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0633章 將榮耀帶回家鄉
客廳里飄著茶香，杜建舟一口一口的抿著茶卻找不到一個話題，他不時看方解一眼，卻發現對方依然很平靜，就好像從來沒有下達過殺人的命令。杜建舟可以想象的出來，有了今天這件事，不管是從北徽道跟來的那一萬郡兵還是南徽道即將跟著方解開拔的一萬郡兵，自此之後都沒有人再敢飛揚跋扈。
「干他奶奶的……怕個屁！」
這個問題太尖銳，尖銳的讓杜建舟心裏不舒服。
一萬郡兵的事沒人敢提，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再觸霉頭。他們已經見識過什麼叫蠻不講理，城裡的血腥味熏的他們忍不住的想要嘔吐。黑旗軍的騎兵在大孤城的街道上一隊一隊的過去，百姓們遠遠地看著竊竊私語。劉家的高門大院里抬出來的屍體裝上馬車，然後運到城外掩埋。
「方將軍打算何日啟程？」
敬畏
方解緩步走上點將台，掃了一眼下面那些規規矩矩站著連話都不敢說的士兵，他微微停頓了一會兒后大聲說道：「我知道你們現在為什麼會站的這般筆直，為什麼會這般的懂規矩，你們自己也知道……因為這城裡剛剛潑了血。我也知道你們之中不少人恨我，因為我就在今天殺了你們五百多個同袍，還有一位郡兵校尉。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們覺得親切……」
杜建舟雖然明知道這事是真的，可是從方解嘴裏得到肯定他還是心裏有些發緊。對於那位高坐在龍椅上的天佑皇帝，杜建舟其實又敬又怕。雖然他們這些地方上的大吏和皇帝見面的機會不多，而且封土一方權柄滔天，可他卻從來懷疑過，自己可能因為某些小事被皇帝罷官甚至砍頭。
場面依然安
方解將視線從院子里那些擦洗血跡的下人們身上收回來，沉默了片刻之後回答：「總督大人……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如果……如果我黑旗軍沒有南下的話，南燕人和紇人繼續往北打，總督大人會如何應對？」
「打回去。」
杜建舟無法想象是怎麼樣的經歷讓這個少年大將軍變成了現在這樣，還是他從骨子裡就透著一股冷血。
北徽道梁城裡，他殺了一個九品強者只是小小的告誡。南徽道大孤城，他屠了一個家族來告訴其他人，不要再試探什麼了，試探下去的話結果只會越來越讓他們感到疼和怕。大孤城裡的人們已經忘記了，上一次殺戮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但是他們會記住，這一次殺戮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方解將視線轉到杜建舟臉上笑了笑說道：「要打回去，打到敵人家裡去，打到敵人沒了家，這樣才會嚇住接下來的敵人。」
「自然是抗戰到底。」
「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是南徽道的鄉親父老為你們籌集的物資糧草。你們知道為什麼他們願意從自己的口糧里省下來一口也要給你們嗎？」
「沒人？」
一個站在靠前位置的小兵，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年紀，身上的衣服顯得有些寬大，那柄一米多長的橫刀在他腰間挎著垂了地。他的脖子都憋得通紅，一個將字喊出來之後眼睛都憋的往外凸出。
「將榮耀帶回家鄉！」
杜建舟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悄悄在心裏問了自己一遍
他的嗓音驟然提高：「既然你們已經是我的兵，我就會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你們在戰場上活下來且取得勝利。然後帶著你們驕傲的回到家鄉，用你們的拳頭用力的揮舞著告訴你們的家人鄉親，那些狗娘養的敵人被你們殺光了！你們記住，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人……我！從來沒有在戰場上失敗過！」
「將榮耀帶回家鄉！」
以前這些世家大戶才不會掏銀子維持郡兵用度，現在卻心甘情願的掏銀子，一點都不小氣。
方解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個字。
在南徽道籌備的錢糧輜重沒有集齊之前，方解特意將北徽道的一萬郡兵和南徽道的一萬郡兵集合起來，就在大孤城裡郡兵大營里列隊。這些郡兵們雖然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可他們卻發現彼此看向點將台上時候的表情都一樣。
眾人都散去之後，南徽道總督衙門裡就顯得冷清起來。那些護衛衙役們一個個顯得都很無精打采，原本在他們身上鮮明的驕傲感被方解的屠刀震懾的蕩然無存。他們甚至不願意也不敢再去看那些身穿黑甲的騎兵，不只是因為這些傢伙殺人不眨眼，最主要的是黑旗軍的士兵們比他們還要驕傲，真正的驕傲。
但集中起來的時間還短，還需要訓練。
這一天之後很久都有人想不通，為什麼方解南下走的路會這樣的與眾不同。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那些地方上的豪門世家做出什麼友好的姿態，而是用一種近乎於野蠻的霸道宣告自己不會對任何人低頭。
沉默了好一
「我把你們召集來，也不是為了進一步查還有誰參与了這件事，這件事到此為止，今日不再提以後也不會再提。如果你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因此而不惜得罪地方豪門也要大開殺戒，可以去問問我手下黑旗軍的士兵，他們會告訴你們為什麼。」
這些郡兵平日里沒有斷了操練，所以隊列頗為則整齊。本來按照大隋的規矩，在沒有戰事的情況下郡兵們不必每日操練，甚至不必每月操練。在農忙的時候這些郡兵們都在田裡幹活，只有出現敵情的時候才會將他們集結起來禦敵。
可是自從大隋亂了之後，羅耀帶走了西南百萬大軍，各道的郡兵幾乎都不再沿用之前的慣例，由世家大戶出資，郡兵們必須保證一直處於集結狀態，且每日不斷操練。為了增加郡兵的戰鬥力，這些世家之人沒少往裡面砸銀子。最起碼從裝備上來看，這兩萬人不比大隋的戰兵差多少。
他停頓了一下后說道：「不管怎麼樣，咱們都是漢人。就算咱們家裡鬧的再厲害再不可收拾，也不許外人欺負上門來，來了，就狠狠地打出門。」
……
……
「不。」
方解環視一周：「因為百姓們都知道你們要去幹什麼，你們要去殺敵！也許你們會說，敵人現在燒殺搶掠的不是南徽道，甚至還沒到雍北道，你們還安全著。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雍北道的男人們也這樣想，那麼敵人就可能頃刻間殺到你們面前！如果
因為他手下二十幾個士兵被殺而一怒屠了一個豪門，這樣的故事註定了會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里被人傳揚。當然，這樣血腥的手段不一定會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但方解手下的士兵們卻深深的記住了一件事，他們的大將軍，永遠站在他們這邊。
「很快。」
方解的簡單回答之後，兩個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靜。
「打回去？」
方解問。
說完這句話，方解指了指校場遠處堆積如山的物資。
他不想再提今天的事，所以只好說些別的事。
他們心裏有一股子火熱的東西在不停的往上涌，燒的他們喉嚨痛，好像只有喊出來才會減輕這灼熱感。
「今天的事……說來說去起因在我疏於監察。既然人已經殺了為你手下的兄弟償命，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不提了。」
看著臉色平靜的方解，杜建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皇帝會對這個少年如此看重，今日方解行事的風格，似乎和那位皇帝陛下有些很相似的地方。該溫和的時候溫和的讓人如沐春風，該冷酷的時候讓人感覺如墜冰窟。
杜建舟下意識的又找了一個話題，問出來之後才醒悟有些不妥。
「是。」
「將……」
可即便如此，這些郡兵的戰力依然堪憂。他們是在羅耀帶兵走之後才招募起來，雖然不是全部如此可也佔了七成以上。按照大隋朝廷定下的規矩，各郡郡兵人數不許超過一千五百人，各道郡兵的總兵力不許超過一萬五千。羅耀走了之後西南戍衛力量幾乎被搬空，隨各道都在不停的擴充郡兵隊伍。
「我在總督衙門裡說過，我的兵除了我自己之外誰也
方解搖了搖頭：「僅僅是打出門，敵人不會死心也很快就忘了怕。」
方解點了點頭：「越狠越好。」
這一天，大孤城的百姓們都記住了方解這個名字。
杜建舟微微愕然，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方解的話。
他自己嘀咕了一句，然後扯著脖子喊：「將榮耀帶回家鄉！」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們懼怕也不是讓你們放鬆，而是讓你們明白一件事。既然從今天開始你們跟著我了，那以後也是我的兵。如果在另一個地方有人對你們揚起刀子，那麼我也會為了你們把公道討回來。也許南疆之戰結束后你們之中依然有人會恨我，但我今天的話也希望你們如恨我一樣刻骨銘心的記住。」
「將榮耀帶回家鄉！」
「跟了我方解，你們可以放心大胆的將後背交給我。跟了我方解，我不允許有人褻瀆你們的尊嚴。記住吧，以後若是有人問你們是誰的隊伍，你們就給我大聲的回答，你們是方解的兵！」
方解大聲道：「將榮耀帶回家鄉！」
「有沒有人敢跟著我喊一句。」
這話讓杜建舟心裏翻騰起來，他一時間竟是有些不敢與方解的視線接觸。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少年大將軍的懼意越來越濃。
卓布衣走的時候問方解為什麼戾氣越來越重，方解回答說我要用人血養殺氣。或許這是方解給自己一個清晰的方向，因為接下來他要走的路步步踏血。
「大將軍有句話我剛才聽了格外的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