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0973章 你知道他是誰嗎
蒙哥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晏增想了想說道：「能不能把黎陰城裡的人馬還給我，我要回東疆去。」
蒙哥問。
「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真的老糊塗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決定是什麼。」
「你對神的理解是什麼？」
「晏歷真的死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方解點了點頭：「他和沐廣陵的獨子沐閑君帶五千兵馬戍守蓬萊島，被洋人的水師圍困不得突圍，海路被洋人水師切斷，陸地上的沐府援兵過不去。他們兩個帶著士兵死戰月余，聽說全部戰死，沒有一人活下來。」
「嗯，算是很標準的答案。」
蒙哥重複了一遍，然後仔細地想了想：「為了控制百姓？」
……
蒙哥很認真地問了一句。
「是。」
「進來吧。」
老僧想了想：「是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再一次？」
「上一個人是什麼人？」
「你帶兵抵抗不是過錯，沒有焚燒糧倉是功績，所以我不會殺你。若你願意留在我黑旗軍中做事，我會安排給你一個合適的位置。如果你不願意留下，隨你離去。」
老僧似乎是仔細想了想，然後很自然而然的回答：「上一個人就是上一個我啊，下一個人就是下一個我啊……你怎麼這麼笨？」
「我已經分兵十萬奔赴東疆馳援沐廣陵，之所以沒有帶著全部人馬東進，是因為黑旗軍的調動會有多大的影響你也明白。我若帶著黑旗軍所有兵力向東，只怕我辛辛苦苦穩固下來的西南就會被別人佔了。而且我帶兵向東所過之處，那些人會放
方解看了晏增一眼：「你這樣的人算得上是將才，放你走確實有些可惜。不過匹夫尚且不可奪志，我強行留下你也沒有什麼意思。多你一個，我心中自然高興。少你一個，也不會讓我寢食難安。」
「好。」
老僧回頭看了他一眼：「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門檻，你覺得沒必要跨過去，是因為你在門裡看到了門外的風景，覺得出不出去都一樣。門開著，你覺得你看清楚了。其實你沒看清，因為門外很大很大。」
……
「如果我不是神，那麼誰還敢說自己是神？」
「萬能。」
「這麼艱難的出來只說一句話又回去，你何必出來？」
一道巨大的傷痕貫穿了大輪寺，如果將大輪寺視為一座巨大的沙雕，那麼這道傷痕就是被一個調皮的人用木棍在沙雕上擂了一下，將這完美恢弘的建築毀了容貌。這裏曾經是草原上數以億計的牧民心中無可替代的聖地，如果能進入大輪寺會，他們將永生難忘。
老僧點了點頭：「其實如果沒有一千多年前的大輪明王，佛宗還是會出現的。我聽聞在中原有個叫南燕的國家，國都叫做大理城，大理城裡有個大和尚名字我忘了。也許，那個大和尚的佛，才是真的佛。而佛宗的佛，不是真的佛……具體說是什麼，連我都不能完全解釋清楚。」
老僧語氣很輕的喃喃了一句：「是惡魔……想主宰世界的惡魔。」
西域
蒙哥對老僧的話題不感興趣。
蒙哥腳步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大輪
「若我不服從呢？」
「不知道，你解釋了半天，我也沒有聽懂。」
「以你這萬把人，根本到不了東疆。」
「他？」
「他讓你出來接我的？」
大草原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服從。」
晏增問：「鎮國公不放我走，是想讓我帶兵助你攻打長安？」
「我知道你早晚會來的。」
戰爭，沒有摧毀這座寺廟，但是多多少少摧毀了一些人的信仰。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晏增點了點頭：「我可以協助國公爺北上，此去向北三關十六城的守將，多與我熟識。我若是寫信勸降，當有幾人會答應。」
蒙哥越發覺得佛宗神秘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不相信你是神。」
晏增苦苦笑了笑：「我一直以為自己比他更有擔當，比他會更有成就所以才會遠離東疆。他這一死，就算我以後再有成就還有什麼意義？他的死，死在那麼高的地方，只能讓我仰望。」
……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發問，你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蒙哥回答。
聲音的飄渺似乎來自另一個世界，不帶著一點生氣。蒙哥這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聲音，第一次，是他以為自己就要攻破大輪寺的那天。
老僧搖了搖頭后認真地說道：「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我想不明白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比你多得多啊，我可能就快老死了，所以我比你更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簡單來說……
然後他問：「你知道，什麼是佛宗嗎？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知道了，鎮國公預料東疆守不住，所以你帶兵攻打長安。」
「知道我為什麼要邁出那個門檻嗎？」
他看向方解：「東疆那邊在苦戰，你為什麼卻帶兵向北？」
方解看了一眼山坡那邊沒有受到一點兒破壞的糧倉，又看了看站在對面臉色白的有些嚇人的晏增。
蒙哥問。
方解點了點頭：「若如此，不僅是一件大功勞，還是一件大功德。」
晏增搖了搖頭：「為什麼我們在這種時候永遠不能所有人都一個心思？」
方解道：「這個世界上不只是漢人如此，任何一個民族都是如此。有人願意為了守護家園哪怕死也無怨無悔，有人覺得不管是誰坐江山他安心做順民就夠了。平民百姓不一定全部都是隨遇而安，家有勢力者不一定都懂得民族大義。換一個位置，如果現在是我們攻入洋人的國家，那麼也會有人反抗，有人投降。」
「為什麼？」
「長安城對於現在的大隋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哪怕還沒有人攻進去，但長安城早就不是楊家人的長安城。如果能在東疆將洋人擋住自然最好，如果擋不住，長安城就是最後一道防線。一旦洋人攻破長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漢人的江山就丟了。我信不過別人，所以我要自己來守長安。」
聲音消失了好久，在沒有出現。這個時候寺廟的大門被人吱呀一聲從裏面推開，一個看起來已經蒼老到隨時可能死去的老僧拄著一根拐杖緩緩
老僧用了很長時間才邁出門檻，只說了一句話后居然又往回走，然後是再一次艱難的抬腳，醞釀很長時間后邁過去另一隻腳。
蒙哥回答。
聲音消失了一會兒，然後有些感慨似地說道：「我不是萬能的，這世上畢竟還有些事是我不能做到。你說神是萬能的，其實是錯的理解。神不是萬能的，如果是的話，那麼也就不會被我刻意改造了這個世界它卻沒有任何舉動。」
方解緩緩說道。
蒙哥有些不懂。
「不能啊。」
「剛才都說了，我說的那些話是我當初問上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回答。我問，為什麼他那麼嚮往著邁過那個門檻。他就是這麼說的，當時我也沒懂。但我和他不一樣，我之所以跨過那個門檻是因為我想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當我連一道門檻都邁不過去的時候，我估計著離死就不遠了。不過我不害怕也不傷心……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有幾個人是真真正正無欲無求的老死的？」
……
道路兩側一個人都沒有，這裏倒像是一座已經荒廢了很久的寺廟似的。
老僧問蒙哥。
闊克台蒙哥曾經很多次登上這座恢弘的廟宇，以往來的時候，這廟宇道路兩側會站滿了僧人歡迎他，會有人奏響動聽的樂曲，會有人灑落鮮艷的花朵。但是這次，他走上大輪寺的時候顯得有些孤單寂寥。
老僧眯著眼睛看了蒙哥一眼，似乎並不在意蒙哥的心事：「你知道，佛宗為什麼存在嗎？」
大輪寺
方解沒有回
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過來，好像在極遠的天際，又好像就在耳邊。闊克台蒙哥聽到這聲音的時候，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當初他雄心萬丈的想要滅掉佛宗，讓黃金家族的統治力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戰爭看似結束的時候他得知了一些秘密，以至於現在的他哪裡還有什麼雄心，好像一副失去了精神的軀殼一樣。
「中原人……」
「上一個人是什麼人？」
「他啊……」
「是的，再一次……我所經歷過的事是你永遠也不會想象的到的，用盡你的全力去幻想地獄的模樣，你能想出來的樣子不如真正地獄的萬分之一。如果你也曾見過那樣的地獄，你就不會懷疑我的決定。」
晏增又問了一遍。
方解搖了搖頭：「就算你真的是回東疆抗擊外敵，但你這萬把人的隊伍回去的路上會被多少人視為一塊肥肉？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將自己的力量都用在抵抗外敵上，旁觀者的數量或許比願意拋頭顱灑熱血的人還要多些。」
「我手下不缺你這點兵力，也不缺你這樣的人。」
「有些事，不能逃避。」
他說的話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語，然後他笑了笑：「這是上一個人這樣告訴我的，我一直覺得是句屁話……」
蒙哥有些不耐地說道。
蒙哥想說你真無聊，可是心情不好他也懶得多說什麼。
晏增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臉色一變：「你覺得東疆守不住？」
聲音問。
「上一個人？」
「想要讓這個世界的發展在一個正確的方向上，而不是再一次經歷錯誤。」
「不只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