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的征途
第0184章 隔街相對的男女
一個瘦如竹竿身穿錦衣的傢伙湊過去，色迷迷的笑著問沫凝脂：「那邊那個鱉孫得罪道長你了？要不要我幫忙替你教訓他？你別看我瘦，我可是非常強壯的男人！」
「好嘞！」
他笑了笑，朝著人群對面的女子提高聲音說道：「你看，他們不肯讓開，耽誤你殺我了，真是抱歉。」
「你們願意為我出頭？」
靠近沫凝脂的其他幾個男人急了，後悔自己為什麼沒先過去搭訕。他們將憤怒的眼神拋給方解，然後聚攏在沫凝脂身邊七嘴八舌地問：「道長，你要是想教訓那個敗類你就說話，咱們長安城裡的漢子最看不得欺負姑娘的混賬。你一句話，我就過去打掉他的門牙。」
或許，沒有一天能睡安穩吧。
賣熱湯麵的老闆湊過來問。
沉默了一會兒后的沫凝脂忽然笑了笑，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美的不像是人間應有。雖然她身上只是一件沒什麼美感可言的道袍，一頭順滑的頭髮又在頭頂上挽了一個髮髻，可她依然如此之美，以至於大街上許多人都下意識的駐足觀看。
她好像很認真的回答道。
方解微笑著說道：「我從沒想過要殺你，但請你放心……我一定會操了你。」
「你太殘忍了。」
兩個人隔著一條大街，大街靠方解這邊是那對賣熱湯麵和小籠包的夫妻，他們兩個以為方解是在對自己說話，於是笑呵呵的回禮說小方爺好久不見了。在大街對面靠路邊，是一個買糖炒栗子的小販，他也以為方解是在朝自己打招呼，愣了一下之後小聲嘀咕了一句傻逼。
沫凝脂看向方解，似乎是歉然的聳了聳肩膀。
她遙遙對方解說。
方解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那麼你成功了，不過噁心到我的不是他們，而是
沉傾扇輕聲說道：「分別三年之後再見你的時候，十五年之期已經過去，我確定你沒有自己覺醒，你對自己的來歷一無所知。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哈哈……原來小方解和我們一樣，都是一條可憐蟲。」
「那你們願不願意幫我殺了他？」
方解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
世間強大的修行者，為什麼要做這樣不堪的事？威脅一群修為比他要低的多的無辜之人，就為了保護方解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
那些大大小小的男人紛紛點頭，如發誓效忠一樣承諾著。
就在方解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大犬忽然拉了方解一下，方解回頭的時候，發現沉傾扇已經背對著自己面向大街。她懷裡沒抱著劍，但不知道為什麼，方解分明感覺到了沉傾扇懷裡一柄鋒利之極的長劍呼之欲出。
沫凝脂忽然止住笑，臉色變得嚴肅，可就是因為這樣，她看起來竟然帶著幾分聖潔。這種美更讓男人們受不了，甚至有人的膝蓋發軟想跪下去親吻她的腳趾。如果她願意，她的靴子肯定會被啃破。
沫凝脂的臉上明顯有些失望的神色浮現出來，所以說話的殺豬客開始後悔。他覺著自己傷了她的心，以至於自己的心也跟著疼。買糖炒栗子的小販忍不住罵了一句，狠狠的將秤盤砸在地上。
他一邊說話，一邊一拳將那個殺豬的砸倒在地，一腳將賣糖炒栗子的踹上了樹杈，五大三粗的漢子鼻子開了花，血飛濺起來也好像是一朵花。方解第二拳砸在那個瘦高個子的小腹上，這個男人隨即哀嚎著彎曲下去倒
對面的女子肩膀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沒有再說話轉身離去。方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身在道門，怎麼練出來這麼邪門的東西？」
「但是實話。」
……
方解嗯了一聲，自嘲地笑道：「你對可憐蟲向來沒有憐憫，但也沒興趣去殺。」
原來自己從一出生就在折磨著這麼多人，害的這麼多人家破人亡。如果大犬的弟弟，沐小腰和沉傾扇的家人知道這件事的話，那麼這十六年來，他們的家人是活在怎樣的一種膽顫心驚之中？
這話讓方解打了個寒顫，想怎麼殺就怎麼殺這八個字足夠讓人心裏發緊了。
「我說來一碗面，多加肉絲。」
她問。
她再次甜美的笑了起來：「你們去幫我殺了他吧。」
這話很有道理，方解無法反駁。
她又問。
老闆變得開心起來，大聲說道：「您進鋪子等著就是，一會兒我給您送進去。」
「小方大人您說什麼？」
方解問。
男人們沉默下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瓮聲瓮氣地說道：「殺豬我在行，但殺人是不行的。為了你我們可以無緣無故的打他一頓，可以打到半死，但不能殺了他。」
「我遲早會殺了你。」
他真的問。
於是，那群男人轉身跑向方解，眼神里都是瘋狂。方解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大街對面的沫凝脂大聲問：「你就是想噁心我？」
一個有殺氣的女人，怎麼會別來無恙？
對面，那個顏如玉人如仙的道袍女子就靜靜地站著。她的眸子里似乎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只有一個方解。
換句話說，他們之前也未必信得過方解。
方解微笑著對大街上地說道：「你們
她反問。
在大犬和沉傾扇的敘述中，方解能理清的東西並不多。一個強的變態的男人，分別找到了他們，然後用絕對的武力威懾，讓他們不得不加入隊伍。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威脅他們家人的安全。
方解苦笑：「這安慰不怎麼好。」
在臨下車的時候，方解感覺手上傳來一陣溫暖。他抬起頭，發現沉傾扇握著他的手微笑著看著他：「別內疚……你難道忘了，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殺了你。若不是我害怕自己逃不開那個男人的追殺，你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如何？」
沉傾扇沒否認，而是拉著方解的手準備下車：「雖然我們還是我們，你也還是你……但這裡是長安。」
那些行人看白痴一樣看著方解，隨即有人鄙視道：「你也要看我也要看，憑什麼我要給你讓看位置讓你看？」
在大街對面，一個身穿道袍的絕美女子淡淡地看著這邊。
「環境的安全從來都是被動且不是一成不變的。」
……
之前那個枯瘦的年輕漢子柔聲安慰，很著急，手足無措。
「多少錢？」
「什麼時候，你不想殺我了？」
她甜甜的笑：「沒關係，殺你……不著急。」
就這樣四目相對，方解心裏忽然荒謬的想到大街這邊的是自己，大街那邊的也是自己。雖然一個男一個女，一個真一個假。這種感覺是突兀的冒出來的，但又真切的無法甩開。那個女子，就是活在這個世間的另一個方解。
「你別難過，我們去殺了他好不好？」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道：「或許……連息大娘都不行。」
方解打了個招呼，說別來無恙。
沫凝脂忽然將眼神里的怒意全都收了起來，表情平淡下
沉傾扇下了車，手依然握著方解的手：「最大的安全，這是來自自身的強大。這是我這些年來唯一想通的一件事，免費送給你。」
沉傾扇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髮絲：「剛才你問我，是不是為了逃開所謂的命運我才不停的逼著自己修行，我說對。但還有一個理由……我曾經想過，當我可以達到戰勝那個男人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先肆無忌憚的殺了你，想怎麼殺就怎麼殺。」
或許，他們在之前根本就不確定方解是不是真的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方解從他們的敘述里能感覺到，那個男人就如同神或是魔鬼一樣存在於他們的心裏。即便是回想起來，也會讓他們感覺到恐懼和不安。
「沒人可以讓息大家在不願意的時候去跳舞。」
方解微笑著回答。
方解將六七個男人放翻在地，拍了拍手直起身子看向對面的沫凝脂。他看到她眼神里有些怒意，知道自己之前的話讓她很不爽，所以方解很爽。噁心人這種事，方解向來比較拿手。
方解覺得自己有些可恥。
方解哦了一聲，同樣認真地說道：「那我好好賺錢，爭取在別人用銀子砸腫了你的白白凈凈的身子之前，我先這麼干。」
「恭喜。」
「麻煩讓一讓。」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方解心裏有些痛苦。
到了現在才說，其實方解明白是為什麼。
「你買不起。」
他們是在保護自己和他們的家人。
「好啊。」
方解笑了笑，下車的時候看了一眼大犬和麒麟。這一高一矮，一魁梧一枯瘦的兩個男人看著自己傻笑，眸子里都那麼單純。
方
躲在一邊的那賣熱湯麵和小籠包的夫妻驚恐地看向方解，這才想起來小方大人是演武院的頭名，一群普通人怎麼可能傷到他？
「長安又能怎麼樣？」
他這樣對那個女神一樣的女人說話，話語在大街上飄蕩顯得格外刺耳。
「走吧。」
沉傾扇看著方解的鋪子，微笑著說道：「咱們先去看看你雇的那些裁縫有沒有偷懶，然後再去紅袖招見識一下息大家的流花水袖。」
大犬低低地說了三個字，慢慢的從懷裡掏出那雙鋼刺手套。方解搖了搖頭示意大犬他們不要輕動，他緩步走上前，看著大街對面那個女子認真地問道：「別來無恙？」
但大犬剛才說聞到了殺氣，大犬說有，就不會錯。
這話無恥流氓齷齪，可方解居然用一種很摯誠的語氣在說。
「有殺念。」
方解從來沒有聽大犬說過他還有個弟弟，也沒聽沐小腰和沉傾扇提起過她們兩個有家人，麒麟自然也沒有說過。
萬一方解在某一天忽然自己覺醒，什麼都知道了，那麼他會不會站在那個男人那邊，而不是和大犬他們在一起？這樣的話，方解就成了他們的敵人。他們之前不對方解說，第一，是因為他們本身就知道的極少。第二，他們害怕著，有一天方解會變成和那個男人一樣的人。
坐在馬車裡的方解沉默了很久，一直到鋪子門口馬車停下來的時候他都沒有再問任何問題。因為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每一次求知，都是在大犬他們本就還在疼著的傷口上撒鹽。那傷口，叫做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