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黃昏
第0384章 北上之前
方解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喃喃了一個字：「好……」
就在他轉身準備走開的時候，那個穿著一身潔白紗裙的小丫頭忽然從大門外又沖了回來。兩隻手擴在嘴邊朝著院子里放聲大喊，聲嘶力竭。
方解道：「所以，羅文如果不隨軍北上留在雍州的話，對咱們來說是個機會。他老子如此不信任他，他心裏不可能沒怨氣。你挑幾個合適的人留下，找機會接近羅文成為他的朋友……如果羅文和詹耀鬧了矛盾……後院起火，羅耀無論北上做什麼，心裏都不踏實。」
「將軍放心吧，就算摔斷了腿我們也不會喊疼的！」
「一個男人，如果連爬上馬背都做不到還有臉發脾氣？」
陳搬山臉一紅，不敢再說什麼。
士兵們散開繼續訓練，陳搬山看了看方解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將軍，是不是稍微嚴厲了些？士兵們對您雖然尊敬，但這會還是應該多仁慈少嚴酷的好些。畢竟您才來山字營一個月多幾天……」
「你太陰險了。」
方解吩咐了一聲，轉身離開。
「方解我恨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
「別高興的太早。」
「你盯著他們，我有事去大將軍府。」
吳隱玉離開雍州，方解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初到長安城的時候方解舉步維艱之際，是吳一道伸出手拉了他一把。當時吳一道為什麼幫他，方解不知道，但沒必要去知道，只需記住就行了。
「身為軍人，馬革裹屍無怨無悔。但我要求的是在殺了敵人的同時自己活下來，戰場上每熬過一次戰爭人就會強大一分。我要的是一支能征善戰打就能勝的軍隊，不是一支隨時可以為國捐軀準備送死的軍隊！」
陳搬山看著方解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轉身看著那些士兵們大喊道：「不想死的都給老子加把勁，一開始你們的膽氣呢？誰說刀子都玩得轉不可能玩不轉戰馬來著？誰說爬上馬背就能日行千里來著？方將軍才來一個月，就為你們求來一千多匹戰馬，你們應該知道這有多難！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將軍對得起你們，你們對得起將軍嗎！」
方解冷哼了一聲：「別跟我說什麼你們才剛接觸戰馬，沒辦法和蒙元人比較。如果你們認為這是自己找死的借口，我不攔著！你們要知道的是，你們距離和號稱天下無雙的蒙元騎兵交戰沒有多少日子了。你們現在的態度決定你們將來的生死，你們沒有一刻鐘時間可以糟蹋浪費！明天，大軍即將開拔，今天你們要是不能適應自己的戰馬，那麼就等著到了戰場上被蒙元人當草把子一樣屠殺吧。」
方解騎在赤紅馬上把手往下壓了壓：「我能給你們討來戰馬，不是因為我面子大而是因為你們有這個資格。但是，你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是讓自己配得上稱之為騎兵。我知道你們之中大部分人連戰馬都沒有碰過，說白了我害怕你們糟蹋了這群馬！我給你們所有人一天時間，一天之內如果你們不能做到縱馬狂奔，那就老老實實的自己滾蛋。馬我留下，人沒必要留下！」
「你的意思是，羅耀知道羅文不是他兒子？」
「他不信任自己的兒子？」
看到方解進了營門，士兵們立刻歡呼了起來。
「聽清楚了嗎！」
卓布衣笑了笑道：「前幾日我已經派人回長安向陛下報信了，我還是跟
今天，羅耀手下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將軍都去了大將軍府議事，明日大軍開拔，羅耀肯定要吩咐他們準備什麼。雖然羅耀之前提到過讓他今天也去，但他沒打算去湊熱鬧。羅耀分給山字營一千多匹這件事下面的將領們已經在議論紛紛了，方解可沒工夫去領白眼。
方解也沒有去送，只是站在窗口看著那個婀娜的背影出了好一會兒神。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吳隱玉的肩膀看起來格外的瘦弱，背影看起來格外的惹人憐惜。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方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一千多名士兵大聲回答，帶著慚愧。
方解道：「只有我和沉傾扇出城，人少目標小一些。」
方解道：「羅文不是他兒子。」
方解站在高台上問。
方解問。
「能！」
方解聽著陳搬山的喊聲離開校場，沒有去羅耀的大將軍府而是回到住所。
「抽了戰馬幾鞭子，我就抽你們幾鞭子。」
「你們知道為什麼蒙元的騎兵那麼厲害嗎？」
士兵們一陣鬨笑，方解擺了擺手吩咐陳搬山：「每人一匹，自己認領，所有配備的東西軍需的人也都已經送了過來，從綁馬鞍開始熟悉。今天晚上吃飯之前，如果還有人沒能爬上馬背，那全營士兵誰都沒飯吃。」
方解擺了擺手阻止陳搬山繼續說下去：「我從來都不覺得一個會討好自己士兵，不認為寵著他們慣著他們的將軍是個合格的將軍。我既然現在領著山字營，就得對這一千五百人的命負責。
「恨你一輩子！」
陳搬山大聲答應了一聲，臉上都是笑。
方解靦腆的笑了笑：「其實我還能進步的。」
「謝謝。」
殺了博赤，沒有人知道方解曾經探查過當年關於孩子的秘密。羅耀沒有對方解提起來，方解也不會自己去問。他只說方解是自己的兒子，方解能利用這一點也就足夠了。
沒有人回答。
然後她轉身跑出去，險些栽倒。
「蒙元的男人，四歲就能爬上馬背，七歲就能騎射，他們騎在戰馬上的時候，就好像和戰馬變成了一個整體。你們可能會說，他們是從小就開始和馬一起生活的，弓馬嫻熟很正常。如果你們這樣想就錯了，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麼蒙元的騎兵那麼強大。」
「就算不知道，也會懷疑。」
有酒色財護送吳隱玉回京，方解心裏踏實了不少。雖然他不知道酒色財到底修為如何，但既然吳一道將他派來就是信得過他。能讓散金候信得過的人，方解沒必要去懷疑酒色財的實力如何。
卓布衣問。
小丫頭走的時候倔強的沒有回頭，驕傲的好像一隻孔雀。
這一刻，方解發現自己開始融入進這個折衝營了。士兵們眼神中的敬意不虛偽，歡呼聲不做作。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把戰馬當成畜生，而是當成了袍澤甚至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戰馬就是他們的兄弟，是他們的血肉！把戰馬當成工具的人，永遠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騎兵。對戰馬撒脾氣
「喏！」
……
將軍們訓話的時候，對士兵的要求都是隨時準備好戰死沙場。而方解對士兵們的要求是，儘可能的打贏然後活下來。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半個時辰，方解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有士兵們不耐煩了。遲遲不能適應馬背，有士兵開始罵娘開始憤怒。有人在拿戰馬撒氣，用鞭子可著勁的抽打。方解的臉色變得發寒，擺了擺手吩咐親兵過去將打戰馬的人抓了過來。
士兵們沒有和蒙元的騎兵交過手，對傳說中的事不敢評價。
回去之後，方解找到卓布衣。
方解笑了笑：「摔的時候誰要是喊疼，別讓我聽見，不然立刻一鞭子抽過去！」
「呸……」
「刀子都能玩的轉，難道還不能玩轉一匹馬？」
方解喝了一口茶：「左前衛四十萬大軍，羅耀騎兵三十萬，留下十萬鎮守雍州……留下的人應該是他最信任的詹耀，我不了解這個人，但知道他是羅耀的左膀右臂。他已經下令，以後雍州事宜皆有詹耀決斷而不是他的兒子羅文……這件事有些反常。」
「你倒是看得開。」
「你們不是在對我負責，不是在做樣子給我看。你們現在要做的，是對得起自己這條命！」
「能做到嗎！」
陳搬山心裏一震，發現自己對這個才十七歲的將軍越來越敬佩。
……
現在吳一道將女兒託付給自己，說實話方解能理解他此時心裏的蒼涼無奈。可即便如此，方解還是不能接受
方解哈哈大笑：「別讓馬玩了你們！」
士兵們歡呼著去領今後將屬於自己的戰馬，然後在老騎兵的教導下迫不及待的想爬上馬背。被摔的人比比皆是，半個時辰后腫了臉的人也比比皆是。
「有件事我沒告訴你。」
他將上山見博赤的事說了一遍，卓布衣皺眉：「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要山字營的士兵，今天一天能騎著馬跑。從明天大軍開拔行進，我要他們能坐在馬背上睡著而不掉下來。等到了黃陽道，我要他們每個人都將戰馬變成他們身體的一部分！之有這樣，他們活下來的機會才會更大。」
卓布衣由衷地說道。
方解想了想說道：「如果羅耀舉兵北上根本就不是去平叛，咱們都很危險！」
換上武服，方解帶著人騎馬到了山字營，羅耀吩咐下去的話執行起來很快，一千多匹戰馬已經送到了山字營里。士兵們圍著馬群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很興奮。大隋的士兵，誰不想擁有一匹屬於自己的戰馬馳騁疆場？
方解坐在高台上看著士兵們在校場上練習騎馬，但心裏卻想著別的事。如今他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是羅耀的兒子，但羅耀還不知道。羅耀的篤定來源於他對巫術的近乎于偏執的信任，以至於連靈魂嫁接這種事都深信不疑。不只是他，他的妻子楚氏也是如此。只要他們夫妻還堅信這件事，方解在左前衛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卓布衣搖頭：「無所謂，我的人生本來就沒有目標。經歷什麼，對我來說都是生活。」
「如果……」
「明天你隨軍北上還是回長安？」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如狼似虎的親兵們衝過去，將人綁在木樁上扒光了上衣，用馬鞭子噼里啪啦的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