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0694章 殺人當快意
撲虎想了好一會兒，似乎對他來說這些話有些難懂。但他決定嘗試一下，他站起來解開褲子對準船舷外面：「要不要比比看誰撒尿比較遠？」
談清歌看著撲虎發傻，似乎是根本沒有感覺到身後的危險。他看到撲虎從腰畔將一柄大鎚摘了下來，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可撲虎卻並不是要對他怎麼樣，一把將他拉開然後將大鎚擲了出去！
談清歌低頭看了看掛在自己腰畔那柄如一泓秋水的長劍，嘆了口氣道：「文不能七步成詩，武不能十步殺人……我還能幹嗎？」
談清歌笑了笑：「我帥？」
「唉……」
談清歌愣住，然後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也許以後，你我真的會成為朋友。」
撲虎啐了一口，嘴角上卻帶著笑。
「那我也不說。」
談清歌問。
談清歌微微嘆息了一聲后說道：「在演武院的時候，一大半的時間是幫伙夫做飯，然後是去藏書樓給老先生送花生。剩下的時間要麼在睡覺要麼在後山發獃。也不能說我見的人少，那些演武院的學生每天都要來吃飯，可我就是不喜歡他們，我說那些人身上帶著一股子讓人厭惡的味道。後來還問過伙夫這是為什麼，伙夫說因為你窮他們富因為你低他們高。」
「不信。」
談清歌仔仔細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是丑。」
所以他將伙夫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因為……」
大船在向南第三天的時候已經過了平商道，北徽道是西南四道中南北走向最短的一道，用不了兩天就能過去進入南徽道。不過洛水在北徽道境內的這一段景色最是美好漂亮，沿岸風光讓人心曠神怡。有崇
他剛要說話，忽然看到撲虎的臉色忽然一變。之前輕鬆言談時候的笑意陡然消失，那種已經好多天沒有在他眼睛里出現的殺意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
不止是這一個人，水中出現了無數黑影，看起來真的好像是不少大魚在水中游弋似的。只是這些大魚可不和善，有的躍出水面直奔大船，有的手裡則靠近大船，竟是要在水底將大船鑿穿！
他問。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男人當然要縱橫沙場，在我看來賦詩一首絕對不如立斬一人來的快意。你不會作詩不算什麼，會殺人就夠了……我忘了，你也不會殺人。不過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所事事，只能看書，倒是養成了看書的習慣。所以不管去哪兒，我都要帶一本書消遣。」
談清歌不知道，他也問過伙夫。伙夫告訴他，朋友就是你高興的時候他陪著你高興，你哭的時候他未見得會陪著你哭，但會去把氣哭你的人揍一頓的傢伙。你得意的時候，他或許會離你遠遠的，他會過他的生活你過你的生活。當你失意的時候他會走過來拍拍你的肩膀，對你笑笑說，要不要比比看誰撒尿比較遠？
這話才說完，忽然從水中躍出來一條大魚直奔談清歌！
撲虎大笑，然後很認真地問：「你能和我做朋友嗎？」
可這道凌厲刀氣卻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那大鎚筆直的飛過去砰地一聲撞在那刺客胸口上，直接將那刺客半邊身子轟碎，然後竟是有意識一樣在半空中兜了個圈子自己飛了回來。殘缺不全的屍體墜落下去，染紅了一片江水。
……
談清歌笑著
「活著，就是大成大就？」
「快了。」
「我？」
「你為什麼沒有朋友？」
談清歌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很認真的回答：「怕死。」
撲虎不知道為什麼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我曾經以為我最怕的事也是死，可是後來發現，原來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經歷的多了之後你就會發現，很多你恐懼的東西其實根本不必在意。」
談清歌紅了臉，訕訕的笑了笑：「這一路看過來，大江兩邊都美得讓人想要感慨幾句什麼，怪不得那些詩人喜歡遠遊，好風景真能讓人心裏舒服。我也想說幾句什麼，可想了半天……肚子里沒詞。」
這次輪到撲虎認真的去想，然後自嘲的笑了笑：「我丑？」
「說的好像你死過似的。」
撲虎呸了一聲：「我又不是要殺人！」
「你才死過！」
「活著唄。」
撲虎也是臉色難看，他似乎也極不適應這種在水上飄蕩的生活，本是冷傲之人，此時臉上竟是帶著幾分可憐之色。
談清歌愣住，然後點了點頭：「好……不過你不許用內勁！」
「大將軍就說過，路上會有些小丑冒出來……果不其然！」
談清歌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悟。
「因為我誠實。」
談清歌忍不住笑了笑，心說這世界上果然沒有絕對強大的人。這些鐵甲軍士兵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當初以堪堪兩萬之數，竟是硬生生將羅耀的百萬大軍殺了個七零八落，這就足以說明，在陸地上，他們當得起無敵這兩個字。
談清歌道：「你說你丑，我仔細看過，你確實不漂亮。別人說你丑你
撲虎白了他一眼：「跟你聊聊天的感覺不錯……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朋友，只有大將軍愛我護我，我也習慣了跟在他身邊，聽他的命令做事。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但這卻是我第一次離開他這麼久，所以難免急著做完了事趕回去。所以啊……我才會答應你坐船南下，不過我還是覺著，只有腳踩著地面上才踏實。」
「你真糟蹋了這件書生長袍。」
談清歌沉默了好一會兒后說道：「我也沒什麼朋友……」
而是一個人。
「萬軍之中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的大將軍，怎麼也會怕水？」
很搭。
「因為……」
「你呢，有什麼怕的東西嗎？」
水中躍起來的，哪裡是什麼大魚。
……
「還真沒有……不過以後可以試試……」
「還有多久才能下船？」
談清歌看的如痴如醉，每日間就是站在船頭看兩岸風景。
他轉過頭看了撲虎一眼：「我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樣。」
黑影越來越密集，人越來越多。
而撲虎似乎對這些毫無興緻，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陪著談清歌站在船頭。這兩個人看起來格外的不搭，一個身材修長面目清秀，一個矮小壯碩相貌醜陋。最初大船上的人還覺得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反差太強烈，到了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忽然覺著，這兩個人站在那，就好像這洛水兩岸的景色一樣。
撲虎問。
羅屠雖然兵敗，但依然擁有超過四十萬大軍。長安城裡出來的鐵甲軍就算再精銳，也不過區區千人之數。
「談清歌，你不會作詩
撲虎的臉色顯然變了變，扶著船舷嘆氣道：「竟是還要十天……我這輩子最厭惡的事就是坐船，若不是你說走水路能快些，我是萬萬不肯上船來的。」
這話其實已經算是拒絕，可撲虎卻好像很高興：「朋友是什麼？」
撲虎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詠景的詩詞，我能隨口說出來一百首你信不信？」
「你撒尿殺過人？」
明明是別人最愛聽的話，他卻說個沒完沒了。
撲虎見談清歌幾次張了張嘴又閉上，忍不住好奇地問：「你這是想幹嘛？」
這些魁梧壯碩的士兵們，一個個緊緊的握著他們身邊能扶住的東西，似乎生怕一撒手，自己就會墜入大江。
撲虎抱怨了一句，順著船舷坐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大船上，似乎只有坐下來靠著什麼東西，才會讓他覺得踏實些。
撲虎微微怔了一下后好奇地問：「你又是為什麼沒有朋友？」
撲虎擲出去一錘，半空中那人雙手持刀力劈而落，那刀斬出一道磅礴的刀氣，當的一聲正正的斬在大鎚上。
撲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真奇怪了，若是換作別人說我丑，我早就一把拉過來撕把了。可你說我丑，我為什麼就沒有想殺你的心呢？」
撲虎嘿嘿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以前讀書的時候，我總是不耐煩的跑出玩，要麼去著雀兒，要麼去挖螞蟻窩。後來大將軍為這事結結實實打了我一頓，我才肯硬著頭皮去背那些古人的詞句。可是背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怕水算的了什麼？誰沒有自己怕的東西？我還怕老鼠呢！」
而撲虎卻好像真的沒有生氣：「你不會聊
有高山險峰，也有苗圃花卉。
談清歌笑道：「你可以用個漂亮些的詞，比如說我清高。」
撲虎自然而然地說道：「活著，就是大成大就……這話，是大將軍說的。」
談清歌指了指江邊一座隱隱可見的大城說道：「那就是信陽城，已經進了黃陽道的地面，咱們順流而下走得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有十天左右就能進平商道。上了岸之後再走一天半，最遲兩天，就能到雍州。」
……
「這就是嫉妒心嗎？」
……
撲虎冷冷笑了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要知道對於撲虎來說，繞路，這是以往他從不肯做的事。
本來按照撲虎的意思，就是直接衝過去算了，不過身為欽差的談清歌卻極力反對。畢竟這支隊伍里還有紅袖招近百口人，而其中又多是女流。也不知道是和談清歌比較投緣還是撲虎也有憐香惜玉之心，最後竟是同意了談清歌的要求繞路而行。
談清歌取笑了一句。
浩浩蕩蕩的船隊順流而下，為了繞開羅屠的控制的區域，從長安城裡出來的隊伍先是橫渡了洛水，然後翻過了芒碭山，從黃牛河再向東然後取道洛水順流而下。這比直接走長江渡口要繞出去近千里，不過為了安全到達雍州多走一些路也是必然。
可到了搖搖晃晃的大船上，他們一個個都很緊張。
靠在船舷上，談清歌回頭看了一眼大船上那些陰沉著臉的鐵甲軍士兵，雖然他們依然冷冰冰的不能讓人親近，身上還是帶著一股子濃到讓人不適的殺意，可談清歌看得出來，這些鐵甲軍士兵似乎都不習慣乘船。
談清歌不知道伙夫為什麼對朋友的定義這般粗俗，可他卻隱隱覺著朋友好像就應該這樣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