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1067章 毒的是人心
年輕的大首領臉色比仇七還要白，雖然他並沒有受傷。
……
沐閑君大聲道。
「小公爺，只怪你自己笨啊。」
沐自歡是沐廣陵手下大將之一，其修為自然不弱，沐閑君要殺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其實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沐自歡卻知道，即便沐閑君對自己下殺手，自己也不能還手……因為他是沐廣陵的兒子。
「小公爺，公爺這正是為了抵抗洋人啊。您也知道現在東疆局面太亂，各支人馬自行其是，根本就不聽從公爺的調遣，這樣的一盤散沙，怎麼和洋人打？所以，公爺的意思是想把自己人穩定下來，然後才能聚集最大的力量把洋人趕出去。」
沐自歡一怔，剛要說什麼，卻見劉居安對他使了個眼色。
他低頭握住箭桿想拔出來，可是那種疼讓他幾次都沒有成功。
沐閑君還要說什麼，站在一邊的沐府將領劉居安連忙過來了他一把：「小公爺息怒，這事只是個意外罷了，若是您早些出來相認，也不至於刀兵相向不是嗎。現在誤會既然解開了，那何必再傷神動怒的。」
「我為什麼在這裏？」
「小公爺！」
「大首領……」
沐閑君怒道：「我不信這是父親的決定，父親如此的英明睿智，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一定是你們這些小人進了讒言，哄騙了父親！」
劉居安瞪了沐自歡一眼：「沐將軍，既然這已經是一場誤會，公爺那邊自然也不會責怪咱們。現在咱們找到了小公爺，又為公爺得了一支悍兵，公爺怎麼會生氣呢。再說，明知道這是小公爺的人馬還要進攻，只怕那樣的話公爺才會動怒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手，然後為仇七把傷口裹起來：「一會兒敵人開始進攻，你就往外突圍，你往山頂上爬，以你的修為靠兩隻手也夠了，找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
「幹什麼？」
他的手指向沐自歡：「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沐閑君道：「我沒有臉面回去……五千弟兄在蓬萊島上盡皆戰死，便是晏歷也力戰而亡，偏偏是我的一個人活了下來，如果我回去，父親還會允許我帶兵出征？不會！如果不帶兵，我怎麼為那些戰死在蓬萊島上的弟兄們報仇！我怎麼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回去？」
「我是迫不得已才派人向黑旗軍求援的，我和黑旗軍的人有過節，一會兒我帶著弟兄們朝著鳳凰台那邊突圍，能殺出去多少是多少。你躲過去之後，就去鳳凰台那邊接手隊伍，我不想把隊伍白白送給黑旗軍。」
一個赤眉軍將領緩緩的靠著石壁坐下來，坐下了的時候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他咧了咧嘴。他的大腿上中了一箭，羽箭還沒有拔掉。這種羽箭箭頭上有倒刺，如果硬是往外拔的話就會把傷口撕扯的血肉模糊，止血都止不住。這種四棱形的傷口，本身就比刀傷要難處理。
沐自歡猶豫了好一會兒后猛的一跺腳：「你可害死我了……既然如此，那就快快處置了這個小雜種，不能讓別人知道。」
他站起來，身材顯得格外高大。
沐自歡的臉色變幻不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沐自歡道：「赤眉軍奔赴鳳凰台，公爺以為赤眉軍是要去和黑旗軍匯合的。就在不久之前，黑旗軍和廬陵軍聯手偷襲了糧倉，殺了咱們不少人馬，搶走了半數的糧草，公爺擔心赤眉軍是和黑旗軍聯盟，所以……」
「敵人眾多，大首領你怎麼突圍啊！還不如固守，敵人要想殺絕咱們就必須往裡面硬攻，峽谷狹窄咱們受制於地形所以吃
「小公爺息怒，我們這就下令撤兵！」
仇七問。
話才喊完，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
沐閑君的眼神陰冷：「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我父親的軍令？不管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
赤眉軍的大首領，竟然是沐府小公爺沐閑君。
「你們這兩個卑鄙小人！我要殺了你們！」
他叫仇七，曾經是一個獨行大盜。在東疆南邊六七個郡，他的名號都極響亮。當地官府開始黃金一千兩的價格買他的人頭，卻誰也抓不住他。此人專偷富貴人家，仗著一身輕功來去如飛，作案無數。
沐自歡嚇了一跳：「劉居安，你這是幹什麼！」
他是赤眉軍中修為最強的人，他是赤眉軍中最懂得領兵打仗的人，他是赤眉軍中和洋人交戰最有經驗的人，所以他當之無愧是大首領，他的手下人也信服他愛戴他，願意為他犧牲願意和他一同進退。
沐自歡被沐閑君嚇得肩膀都顫抖了一下，訕訕的回答：「這是……這是公爺的軍令。小公爺，公爺他不知道赤眉軍是您的隊伍啊，如果知道，怎麼也不可能下令打這一仗。可是小公爺，為什麼您明明活著，卻不肯回去呢？您知道公爺多擔心嗎？」
「別猶豫了！」
大首領低下頭看著仇七：「記住，一會兒我衝出去之後你就找地方躲起來，如果前面敵人的阻擋沒有放開，你就繼續躲下去，我讓楚原帶著弟兄們突圍。你活下來，還能收攏江湖上的好漢繼續和洋人干，赤眉軍總不能一個不剩下。如果前面的阻擋讓開了，你也要等到安全了再走。」
「哼。」
「我們的敵人是洋人，現在怎麼變成了
大首領將羽箭隨手丟在一邊，然後將仇七腿上分開的肉推合在一起，手上有淡淡的光芒閃爍，那是他的修為之力在融貫仇七傷口上斷開的血管。仇七的臉色一變，一把拉住大首領的手：「多留些內勁，大首領你能殺出去的。」
裹著的布早就已經被血泡透了，他臉色白的嚇人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看不到希望。
「那好，現在就放開十里峽的圍困，讓我赤眉軍的人馬出來！」
「小……小公爺！」
山風從峽谷里掃過，吹起他空蕩蕩的一個袖管。
仇七似乎是看懂了些什麼，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是，他還活著。
劉居安上前踢了沐閑君一腳，看向沐自歡道：「你是沐廣陵的堂兄，可他這麼多年來可曾正眼看過你？將來你兒子做了沐府的主人，你這一脈就算髮達了。將來你會感謝我，別忘了我今日對你的幫助！」
他諂媚的笑著，扶著沐閑君的那條胳膊。
「大首領，你呢！」
沐自歡嘴角抽搐了幾下，緩過神來之後連忙過去：「小公爺您怎麼會來這？您不知道公爺找的您好苦啊！公爺到現在都沒有停止尋找您的下落，派了不少高手去蓬萊島上探查，可是都沒有您的消息。」
仇七坐下來之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搖了搖頭：「咱們突圍求救兵的人已經出去了，不管圍攻咱們的人是誰的手下，都不會再等著了。距離咱們最近的援兵是昌平城的沐府兵……呵呵，不過沐府兵或許早就來了。能指望的就只有黑旗軍，納蘭定東會不會趕來還不一定，就算他帶兵來，就算黑旗軍有騎兵，三百里的路，最少也要兩天兩夜。」
「小公爺，這確實是個誤會！」
仇七問。
「可是現在，我帶著赤眉軍殺洋人，你卻帶兵殺我赤眉軍！
「好！」
「問誰？」
他說到這的時候臉色忽然一變，猛的把胳膊從劉居安手裡拽出來向後退出去幾米遠：「劉居安！你膽敢如此！」
大首領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仇七：「如果我能，就一定會。」
大首領轉過身，從腰畔將短刀抽出來，割開仇七的褲管，然後刀子切進肉里劃開一條很長的口子，然後用刀子將埋在肉里的箭鏃剜了出來，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就好像打開了蓋在泉水上的石頭。
劉居安嘿嘿笑了笑，朝沐自歡亮了亮自己的雙手：「我是練毒功的，可以用劇毒也可以殺人于無形，你對我沒防備是你自己蠢……現在擦察覺已經晚了，我的毒已經滲入你的體內，你要是敢動內勁，死的更快。」
大首領的嗓子沙啞的厲害，好像聲帶已經撕裂了一樣。
「無稽之談！」
「我有更好的辦法。」
劉居安冷笑道：「中了我的毒功，他活不了了。這個傢伙一直以為自己修為很強，其實若不是他是沐廣陵的兒子，誰會那般的讚美他？他卻不知道，自己所為的東疆年青一代第一人的稱號，不過是大家捧出來的而已。等到了晚上，我親自把他的屍體找個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覺，只是，等你兒子成了沐府家主，別忘了我今日的功勞。」
沐閑君聽到這大怒，運內勁就要殺人，可是這時候他體內的毒性已經發作，身子搖晃了一下后倒了下去。
沐閑君仰頭一嘆，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
沐自歡嘆了口氣：「還能怎樣？」
劉居安冷冷笑了笑：「誰知道小公爺回來了？誰知道小公爺還活著？只要他死了，公爺就不知道這件事！你也不想想，如果他活著回去了，你還有什麼將來？我聽聞公爺有意將你的長子要過去過繼，如果沐閑君回去了，你兒子將來還能繼承國
沐自歡臉色有些不好看：「您也知道，公爺的決定誰也左右的了？」
沐自歡隨即點了點頭：「那卑職現在就去派人下令，放開十里峽兩邊的封堵。」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向前面。
沐自歡看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嚇得連著往後退了兩步。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這個人。所有人都以為面前這個年輕人已經死了很久，帶著極大的榮耀死在大海上的那座孤島。
可是，現在的他，似乎比其他人更早的失去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他就好像一個被放空了氣體的皮囊，如此萎靡。曾經支撐在他體內的那股鬥志和志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他看了一眼那個年輕大首領：「咱們堅持的了兩天兩夜嗎？」
沐閑君剛要發怒，又被劉居安拉住。
沐自歡臉色變了變：「只怕……這有些不容易，十里峽兩邊都已經布置了人馬，外面的號角聲您也聽到了，已經開始進攻，就算卑職現在下令也來不及了。而且，這是公爺的吩咐，卑職哪兒敢抗拒……」
……
沐閑君冷哼了一聲：「若是你們兩個再拒絕，我真就下手除了你們兩個，父親問起來的話，也不能將我如何……」
大首領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大首領！」
他從腰畔將令牌解下來拋在仇七身邊：「這是赤眉軍的兵符，以後歸你了。楚原勇武有餘而智謀不足，他現在都還看不出來圍著咱們的是什麼人，不是指揮赤眉軍的合適人選。」
大首領搖頭苦苦的笑了一聲：「我總得想辦法把更多的人帶出去，然後我想去問問為什麼。」
仇七在後面喊：「你還回不回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敵人就要進攻了。」
「我？」
「放心！」
「能多活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