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黃昏
第0571章 過大河與議大事
一身標誌性寶藍色錦衣的吳一道笑了笑道：「當初我寫信給段將軍，邀他來此相聚他尚且還不答應，我讓酒色財走了一趟，知道是你要去西南段將軍立刻就應允下來。原來你們早就熟識，倒是我後知後覺。」
「哪裡有什麼打算！」
段爭連忙擺手道：「當初是敬佩方將軍勇氣，所以才施以援手，些許小事不提也罷。至於我怎麼回來這裏……」
這話，眾人心裏都很認同。
幾杯酒下肚，這位曾經被譽為大隋水師最優秀青年一代將軍的人將心裏的不快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這番話其實已經透露了段爭的本心，這位被譽為將來最有希望成為水師大都督的人，還無法釋懷。他是名門之後，可對朝廷一直極有信心。到了現在中原遍布戰亂，他依然無法理解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這書院的年紀比大隋立國還要久遠的多，已經有至少三百年歷史。書院是大鄭朝時候博學大儒所建，歷來是江南文人心中的聖地。若是文人可自稱是書院出身，身份立刻顯得清高起來。
方解連忙道：「當初北上之日，便是段將軍大力相助，今日又勞段將軍幫忙，方某感激不盡！只是段將軍不是在河東道洛水附近，怎麼又回了這裏？」
芒碭山上還有不少當初李遠山部下的叛軍，有人壯著膽子來投，方解也一律不收。西北民心已經刁滑，這樣的士兵多半是來混飯吃。一個勇敢的士兵不一定會帶動其他人一起勇敢，但一個怕死的士兵一定能帶動其他人怕死。
段爭愣了一下，然後臉色一變：「可……可我終究是大隋的官員！」
段爭啞然，忽然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我有心輔國，無力回天！」
「前朝鄭
至少二百條大小戰船在江面上來回遊弋，如騰空而出的巨鯨一樣讓人心中震撼。能調用貨通天下行的大船已經讓黑旗軍的士兵們震撼不已，又看到大隋水師的時候他們的驚訝喜悅更是無法言表。
吳一道笑了笑道：「不僅是段將軍，名義上你那師叔，原來大內侍衛處指揮使羅蔚然我也幫你接了來，不過前幾日先護著船隊運糧去朱雀山了，等到了山寨你們便能相見。對了，還有一個叫木三的小太監。」
段爭重重的嘆了口氣，放下酒杯后悵然道：「我帶船隊北上之際尚且意氣風發，覺得西北之亂不過爾爾，陛下御駕親征，大軍士氣如虹，更有國之名將，以雷霆之威滌盪一隅自然不費吹灰之力。誰想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皇帝將手裡二十萬戰兵交給高開泰的時候，又怎麼會料到正是此人斷送了征西大軍的歸程？」
一路無話，隊伍順利的到達了當初方解下雍州時候的渡口。到了這裏的時候，孫開道等人才發現方解為人之穩妥。已經有如此細密的安排，竟是還提前調撥驍騎校提前赴河邊搜集船隻。
這個時候，方解才發現吳一道身邊的居然也是一位故人。
「段將軍？」
「我帶船回來之後，王一渠就下令艦隊合圍，我
方解愣了一下，發現這人竟是對自己有過幫助的大隋水師將軍段爭！
而最讓人吃驚的是，為船隊護航的，居然是大隋水師！
方解也高興，連著敬了他們幾杯酒。
說實話，大隋國，九成的人都有這樣的困惑。
「不說這個了！」
士兵們被江面上的場面所震撼，也不知道是誰先爆發出一聲歡呼，緊跟著整個隊伍都沸騰了。本來士兵們認為最艱難的就是渡過大河，萬一長江水師攔截的話損失必然慘重。誰能想到，長江水師的戰船居然為他們護航！
孫開道微微嘆息道：「當今陛下，太心急了些，也太自信了些……」
方解沒有堅持留下卓布衣，因為他知道卓布衣一定會離去。自己強行留住他非但無益，反而會誤了卓布衣修行之道。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了他的人生方向，卓布衣之所以修成畫地為牢，便是因為他心念太善。畫地為牢，只困不殺。
「回不去的話。」
學生們不能擅自進入後院，即便去書樓借閱也不能隨便亂走。這是當初那位建院大儒立下的規矩，三百年來依然嚴厲。
孫開道看了方解一眼，正色道：「段將軍，你手下萬余水軍必然不想看到你如此頹廢。他們還指望著你帶著他們走一條明路，奔一個前程。」
「便在這裏！」
段爭坐起來苦笑：「幾位若是視我為朋友，就請指點明路在何處？」
……
在江邊看到的那一幕，震驚了所有人！
方解在他們眼裡已經變得無所不能，明明一直在西北，怎麼就能變出來這麼多船隻甚至還有水師？
江南
吳一道悠悠然道：「誰不是？」
賢羅城通古書院
所以沒有人知道，院長的居所書房每隔三個月就會有一批貴客來訪。而這些人來了之後，書房就會拉起厚重的窗帘，誰也看不到裏面。
段爭對方解抱了抱拳道：「方將軍，好久不見！」
吳一道笑了笑道：「今日齊聚是件高興的事，來來來，就為了這緣分干一杯！」
眾人皆舉杯一飲而盡。
……
孫開道猛的坐直了身子看向方解道：「我家大將軍揮雄兵十萬南下，若是段將軍願意，帶著水師戰船和大將軍齊心合力，未必不能給段將軍部下兄弟們一個光輝前程。段將軍難道就願意這樣沉淪放棄？那你一身本事二十年所學豈不糟蹋？好男兒當有壯志，依我看，段將軍也該振作些了。」
「所以我就帶人在水師舊寨里住了下來，倒是整日提心弔膽。恰是侯爺書信到了，約我吃酒議事，我當時心灰意懶，哪裡有這個心思。後來才知道相約之人竟然還有方將軍你，真是緣分！」
「明路？」
「待羅耀起兵，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將軍哪個不為自己著想？文武相濟，才能定國，無論是重文輕武還是重武輕文，都是禍根。」
書院前後三進，最前面是學生們讀書的地方，中間是書院教習們的住所，最後面則是書院藏書樓和院長的居所。
而他，則是龍入深海。
……
屋子裡圍坐著至少二十個人，看樣子
吳一道看著平靜的江面淡然道：「大隋之盛確實曠古絕今，但內憂之重也是歷朝之最。因為深知前朝鄭國重用文人而輕武將，以至於後期叛亂頻生而無力回天，所以自太祖皇帝立國起，大隋就一直重用武將，十六衛戰兵大將軍的權勢，竟是比諸道總督還要強大，一直以來，歷代皇帝都強勢故而能彈壓的住，可是當今陛下身患重病，太子年幼，本就藏著兇險。」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道：「就往前走。」
方解笑道：「故人多聚於此人生最幸事！當醉一場！」
「這次主要是議議，怎麼除掉羅耀……此人現在已是頭等大患，你們既然來了，東主們的意思也都說說吧。」
方解快步往前走，遙遙對著早就等在這裏的吳一道一拜：「若非侯爺，今日便要難住我了！」
軍中殺氣重，對他修行知道毫無益處。
「當初我奉命帶長江水師一部往河東道協助朝廷大軍渡河西征，自此之後便沒有離開，就在王一渠麾下做事，每日帶著船隊往返巡邏倒也清閑。只是沒想到高開泰和王一渠聯手作亂，我那日正巧帶著船隊在外巡遊河道，回來的時候大營里已經改旗易幟。王一渠知道我不是他的親隨所以沒有提前透露什麼，而我為人又謹慎，一直沒有將船隊併入王一渠的水寨，這才免於一死。」
江邊
吳一道喝完酒，為段爭又滿上一杯：「還要多謝段將軍念在往日情分出手相助，只是不知段將軍可有今後打算？」
「唉！」
坐
大船上插著的旗子隨風而抖，上面那一行大字格外的醒目。
他對方解使了個顏色，方解微微頷首。
吳一道淡然笑了笑，指了指身邊站著的人。
大江之上，一字排開數不清的大船。桅杆林立，千帆招展。
當初貨通天下行的船隊可以輕鬆將近百萬大軍送到西北，此時運送不足十萬騎兵過河自然算不得難事。所有士兵們在看到那連綿不盡的大船的時候，心中對方解的敬佩油然而生。一個有能力的領袖，會讓手下人感到踏實。他們這才發現原來方將軍竟是如此的神通廣大，居然能調用貨通天下行的船隊來協助大軍渡河。
段爭嘆了口氣，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方解等人隨即進了棧橋附近的一個亭子里，亭子中早就擺好了酒菜。
這話中肯，卻似乎也不足以解釋大隋崩亂。
書院佔地並不大，在賢羅城靠南緊挨著河，書院外面沿河種著一排垂柳，與書院同齡，已是雙人合抱粗細。
貨通天下行
大隊人馬順著官道一路行進，滅殺一股山賊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插曲，甚至士兵們都不會在意，只當做笑談。金世雄的斥候一直跟著隊伍走，方解卻根本懶得計較。金世雄是個大人物，但若走不出西北就是一條困在淺灘上的巨鯊，早晚有窒息而死的時候。
……
單單一句盛極而衰，顯然有些蒼白無力。
段爭有些微醉，伏在桌子上嘆道：「前日里我手下幾個將領還問我何去何從，我有心為國殺賊，奈何現在已經辨不清誰是賊。憑我手裡這二百條船又能做什麼？萬余兄弟的性命前程卻在我肩膀上扛著，有時候想想，真想乾脆解散了人馬，發些銀子讓他們回家種田打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