連酒都沒有喝一口。心裏堵的太難受，以至於連酒都喝不下去。
紅袖招三樓，息畫眉站在窗口看著走出去的方解忍不住微微搖頭。站在她旁邊的息燭芯眉頭也微微皺著，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微怒的罵了一句：「他是白痴？！」
麒麟一怔，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關門，我就砸開。」
「現在也一樣，正因為他白痴。」
「一起上！」
他身邊的四五個蒙面人立刻站起來，如展翅的貓頭鷹一樣從房頂上撲了下去。
沐小腰艱難的咽下去嘴裏的食物搖頭說道。
方解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把一個包子塞進嘴裏。包子並不大，但一口吃下去一個還是有些艱難。雞蛋蘑菇餡的包子，味道不錯。他接連吃下去三個之後，看著臉色有些為難的沐小腰說道：「吃了東西才有力氣，臨回來之前卓先生特意找到我，讓我跟你說一件事……你這幾年來之所以感知的能力停滯不前，和酗酒不無關係，酒喝得太多，會讓你越來越遲鈍……如果我早知道這些事，絕不會一直給你買酒喝。
血如瀑布一樣噴了出來，月色下的血霧如同一大朵展開的梅花。
「棄劍。」
只用左手練了一天一式刀的方解，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右手殺人。更讓人驚訝的是，僅僅一天的時間，他竟然將一式刀的出刀方式運用的如此嫻熟。刀鋒詭異的從完全無法預判的角度出現，將第二個黑衣人的咽喉劃破。
一直沉默的沉傾扇忽然說了一句，語氣很輕但堅定到毋庸置疑。
軟劍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到了方解的後背，而方解似乎毫無察覺。
息畫眉一怔，看向息燭芯問道：「你不是一直很厭惡這個方解嗎？」
……
說完這句他忍不住有些失望的對方解說道：「該來的沒來。」
第二個黑衣人顯然吃了一驚，沒想到二品上修為的同伴竟然會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被人劃破了咽喉。頭領之前說過，這個少年是不能修行的廢物，可一個廢物，怎麼可能出刀這麼快這麼凌厲？
吃了六個包子，方解覺得自己肚子里熱乎乎的很舒服。對於他的飯量來說，六個包子根本就填不滿，再加一倍也未見得能吃飽。但他卻只吃了六個，當然不是捨不得銅錢，而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吃太飽會誤事。
坐在輪車上的沉傾扇和站在一邊的沐小腰都知道，大犬有個很奇怪的毛病，明明本身就是個粗鄙之人，可偏偏有著和那些所謂貴族一樣的毛病，甚至比那些貴族還要堅持。不洗衣服，不入廚房，至於打掃房間更不必說，他就好像一個真的貴族一樣，絕不會去做那些有辱自己身份的事。
反手刀，走一字。
「我去。」
他抬起手抹了抹頭頂上的汗水，看向房頂上有些鬱悶地說道：「你就不能來的快些？我真沒心情玩刺激。」
他問沐小腰。
嘭的一聲，方解將那黑衣人踹飛了出去，腳下一點，跟著那飛出去的屍體同時往前撲了出去。
前面巷子里，手裡握著一柄殘刀的方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
方解頓住腳步，回頭對麒麟說道：「從這裏往左走大概走小半個時辰，再左轉有一家棺材鋪，麒麟哥……去買一口棺材吧，估摸著店主已經關門，想辦法……走大街，不要進小巷子，記住。」
人吃的
方解搖了搖頭示意沐小腰不要繼續說下去，他笑了笑只說了四個字：「我回來之前就知道了。」
「難吃？」方解問。
就在他驚詫的一瞬間，方解的刀子已經到了他身前。他甚至沒有看清方解的刀子是從什麼角度攻過來的，下意識的想舉刀格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找到對手刀子的運行軌跡。
息燭芯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再沒往樓下看一眼。息畫眉卻總覺得息燭芯的語氣里有些與往常不一樣的東西，可具體是哪兒不一樣又想不出來。看著息燭芯的背影，她微微搖頭自語道：「你本應該過更好的生活，若是讓陛下知道你在這樓子里跳流花水袖，也不知道會不會立刻派飛魚袍封了這樓子。」
沐小腰緩步走到方解身邊，看著方解的眼睛用很低的聲音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執意一個人出去，但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本來我打算悄悄跟著你的，所以剛才沒開口。我聰明不及她，剛才她說……」
大犬猛地抬頭，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人。或許是因為太黑，看不到那人的面目。又好像這人的臉上有一層霧繚繞不散，明明離著不遠可五官都顯得很不清晰。在這靜夜裡，他站在門口，雪白長衫如綻放的白蓮，格外的醒目。
「不夠！」
剩下的四五個黑衣人一擁而上，橫刀密集的斬向方解。方解的身形如游魚一樣在那四五個人之間穿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的反手一刀戳進一個黑衣人的后心。噗的一聲，刀子應聲而入。
說完這兩句話，他轉身走出紅袖招的大門。
就在他彎腰撿起一個笤帚準備掃地的時候，忽然門外有人輕聲問了一句。
「你身邊必須有人跟著。」
可他心裏卻想說，如果他真信得過我，就不會孤身一人。
沐小腰跟上方解的腳步，捏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殺。」
一個黑衣人剛躲閃開那具飛過來的屍體，還沒來得及回身方解就到了他面前。殘破的刀子筆直的貫進了他心口裡，然後他感覺到那刀子在自己身體里猛的擰了一下。他甚至錯覺，自己聽到了心臟破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