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0105章 七竅
邊軍們都圍坐在桌子旁邊，一個個都是忐忑不安。
「草民李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他這一聲冷笑，背後的含義更冷。在皇帝來之前，他確實只想袖手旁觀，邊軍和世家子弟鬧一鬧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壞事，只有總出現些狀況，才能讓大內侍衛處不至於顯得無所事事。
這是看得見的三個，而在客勝居對面金客齋的房頂上，還有一位身穿淡藍色錦衣的老者，一直站在那裡，冷傲的目光在大街的人群中來回掃過。
羅蔚然白了他一眼，不回答。
跪伏在門口的客勝居老闆聽到這句話驚喜的不得了，可又不敢抬頭。
羅蔚然微微笑了笑，心說陛下這是要表態了。眼看著就要對西北用兵，陛下這個時候不可能去責罰軍人。想到這裏的時候他忽然醒悟，從上屆演武院招收學生開始陛下就下旨從各軍中選拔優秀人才入試，現在看來，陛下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為用兵而準備了。陛下這樣的心機，也太可怕了些。
皇帝這次突兀的出現，並沒有什麼大隊人馬隨行。身邊只帶著幾十名侍衛，比起一般世家大戶的貴人們出行似乎還要簡樸些。被稱為大隋有史以來最低調溫和的皇帝，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些皇帝的性子。而這些隨從中，有三個人似乎地位不俗。緊跟在皇帝身邊的雖然只有這三個人，但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他們都恰好將皇帝護住。
卓布衣捏著方解的手腕，聚精會神的感知著他體內的異樣。
侯文極輕輕嗯了一聲，靠近羅蔚然微微皺眉道：「陛下今兒這話似乎說的有些過了，若是傳揚出去，難免引起有些人不滿。」
「七竅？」
「可惜了。」
這個少
一個耳光將王定從二樓扇飛下去的不是莫洗刀，而是侯文極。旁人甚至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到了王定身前的，是怎麼抬的手，是怎麼將王定打的如炮彈一樣飛了出去。而就在人們驚訝中，大街上的一聲喊更是讓所有人震撼的手足無措。
皇帝嗯了一聲，舉步走到大堂中間雙手往上虛託了一下說道：「都起來吧，你們都是為朕戍邊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大好兒郎，你們到了帝都之後朕本來還想挑個日子，讓兵部把你們都請到暢春園去，朕親自為你們把酒以謝你們為國立下的赫赫戰功！既然今日恰好到了，那朕就跟客勝居借一壺酒，敬你們一杯！」
「這人是誰？」
這些邊軍們心裏都燃燒了起來，暖和的讓他們幾乎想要歡叫！
侯文極垂首回答，皇帝嗯了一聲沒有再問，一邊往大堂里走一邊看向另一側的卓布衣問道：「布衣，快到此處的時候，聽羅蔚然說，剛才你用了畫地為牢？」
他們兩個低低交談，而遠處，卓布衣吩咐兩個飛魚袍將昏迷的方解抬著出了客勝居，將方解放在自己的馬車上之後，他在馬車上坐下來捏住方解的手腕。片刻之後，卓布衣的眼神驟然一變。
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羅蔚然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皇帝微笑道：「是朕該謝你們才對，朕的江山，是你們為朕守著，抗外敵，誅胡虜，滌盪草寇，浩蕩軍威
「臣今日與小羅將軍在此飲酒，恰好趕上。」
他指著王定問道。
侯文極無奈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沒看不起寒門子弟的意思……」
大隋天佑皇帝楊易緩步走到客勝居的大門前，擺了擺手示意侯文極和卓布衣起來，他抬起頭看了看客勝居的招牌后微笑著說道：「先帝曾經說過，客勝居的蟹粉獅子頭比宮裡御膳房做的還要好些，每每想到朕都想偷偷過來嘗嘗，奈何政務纏身，竟是一直不得空。」
「侯文極，怎麼沒人告訴朕你也在這？」
皇帝走到他身邊，彎腰將李安扶起來說道：「朕來的突兀，倒是讓你們都不自在了。全都起來吧，若是擾了百姓們清凈朕心裏也會不安。」
侯文極笑了笑，只是語氣平淡道：「布衣沒盡全力，我也沒盡全力。不過……或許布衣也在猜測，我用了幾成修為吧。」
這句話，聲震四方。
「你破開畫地為牢，用了幾成修為？」
這麼多年來一直得寵，就是因為他總是能在關鍵時候做出選擇。
皇帝微笑著說道：「對東楚那件事朕很清楚，朝廷不能明面上給你太豐厚的褒獎，朕一直覺著對你有所虧欠，去年冬天的時候朕特意吩咐過兵部，讓他們將你的名字寫進演武院考試的生員名冊里，不需要再論什麼軍功，而且，朕已經和周院長商議過……你可以直接進入演武院，無需參加考試。」
皇帝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但侯文極的心裏卻猛的一緊。他在客勝居里密會羅文，這件事羅蔚然等人並不知道。甚至連
所有邊軍士兵都再次跪倒，叩首謝恩。
羅蔚然撇了撇嘴道：「陛下登基之初的時候，誰都覺著他是歷代帝王中最溫和的，所以世家大戶難免跋扈，但自從江都丘家的案子之後……誰還敢這麼想？下面人還不知道陛下要對西北用兵，仗著自己是個沒落名門出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這個關節上，陛下怎麼可能不為軍方說話？」
「聖意如何，誰又能輕易揣摩的透？你可曾算過，往前三位帝王殺的人加一起都不如陛下多，可人們還是覺著陛下很溫和，僅僅是這一點……誰能做到？」
「陛下駕到！」
卓布衣點了點頭道：「回陛下，臣是用了。」
皇帝坐在居中的一張桌子旁邊，招了招手讓張狂和莫洗刀坐在自己身邊。這兩個刀山火海里闖過都不曾膽寒的邊軍旅率，坐在皇帝身邊的時候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尤其是莫洗刀，之前被算計險些動手殺人而成死罪，現在卻和皇帝同坐一桌，這前後的反差之大讓他根本就適應不過來。
他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讓人將莫洗刀扶起來說道：「朕也知道，你們心中或許有頗多怨氣。朝廷許多事做的不盡如人意，或許還會有失公道，但你們應該相信朕，給朕時間，所有不公道的事朕都會一點點的剜掉，就好像剜掉身上的毒瘤一樣一點也不留著。」
他一邊說話一邊搖頭輕嘆，看樣子是真的很遺憾沒有看到卓布衣的手段。
對於今天
躬身站在一側的神眼劉獨秀連忙垂首說道：「回陛下，是江南王家的王定，也是今年演武院招考的生員。他的父親叫王一山，曾經官至從四品郡丞。此人是王一山的嫡長子，年少時就在江南一帶薄有才名。」
……
……
……
「謝陛下！」
皇帝笑了笑，示意眾人起來后對他們說道：「有些人因為家世稍微好一些，就目中無人飛揚無度。大隋百姓數以億計，這樣的人終究還是少數。他們之所以跋扈囂張，是因為覺著自己身後有個所謂的名門，有人為他們撐腰。」
侯文極看了羅蔚然一眼，眼神中有些疑惑。
而陛下來了，所以他立刻一個耳光將王定扇飛了出去。
「但是今日。」
皇帝有些悵然地說道：「來晚了一步，朕許久之前就想看看你這畫地為牢的本事。晚了……竟然晚了。」
邊軍和食客們有不少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的，還沒爬起來就聽到了陛下駕到這四個字。毫無疑問，比一聲驚天霹靂還要讓人心顫。天佑皇帝十一年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出現在百姓們面前。比起他的父皇，楊易簡直低調的讓人唏噓感慨。先皇在位的時候，極喜歡微服私訪。也經常帶著文武百官視察長安各處，不時高調出現在百姓們的視線中。
但卓布衣來了，似乎早就知道客勝居里會出什麼意外。
他看了一眼侯文極，又看了看卓布衣。
「你叫莫洗刀，朕知道。」
他使勁在地上叩頭。
侯文極搖了搖頭道：「我還是覺得，陛下是不是太拿這些邊軍當回事了。說來說去，朝廷要依仗的還是重臣貴族。」
莫洗刀一怔，連忙站起來
皇帝站起來，眼神掃過所有的邊軍后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要記住他們有靠山沒什麼可怕的，狐假虎威裝腔作勢罷了。你們也有靠山，而且你們的靠山最堅實牢固，那就是朕！這一家那一家，朕倒是想看看誰大得過楊家！」
走在皇帝左面的是一身飛魚袍裝束的羅蔚然，右邊的是一個道宗的紅袍大神官。而跟在皇帝後面的，是御書房秉筆太監蘇不畏。
沉默了一會兒，羅蔚然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情衙鎮撫使侯文極一耳光扇飛了王定，身形化出一道殘影已經出現在門外。幾乎與他同時，卓布衣也從二樓掠了下來出了客勝居。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同時躬身行禮：「叩見陛下！」
而楊易，登基十一年來很少走出宮門。
大內侍衛處的飛魚袍用最快的速度將客勝居里收拾乾淨，桌椅重新擺放整齊。客勝居的老闆親自到后廚盯著，一排十幾個大灶全都忙活起來。廚師們誰也不敢懈怠，就好像上滿了發條的機械人似的，提著精神炒菜。
皇帝進門之前，屋子裡的人們已經跪了一地。走進大堂之後看著屋子裡的狼藉一片，又看了看那些跪著的邊軍，視線最終停留在那個被侯文極一掌打暈了的王定身上，皇帝的臉色略微不悅。
羅蔚然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侯文極嗯了一聲，看向那些感動的無以復加的邊軍們，忍不住喃喃道：「或許，我確實看不懂陛下的心思。不過丘家的案子已經過去了幾年，有些記吃不記打的人都忘了天威如何了。江南王家……呵呵。」
羅蔚然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皇帝不問今日事，只說邊軍功勞！
這三個人，就好像三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