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0766章 只是因為你蠢
他忽然發現自己像個小丑，就連一個被他殺死的人都能肆無忌憚的譏諷他。而遠處那個穿黑袍的年輕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坐在那頭可惡的白獅子背上悠哉悠哉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丟在大街上任人圍觀，那種憤怒讓他的心幾乎都要炸開。
騎兵副將調轉馬頭喊道：「咱們殺回封平，城內的兄弟們看到咱們，一定會出來接應的！城主不會放棄咱們！只要讓城主看到咱們，咱們就還有救！」
城外那支人馬看起來足有兩萬人，突然從黑旗軍後面殺出來，很快就將堵在南門的黑旗軍大營沖開，沒多久，大火就開始在黑旗軍南營中燒起來，火勢蔓延的很快，只小半個時辰就已經將半座大營吞了進去。
「殺回去！」
「老子要親手報仇！」
韓赴揉了揉眼睛，怎麼也想不到這會還有誰和黑旗軍交手。
只見從正南方向，有一支人馬忽然出現在黑旗軍身後，沒有絲毫停留就殺了過來，看起來黑旗軍城外的那支人馬猝不及防，很快后陣就被衝散。那支人馬也不戀戰，朝著城門這邊猛衝。
「等等！」
「那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嗎！」
朱撐天手下另一個大將雷不患攔在餘明理馬前道：「可是現在先要把封平守住，一旦封平破了，莫說不能給爺報仇，就是爺的屍首都不能保全！明理，我們幾個和你一樣難受，可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況且，那個畜生就算想逃難道能逃遠？城外的黑旗軍最強的就是騎兵，看到城中有人馬出來立刻就會追上去！」
而封平的城門，已經關了。
餘明理怒道：「爺死了，我要為爺報仇！老子不管封平守不守的住，絕不能讓爺死不瞑目！仇人才走，你們就他娘的想著這座城而不是為爺報仇！都滾開，今天誰攔著我誰就是老子的仇人！」
方解算準了自己不信他，所以才會選擇相反的方向，然後他在這裏等著，虞嘯確定如果自己是方解的話，只怕現在要更得意一些。方解還能忍著沒有哈哈大笑起來，其實已經不容易。
「方解！」
就在這時候，有一隊沛城的騎兵從黑旗軍那邊直闖過來，筆直的跑到城外：「城牆上是何人當值？我乃沛城將軍白元，封了我家
真是一個殺人的好天氣。
他試圖衝過去阻攔騎兵，卻被一陣箭雨阻擋。以他的修為，尋常弓箭手射過來的羽箭根本傷不了他，可傷了他的本就不是羽箭，而是那些騎兵們憤恨仇視的眼神。
虞嘯怒吼道。
韓赴趴在城垛上向下看了看，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后驚喜道：「確實是沛城的援兵，我認得那人，幾年前他曾隨白愷善到咱們封平來過，我和他坐在一起喝過酒！」
「是沛城的人馬！」
刀鋒劃過，血噴涌。
雷不患攔住他道：「你看看外面！」
隊伍已經亂了，騎兵不聽指揮，步兵茫然無措。
……
雷不患放下千里眼看了韓赴一眼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好像是……沛城的兵？我看旗號很像是沛城的人馬，難道是白愷善派來的援兵？可是沒聽爺提起過向白愷善求援啊，不請自來？」
此時的局面對封平軍沒有一點優勢可言，騎兵被自己人堵死歸路，想提速卻根本提不起來，而那些步兵沒有人指揮，亂成了一團。
這話一說完，封平軍里立刻就炸了。
隨著騎兵副將的咆哮，越來越多的騎兵開始對著虞嘯開弓放箭。而虞嘯手下那幾千步兵居然全都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兩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聽從虞嘯的命令，可是今天，他們發現自己不認識那個人了。如果虞嘯不是和黑旗軍串通好了的，為什麼才一出城就被人堵住？
餘明理也看出來了，他指著那黃色大旗喊道：「看旗號，看號衣都像是沛城的人！」
方解將朝露刀收起來，很認真的回答了他：「我猜到你要走南門，可我怎麼可能只守著南門？只要你殺朱撐天逃離封平，走哪個門都一樣。」
「好！」
「不尊軍令者，斬！」
天高雲淡，晴空萬里。
虞嘯紅了眼睛的野獸一樣想阻止隊伍潰亂，可這個時候他嘶吼的聲音再大也沒有任何意義。從一開始他就被算計了，這讓一直以來都在算計別人的他無法承受。尤其是那種才剛剛覺得成功了就被人一腳從雲端踩下去的屈辱，更加無法承受。就算是虞家被滅門的時候他都不曾有今天這麼濃烈
虞嘯催馬過去要阻攔那些騎兵，他忽然想起朱撐天臨死前看著自己那詭異的笑容，還有拼盡了最後力氣說出來的那句話：「我的兵……你想帶走就能帶走？」
虞嘯怔住，凄涼的笑了笑：「原來你贏我，靠的只是兵多……」
方解往前上了一步，刀子一甩轉過來放在虞嘯脖子旁邊：「錯了啊……我贏你，是因為你蠢。」
他看著方解，眼神里的仇恨都散了。
「你怎麼就算定了我要走南門？」
其他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答案。封平城裡現在能說上話的將領都在城牆上呢，誰在外面？
「咱們走！殺回封平！」
「殺出去！」
「閉嘴！」
「誰都想親手報仇！」
「要殺也是往回殺！」
而此時，圍在四周的黑旗軍已經停止到了攻擊，看戲一樣看著官道上那支隊伍。方解則高聲喊道：「定呈兄，快過來，看樣子他們已經不信你了，你快到這邊來，將這些人騙出城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我黑旗軍來做就是了！」
餘明理指著外面那滔天的火勢：「黑旗軍的大營都被燒了，還能有什麼詐？你看看，那邊圍著咱們人馬的黑旗軍已經開始改變陣型了，至少分出來一半騎兵往大營那邊趕，如果再不殺出去接應的話，只怕來不及了！」
封平騎兵們在副將的指揮下呈攻擊陣型開始往回沖，看到騎兵轉身，方解立刻大喊道：「殺光他們，救虞將軍出來！」
韓赴還是不敢決定，在城牆上來回踱步。
「這個仇咱們肯定得報！」
「放屁！」
餘明理吼道。
他連忙吩咐道：「開城門！明理，帶你的人把援兵接應進來！」
虞嘯猛地轉身：「我要殺了你！」
「不能開門！」
「我沒有出賣你們！」
他有些發傻似的問。
「好像是……」
騎兵副將吼了一聲，等著虞嘯的回答。
如果在以往有人對他們的主將這樣不敬的話，他們早就抽刀上去拚命了。今天，他們只是茫然的恐懼的看著，沒有人阻止，甚至沒有人發聲。
如果不是這次獨孤文秀帶來了援兵，方解手裡的人馬確實有些捉襟見肘，不能兩面周全，可是現在，他手裡的人馬綽綽有餘。兩邊伏兵弓箭手
眾人議論紛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餘明理又道：「大哥，這會要是開門殺出去，前後夾擊，南門外的黑旗軍必敗無疑，就算是趁勢將咱們被困的人救出來也未必不行！我願帶本部人馬殺出去，將援兵接應過來！」
「大哥！」
餘明理知道朱撐天被刺殺后第一時間就要調遣人馬追出去，可是才到大營就被其他將領攔住。朱撐天手下六個得力戰將中年紀最長的韓赴一把將他拉住：「現在你帶兵出城，只怕非但追不上那個逆賊，還會被黑旗軍纏住！那個逆賊帶走了近五千人馬，城中兵力空虛，若是你再帶兵出去，拿什麼守封平！」
……
而黑旗軍，只管傾瀉羽箭。可偏偏是這樣，封平軍的人卻沒有人反擊！士兵們看不到方向，不知道目標，還選擇信任虞嘯的並沒有多少人，就算跟了他兩年的步兵也開始掉頭往回沖。騎兵和步兵混合在一起，哪裡還有一點陣型？
餘明理罵了一聲，掉頭朝著城牆那邊跑了過去。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跟在餘明理身後往城牆跑。一群人蜂擁上了城牆，舉起千里眼往遠處看過去。
……
恨的是方解嘴角上那得意的笑，也恨自己。
「只要你敢往回殺，我們就信你！」
餘明理一把抓著韓赴的前襟道：「讓我帶兵出去把兄弟們接回來，把那個畜生抓回來！咱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被敵人屠殺啊！再這樣下去，那近五千弟兄就全都完了！」
「虞嘯！你這個卑鄙小人！」
「他還敢回來！」
「爺！」
「殺不回來了！」
紅著眼睛的虞嘯就好像一頭野獸，看起來格外的瘋癲：「你們不要上了敵人挑撥離間的當！敵人正是想要看到你們和我反目成仇！只要咱們齊心合力，未必不能殺出去！」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有士兵跑過來大喊道：「將軍！虞嘯帶走的人馬在城外幾里被黑旗軍困住了，看樣子正在往外沖，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往外沖，而是要往城這邊殺回來！」
遠處高坡上，方解這次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似乎遇到了點問題
士兵們此起彼伏的喊著，紛紛調轉馬頭。
「都回來！你們上了敵人的當！」
虞嘯在恨
就在這時候，瞭望手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快看！城外有另一支人馬殺過來了！」
韓赴忍不住贊道：「自背後突襲，然後將敵人大營燒了，這樣一來黑旗軍必亂，再想組織起防禦也難了。只是太亂了些，我看不出來那是誰的旗號！看樣子就要殺穿黑旗軍的大營了，這領兵的將領不俗！」
「我們為什麼要出城！」
兵已敗，刀已斷。
「這是誰領兵？」
……
餘明理仰天悲呼了一聲緩緩跪下來，使勁磕頭：「屬下對不起您啊！對不起您啊！屬下早就說過那個畜生信不得！可爺您太寬厚了！屬下不能親手為您報仇，屬下恨啊！」
虞嘯沒有理會方解的話，將手裡的刀子往前指了指：「後面是敵人，前面也是敵人，如果你們還有軍人的血性，就用刀子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跟在我身後，我帶著你們殺出重圍！」
而封平步兵損失的更大，這一刻失去指揮的步兵只剩下被動挨打。封平騎兵為了沖回去，第一件要做的卻是將虞嘯麾下的步兵沖開，認定了虞嘯和方解是一夥兒的，那些騎兵從一開始就沒留情面，掄起刀子朝著昔日同袍的身上砍了下去。很快，堵在後面官道上的步兵就被砍翻了一層。
韓赴道：「此時蹊蹺，爺沒有求援過沛城的援兵卻自己來了，萬一有詐怎麼辦？」
「那是誰的兵？」
幾裡外，看起來封平軍已經被圍死了。前路和兩翼都是已經列陣完畢的黑旗軍，箭陣的厚度讓人看了心裏都發毛。而往封平這邊則是黑壓壓的一片騎兵，看起來人數絕對不少於一萬。也就是說，至少一軍黑旗軍輕騎將封平軍的後路堵死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騎兵離著很遠喊了一聲，立刻就引起共鳴：「虞將軍，我們為什麼要出城？！你說要接應援兵，援兵在哪兒？」
眾人一愣，紛紛站起來跑到城牆邊往外看。
「有
虞嘯頹然的往後退了幾步，手裡的斷刀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
幾個人無法回答，可他們都知道，除了這樣看著沒有任何辦法。
其他人也都跟著跪下來，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韓赴怒道：「可你要是把這些兵都葬送在城外，拿什麼給爺報仇！」
餘明理的眼淚刷的從眼眶裡流出來：「爺還能知道什麼！」
兩側高坡上埋伏的弓箭手開始放箭，憤怒的封平騎兵們若不是有那個副將壓著，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虞嘯撕碎。那個副將知道現在不能戀戰，指揮著人馬往封平方向衝擊。可他們已經出來了，方解怎麼可能放過？
……
韓赴頹然的搖了搖頭：「肯定是騎兵的人發現了不對頭想回來，卻被黑旗軍堵住了。那個畜生！不但殺了爺，還帶著那麼多士兵給他陪葬！」
他指著城外：「你仔細看清楚！外面至少還有一萬黑旗軍已經列好了陣勢，只要你一開門，他們立刻就會開始攻城！看樣子黑旗軍把能調集的兵力都調到南門這邊來了，以咱們現在的兵力根本就殺出去！」
「滾！」
韓赴拽著餘明理的馬韁繩喊道：「你以為就你想報仇？！爺對咱們都一樣！我跟著爺三十幾年，比你時間還要長的多！爺死了，我跟你一樣的難受！可你他媽的看清楚，現在你追出去能有個屁用！追不上那個敗類還要賠上幾千人馬，爺要是知道會答應嗎！」
騎兵們開始整隊準備衝鋒。
「你們這群白痴！」
騎兵副將怒吼：「你是個敗類！無恥小人！你不配和我們說話！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他敗了，徹徹底底的敗了。不僅僅是戰場上敗了，論修為，他第二次輸在方解手上。如果第一次他還故意隱藏了實力，那麼這一次他拼盡全力也沒能擊敗方解。對手總是用一種他無法企及的實力，看起來並不怎麼費力的將他擊敗。
虞滿樓吼道。
騎兵副將怒斥道：「城主對你不薄，你居然勾結敵人出賣封平城！弟兄們，咱們上當了，虞嘯和黑旗軍是一夥兒的，他故意把咱們騙出來送給黑旗軍！咱們殺回去，就算死也要死在封平城裡！」
虞嘯怒道：「現在你們如果還糾纏這些，只能讓敵人高興！不管援軍的事，現在你們只該想想怎麼殺出去！」
「你他娘的就知道守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