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黃昏
第0322章 你錯了
卓布衣艱難的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追過來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絕不是這個人的對手，而距離你的官船又已經太遠了，超過了小腰的感知範圍。所以在交手的一瞬間我將一半的念力凝集送了出去，送到小腰的感知範圍之內，讓你們儘快趕過來……」
他嘆了口氣，然後走到對面的監牢門口。
卓布衣用手指沾了自己身上的血，鄭重的在木碑上寫了幾個字。
「你這幾天似乎心情不錯？」
他聲音極低的說了一句。
……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因為他更不願面對。
本來他以為自己的身世有可能和羅耀有關，雖然以前也想到過自己和佛宗沒準也有關聯，可這個想法他一直抗拒著不願意接受。可是今天，釋源天尊的話讓方解心裏立刻就亂了起來。
「好。」
完美無缺。
沐小腰扶著他搖了搖頭：「先生，你不要再說話了，你需要休息。」
這是他看到方解之後說的第一句話，這是什麼意思？
……
蘇不畏忍不住問：「什麼話？」
羅蔚然發現這短短几天，楊胤的臉色紅潤了不少。看起來臉上也有了些肉，眼神里也開始恢復神采。
「蘇不畏？」
站在甲板不遠處負手而立的沉傾扇點了點頭：「沒錯……現在殺不了，不代表以後殺不了。早晚我也要去那座勞什子大雪山上走一趟，掀翻了那個蓮花寶座。」
蘇不畏走到牢門口，下意識的往關著蕭一九的密牢里看了一眼。當發現密牢里的人竟是如此落魄如此凄涼的時候，連他都忍不住臉色變了變。
不多時，御書房秉筆太監蘇不畏便走了進來。他走路的姿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飛魚袍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稟指揮使，御書房的蘇公公來了，說陛下要親自提審欽犯楊胤！」
羅蔚然微微欠著身子行禮。
他嘆了口氣道：「一代宗師，竟然變得豬狗一樣……」
她輕聲說道。
方解一怔，然後嘆了口氣：「分出一半的念力……你就不怕被他一招殺了？」
「你說得沒錯。」
「誰在外面？」
蘇不畏連忙回禮：「指揮使大人太客氣了些……咱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提欽犯楊胤到東暖閣，陛下有幾句話要問他，還請指揮使大人放行。」
與蕭一九相反，這幾天怡親王楊胤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他的食慾漸漸恢復，飯量越來越大。昨天晚上竟是一口氣吃下了三大碗白飯，再加上一隻醬肘。若是在以前，這般油膩的東西他是看都不會看的，但是現在，他卻吃的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羅蔚然緩步走進密牢第三層，先是習慣性的去看了看蕭一九。這幾天蕭一九倒是沒有再發瘋，每天就只是盤膝坐在有不少屎尿的地上垂著頭，看起來就好像已經死了似的。已經超過五天了，蕭一九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水。
方解搖了搖頭：「然後你就急著尋死……佛宗的天尊啊……一共就只有四個，可以想象的出來他們的修為有多高絕。你這樣追過來，簡直就和白痴沒有任何區別。
將來我和大隋之間，究竟會是怎麼樣的一種關係？
「能不能幫我葬了它？」
「請蘇公公進來吧。」
「我知道你修為不俗，見解也不俗……有一句話你幫我參詳可好？」
「羅指揮使安排我暗中保護你。」
「那赴刑場的時候，你的頭要昂的很高才行。」
「見過蘇公公。」
「我追過來之前讓它離開，芒碭山中是個不錯的歸宿，沒想到它竟然念著我……歸宿竟然是這種歸宿。」
他問。
蕭一九點了點：「老三……你錯了。」
蕭一九斷了的手臂，在抬起來的一瞬竟然自動重新接好！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溜進去，就好像一股火一直燒到了肚子里。方解不是一個貪酒的人，但是現在他很想喝醉。喝醉之後，就不用去想那麼多事了。此時他心裏的煩躁糾結，就好像有十幾柄橫刀在心裏翻來覆去的割著一樣。
卓布衣自嘲的笑了笑，看向不遠處豬小花的屍體。
楊胤用手沾了水將自己的頭髮理順，笑著回答道：「因為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皇帝是絕不會放過我的，大隋從立國到現在就沒有赦免過任何一個謀逆者。或許連你都不知道，處置這樣的案子按照規矩最多也不會超過四個月。雖然在這密牢里終年不見天日，但我估摸著日子已經快到了。我忽然想明白，既然終究是要死的，何必自己折磨自己？與其狼狽的死掉，不如美美的吃飽飯然後昂著頭走進刑場。」
「聽指揮使大人提起過幾次，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瘋成了這樣。」
「地上一寸怎麼可能是天？地上七尺是凡人，凡人
鐵窗外，蘇不畏和羅蔚然全都變了臉色，眼神里都是驚懼。
他想抬起手揉揉自己發皺的眉頭，一動才發現胳膊被鎖鏈困著無法觸碰到自己的額頭。然後他很自然的扯了一下，咔嚓一聲，被鐵鉤勾住的臂骨就被勾斷。但他卻絲毫也不在意，依然抬起手去揉眉頭。
釋源的話在方解的腦海里來回盤旋，他感覺自己的頭都快裂了。
佛宗只有四大天尊，可這才一年多的時間，竟然先後有兩位天尊踏上了大隋的土地。這樣修為的人從邊關入境，若是不想被人阻攔的話又有幾個人能發現的了？大隋的江湖中，方解不知道有幾個人的修為堪比佛宗的天尊，但也知道這樣的人絕不會屈居在邊關。
沉傾扇將木碑插在墳包前面，仔細的看了看確定木碑插的很直之後才離開。
「摯友小花之墓」。
他站在門口問。
蕭一九道：「有人說……地上一寸便是天，這句話，可對？」
沉傾扇伸手向前一指，無形劍氣洶湧而出，沒多久地上就被劍氣轟出來一個巨大的土坑。方解招呼陳哼和陳哈將豬小花的屍體抬起來放進土坑裡，然後掩埋。沉傾扇撿了一根之前被釋源天尊擊倒的大樹，以劍氣削出來一個木碑拿著走到卓布衣身邊。
方解搖頭笑了笑：「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如果我和羅耀有關係，羅耀和佛宗有關係，那麼我到了西南之後還能不能走回頭路？」
一行人回到大船上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發白，船夫已經起來做著開船的準備。方解安頓好了卓布衣，告訴船夫先不要開船，然
「其實你不必去想那麼多……我們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做的就是逃避佛宗的追殺然後將追殺咱們的佛宗之人盡數殺了，你怎麼可能和佛宗有什麼密切的關係？如果有，也是仇敵……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夠了，何必苦惱？」
「好！」
蘇不畏愣了一下，舉步走到門口隔著鐵窗回答道：「咱家見過蕭真人。」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要走。
這句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密牢里的蕭一九忽然抬起頭。雜亂如荒草一樣的頭髮擋住了他大半張臉，一雙陰測測毫無光澤的眸子從頭髮的縫隙里露出來。他看著外面，似乎是什麼讓他感到好奇。
卓布衣示意自己無妨，傷重，但都是紅傷，沒有傷到內府和氣海。
隨著他的眸子越來越清明，他的身子也挺的越來越直。
蘇不畏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自然不對，天遙不可及，怎麼可能會在地上一寸？若地上一寸就是天，那麼豈不是人人都在天上？這是個笑話而已……若人人平等就沒了規矩，沒了規矩，這世界就亂了。」
方解嗯了一聲，走過去將卓布衣抱起來：「我一直以為在芒碭山北幫我擦屁股的是蘇不畏的人，沒想到會是你。」
蕭一九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然後他忽然站起來，巨大的鐵鏈立刻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脆響。
他擺了擺手吩咐道。
而且就算大隋的江湖中有幾個可以媲美佛宗天尊的人物，相對於佛宗來說隋人江湖中的力量太分散了。
方解點了點頭。
羅蔚然看著楊胤用手指仔細的梳理自己的頭髮，不
「你在不久就將面臨一次抉擇，而如何抉擇將會影響你的一生，一步錯後步步錯，你要好自為之。我現在不逼你，等到了雍州之後你就要面對這些。我在雍州等你，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坐在甲板上，方解拿起酒囊往嘴裏灌了一口。
「如果不是最後時刻是豬小花拚死救你……我們趕不及。」
方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僧人揚長而去，躍上小船逆流而上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大江之中。
方解默默走到那頭巨大的野豬屍體旁邊，蹲下來伸出手撫摸著它鋼刺一樣的皮毛。
他緩緩的挺直了身子，眼神里的混沌漸漸退去：「強者在高處，弱者在低處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是人世間的規矩。若地上一寸便是天，那麼皇帝和草民豈不是一樣的人？大修行者和不能修行的人，豈不是一樣的人？」
羅蔚然一怔，然後不由自主的笑了笑。他轉過身看向楊胤，很愉快地說道：「你算計的日子還真是沒什麼差錯，佩服。」
羅蔚然沒有多問一個字，擺手吩咐人打開牢門。
「大隋從來不缺我這樣的白痴。」
卓布衣道：「即便我用全部的念力攻擊，對他來說還是一樣。在這種事中選擇並不難，將念你送出去讓小腰感知到，我還有一二分等到援兵趕來的機會。全力對付那個僧人，我沒有一分活下來的希望。你應該知道越是這種修為高絕的人，越是驕傲自負。而越自負，就越不會急於一招殺人，因為他要炫耀自己的實力。遺憾的是，小花卻趕了回來……」
沐小腰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握著他的手。
卓布衣咳嗽了幾聲，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