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0631章 直接一點的法子
方解起來擺了擺手，陳孝儒隨即割斷了劉封的咽喉。
「但在我看來……這件事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手底下的士兵不是菜市場的胡蘿蔔大白菜，你騎馬踩了我的菜加倍賠銀子我就不計較。從我帶兵進北徽道開始，就不斷有人在試探我，看看我的脾氣到底有多溫和。就因為這毫無意義的事，已經將我的耐心消磨乾淨。」
「因為我們都是漢人。」
方解站起來緩步走到那些郡兵前面問，郡兵們立刻點頭。
方解就好像一頭護犢子的猛虎，而那些黑旗軍士兵就好像都是他的孩子一樣，誰傷害了他的孩子，他就會變成一頭沒有任何顧忌的瘋虎，令人心悸。
他坐直了身子看著那些跪在院子里的人說道：「再跟你說句實在話，我從一開始就沒把這些所謂地方上的世家豪門放在眼裡。惹惱了我，我就殺。因為我和你們這些人不一樣，我不怕失去了什麼，因為我曾經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
劉狄往後退了一步，挨著宇文波壓低聲音道：「那一萬郡兵的事，咱們一會兒就不要計較了……媽的，晦氣！沒想到招惹了一個瘋子。」
他們兩個竊竊私語，沒有注意到方解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方解淡然道：「既然你們都不知情，所以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
死在麒麟銅棍下的郡兵已經超過二十人，剩下的人全都嚇得面無血色，所有人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著。他們從來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面對這樣的事，當恐懼從心裏蔓延出來的時候，就再也不可阻止。
方解的做法，完全不符合常理。
方解認真地說道：「或許你不能理解，或許你們都不能理解。以為我在說謊故作姿態，我也沒必要和你解釋什麼，
杜建舟雖然知道方解的怒意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平息的，可他更知道這件事絕不能將劉狄牽扯出來，一旦地方世家被牽扯上，那麼結果將會讓任何人都無法承受。方解已經表了態，就是要不管不顧的將背後的主使挖出來。而一旦挖出來，或許將血流成河。
……
這話的潛在意思就是，希望你適可而止。殺劉封，甚至殺這五百郡兵就夠了。如果再往深處挖的話，對誰都不好。
方解看著那些地方豪紳們緩緩地說道：「我現在拿你們開始審，一個一個來。」
「都殺了吧，押到郡兵大營門口去砍。」
方解走回去坐下，眾人以為他終於打算到此為止了，所有人心裏輕鬆了下來，可方解的下一句話讓他們立刻就嚇得渾身發抖。
他見方解沒有什麼反應，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說道：「之前答應的那些東西一樣不差的都會給你，我不怕跟你交底……你到之前我一直也在煩惱著，那些人不答應調撥一萬郡兵給你，這些郡兵都是各家出資養著的，你帶去戰場，相當於在他們身上割肉，這和從他們手裡要些錢糧是兩碼事，他們不在乎錢糧，卻在乎這些兵。」
身為南徽道總督，他到時候只能是堅定的站在地方世家這一邊，不可能和方解站在一起，所以今天大孤城裡就會流血。
「大胆！」
黑旗軍士兵
杜建舟緩和了一下後走到方解身前，語氣溫和地說道：「為將者，手下士兵就是夥伴是同袍是兄弟，兄弟枉死，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所以即便劉封是我手下郡兵校尉，還有這些郡兵被你抓來，我都沒有上前說話，正是因為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這件事我也不會護短，既然是劉封做錯了，他就該承擔。這些郡兵參与了，也該承擔……所以這些人的生死我都交給大將軍你決斷，我絕對不會插手干預，當他們死有餘辜。」
他看著被他喊出來的龐霸認真地說道：「如果你大營里有張易陽那樣的人就趕緊請出來，如果沒有，你準備好死了嗎？」
就在朝廷大軍撤受火狐城的當天晚上，距離他們一百二十里之外，龐霸的大營里走進來一個身穿王袍的男人，雖然身材不高大，可看起來就如一座山從天而落。
立刻有人發著顫喊：「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們動刑！」
方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沒有你們地方上的支援這一仗我終究還是要打。既然如此，那就更沒用什麼條件可講。誰殺了我的人，我就從頭到尾的把這些人都挖出來，一個也不會剩下。而且……你們答應了的錢糧輜重該給的還要給，那一萬郡兵我還是要帶走……
所以當想明白這些的時候，劉狄心裏也開始緊張起來。
龐大擁兵三十萬，卻被羅耀親自率領的三萬精兵逼著不敢向前。
「你率軍赴南疆抗敵，這是為國為民的大事。可你也知道，沒有地方上的支持你的仗不好打。有時候軍隊訓練有素士兵們敢於赴死，也不一定能打贏。而打贏，對你黑旗軍來說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你方解，你黑旗軍的名號將會響徹中原。可是這離不開地方上的支持……你怎麼這麼衝動？」
杜建舟臉色一緩，剛要說什麼就聽到方解慢慢的繼續說道：「但這不是一個交易……從來就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可以戰死，但不能冤死。大人說可以多要一些錢糧，可以不計較那一萬郡兵的事，言下之意是這些東西的價值遠比那二十幾個士兵的命要大得多？」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方解身邊坐下來，側著頭壓低聲音道：「剛才的話不是場面話，你雖然年輕但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必然心智過人，所以你應該知道，要想在西南諸道立足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我比你年長，不是以南徽道總督的身份和你說這些，而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說……」
劉狄曾經說過，即便方解查到是城門守劉封抓了他的人，這件事也不會鬧的太大，因為劉封完全可以用一句緝捕可疑之人來搪塞。而毫無疑問的是，將方解徹底激怒的是劉封把那二十幾個人都殺了。
……
「只要這件事止於劉封，我保證他們不計較那一萬郡兵的事，甚至可以再從他們手裡多要出一些錢糧來，對於黑旗軍來說，收穫了許多，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你應該知道怎樣選擇才會
他對杜建舟笑了笑：「總督大人剛才這話，不管怎麼聽都極有道理。」
劉狄和宇文波的臉色最難看，這件事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計，本以為很容易擺平的事，現在卻失去了控制。被抓的那些黑旗軍士兵被審訊的這幾天里，他們根本沒有問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而現在因為這件事連他們似乎都有些難以自保，得不償失。
「我能理解方將軍的心情。」
江北道
他聲音極低地說道：「我說這些，你應該知道都是真心實意，而不是為了我自己考慮。」
「我已經失去耐心了，所以不打算再折磨這個有硬骨的漢子。我決定還是直接一點……」
他這話說的，已經有些哀求的語氣。
麒麟殺了四十個人的時候，那些郡兵忽然醒悟過來，將所有事都推到劉封身上，只說是劉封帶著他們去抓人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被抓的是誰。在監牢里用刑也是劉封下的令，他們只是奉命行事。
「我的耐心被耗盡了……」
這不是杜建舟想看到的場面，他怕。
這樣一來，所有事都被指向劉封，而劉封依然咬著牙不肯招供，因為他明白自己怎麼做才能保存更多人。
方解看了看說話那個人語氣平淡地說道：「那就從你開始好了……陳孝儒，這位大人身子金貴，你用刑小心些。」
「只要今日這事到此為止……」
……
方解看著杜建舟的眼睛說道：「意味著我即便沒有你們提供的錢糧物資，還是要打這一仗的。我的士兵也深知這一點，打這一仗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一點好處。數千里奔襲，沒有朝廷的獎勵，甚至還要遭受地方上的排擠，可為什麼我和我手下的士兵還是要打這一仗？」
他指著的那人，正是劉狄。
他知道方解不傻，
朝廷大軍與羅耀的雍軍龐霸的護國軍打的極為膠著，羅耀的雍軍連續多日猛攻，將劉恩靜和許孝恭的人馬逼的節節後退，而龐霸見勢頭不好暫時撤了出去，這樣一來雍軍兩面受敵的壓力頓時一輕，羅耀下令大軍全力猛攻朝廷人馬，而他自己帶著三萬精兵看著龐霸的人馬，那樣子就好像在說，你再來那麼急決戰吧。
他走進龐霸大營的時候臉色有些不高興，有些無奈，有些憤怒，很複雜。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似乎不管是誰都沒有辦法阻止繼續發展了。方解說話的語氣雖然並不陰狠，可卻如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剁在所有人心裏，讓他們隨之發寒。劉狄和宇文波這樣的人很難理解，為什麼方解會做出這樣衝動草率的事。如果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帶兵南下明知道離不開地方世家豪門的支持，即便憤怒，也不會把事情搞的這般大，大到沒有絲毫挽回的餘地。
宇文波微嘆道：「還真是個瘋子，根本不按常理辦事……不計較就不計較吧，不過是一萬士兵而已，以後再訓練出來就是了。」
「你們都只是奉命行事？」
而羅小屠為先鋒的雍軍，連戰三天，將朝廷大軍重新逼回到火狐城一線。
「既然大人你說了些坦誠的話，那我也對你說一些坦誠的話……在北徽道總督鍾辛和雍北道總督遲浩年到我朱雀山大營之前，我就已經決定要帶兵南下殺敵了。我本打算走水路直下雍州，繞過北徽道南徽道和雍北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只能說我錯了……」
方解點了點頭。
「好像到了這就再也不能問出來什麼了。」
……
這話如一悶棍敲在杜建舟的心上，讓他竟是有一種要吐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