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1099章 十死無生和九死一生
「給我。」
他說。
方解品了一口茶：「這種有些居高臨下的談話位置讓我很舒服，這麼說可能顯得小人了一些，不過小人就小人吧，誰叫你求過來？你應該聽說了，東疆那邊洋人正在大舉進攻，他們有強大的艦隊和武器，我一心想將外敵驅逐出去，奈何現在黑旗軍的兵力有所不足……你手下好歹還有二十萬驍勇善戰的狼騎兵，為什麼不考慮考慮這個？」
蒙哥想了很久然後對大自在回答的話，其實也還不過是一句敷衍之詞。到底那天桑亂見蒙哥都跟他說了些什麼，蒙哥是絕對不會輕易泄露的。因為他知道，作為一個已經衰落的帝國的皇帝，要想讓自己還能保持一定的重要性，就必須掌握著一些秘密。
蒙哥猜到了方解會是這個態度，因為他們畢竟還是貨真價實的敵人。兩個人之間連那種他和大自在之間虛偽的盟友關係都沒有，可事實上，這種實打實的敵對關係反而讓蒙哥心裏踏實一些。大自在的那種虛偽的盟友關係，讓他連睡覺都不敢。
他說。
「別忘了，你殺了其他三個大自在，想要脫離佛宗。」
如果天真的要對付大輪寺里的那個東西，已經這麼多年了，天何必遲遲不動手？這世間肯定充滿了各種巧合，可所有的巧合都和天沒有任何關係。也許在別人眼裡，大自在這樣佛宗出身的人一定心中有著不可動搖的信仰，可恰恰相反的是，大自在沒有任何信仰可言。
方解笑道：「和我做生意，你九死一生。稍稍好一些，不是嗎？」
「有。」
「別忘了你我是敵人，瓦解敵人我做錯了？」
相對來說，大自在就是一隻跟在他身邊的草原狼，伺機吞了他。而方解是一頭站在他對面的猛虎，看起來比狼的威脅還要
方解問：「如果沒有一個我必須那麼做的理由，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我說過，你現在活著，和蓋赦，和猛烈之間的矛盾對我來說有好處。我不希望一個儘快重新團結起來的蒙元出現，殺了他們？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現在……還有什麼？」
方解看了一眼外面已經逐漸升到最高處的太陽，笑了笑道：「不如先吃飯？畢竟你現在還是蒙元的大汗，應該享受一些合理的禮遇才對。我會安排一桌這大營里能做出來的最豐盛的午飯，如果飯後你還是沒有想到打動我的理由，我還會客客氣氣的，給予你最高禮節的派兵把你護送回去。」
萬一，他真的掌握著什麼秘密呢？
蒙哥或許是真的去見過他，然後告訴他協助方解。這兩句話，大自在覺得有一定的真實性。而蒙哥表現出來的玄虛，沒準只是故弄玄虛。可偏偏大自在想到了這些，卻對這位已經沒有剩下多少驕傲的蒙元大汗不能怎麼樣。
「那是以後的事。」
這是蒙哥見到方解之後說的第一句話，由此可見這位歷來心性沉穩的蒙元大汗已經急不可耐到了什麼地步。他竟是敢冒險喬裝離開大營，找了一艘小船渡河過來跑到黑旗軍大營里求見方解。
「可我如果把狼騎兵給了你，我還剩下什麼！就因為你放出去的流言，在西北猛烈部下的那幾十萬狼騎，我已經失去了控制！」
大自在笑著說道：「況且，如果回到大輪寺，即便是大汗您和我一塊回去，您猜，那個東西是聽我的多些，還是聽您的多些？」
是啊
蒙哥的表情有些凝
「你最好想清楚，現在什麼能打動我。」
「如果我答應了你，下場還不是一樣？」
「你說你想成為新的大輪明王，就不怕我以後處心積慮的除掉你？」
方解問。
「為什麼？」
他問的不是方解，而是自己。
能做到這般地步，方解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把一位大汗逼成了這樣。要知道即便喬裝過來也瞞不住大自在的。或許蒙哥離開大營的時候大自在會不知道，但很快大自在就會察覺蒙哥不在了，然後稍稍的用些時間，就能查到蒙哥到了河岸這邊。所以說，蒙哥這次的選擇是沒有退路的。
蒙哥的心猛的一緊。
蒙哥終於忍不住咆哮出來，方解卻絲毫也不介意。
大自在當然知道蒙哥什麼意思。
方解伸出手：「誰我一個我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蒙哥問：「你明明可以避開，你知道那個東西不可能看到中原，只要你肯放棄現在的地位，找一個偏僻的所在沒準就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為什麼，你非要選擇和那個東西對抗？你應該比我更了解那個東西，難道你覺得可以戰勝他？」
方解站起來，緩緩道：「做生意總得講點誠信，你給我二十萬狼騎，我幫你殺掉大自在和蓋赦，那支黑山軍你自己想辦法去收拾，收拾不了你就自己想辦法逃到西北去。蒙烈死掉之後，你還有機會重掌西北那幾十萬狼騎。到時候我可以讓人放開狼乳山峽谷，不過那就是下一單生意了……」
……
蒙哥沉默了好久，然後點了點：「我也喜歡。」
蒙哥的眼神里都是悲涼。
大自在甚至懷疑，蒙哥其實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大自在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和大汗是盟友，和蓋赦也是呢。如果我因為大汗您而想辦法除掉蓋赦，那
「好。」
蒙哥的雙手頹然無力的垂了下來。
如果說大輪寺里那個東西是蒙哥心裏插著的一把刀子，那麼蓋赦就是另外一把。雖然比起那個東西來說蓋赦這把刀子要小很多，但刀子始終是刀子，不會變成補藥。就和大自在剛才對蒙哥的表態一樣，蓋赦早晚都是要反出蒙元的。
他的手掌平伸開，掌心裏好像能放下很多很多東西。也許，那麼富有的蒙元大汗傾盡所有，也未必能放滿整個手心。
「而且，我的選擇比您要多。」
「我想知道。」
大自在說話倒是越來越坦誠，可是蒙哥的心裏卻越來越冷。
「我可不能保證什麼。」
方解並沒有答話，他把手收回去，往後靠了靠讓自己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他有時間，他可以安安靜靜的等待著蒙哥給自己一個答案。大自在說他喜歡坐莊的感覺，可是現在看起來，方解才是莊家。
蒙哥提醒。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看著蒙哥道：「現在，我準備的很足。不管是你還是蒙烈，想回去草原上搶汗位都沒那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他雖然心機很重，卻還做不到大自在這樣能如此淡然的面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大自在說的一點都沒錯，一旦他們能僥倖除掉大輪寺里那個東西，那麼接下來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水火不容。
「我希望大汗應該看清楚現在的局面。」
方解說。
他問
……
這世間多少不放棄的利欲熏心，只是因為不願意放棄啊。
大自在指了指外面語氣逐漸恢復了平和：「大汗之所以躲出來，想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可大自在真的不相信什麼所謂天選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蒙哥卻始終沒有開口。
「和大自在做交易，你十死無生。」
方解擺了擺手：「別跟我提這些，我想要的就是你的軍隊。把狼騎給我，到東疆去和洋人開戰。我幫你除掉大自在和蓋赦，我甚至可以買二送一……如果我現在就發緊急軍令去西北，讓人想辦法除掉蒙烈也不算太晚。因為狼乳山峽谷我已經控制住了，蒙烈想回去沒有那麼輕易。戰場上也有生意可做，但要想盈利最好把準備做足。」
大自在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喜歡坐莊。」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可以打動你，因為我剛才問過自己，見過桑亂這樣的事能不能讓你覺得我還可以利用，問過自己之後我確定，你和大自在不一樣。大自在對桑亂和我說過什麼格外的感興趣，而你感興趣的程度沒有那麼高。」
「別忘了，那個東西可看不到中原。」
一位大汗，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尚且不提，放棄了自己的軍隊跑到敵人的大營里求援，一旦方解真的拒絕了他的話，他沒有任何退路可言，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背水一戰。
蒙哥的臉色稍稍有些變化，因為大自在的話都沒有一點虛假。
「我現在還能如此坦誠的和您交談，是因為你我之間都還有彼此可以利用的價值。但您的價值對我來說並不是沒有替代之人，比如蓋赦。我現在若是回去告訴大輪寺那個東西，您已經有所察覺且準備和它作對，我想它不
大自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大汗說得沒錯啊……如果我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的話，或許真的能安安穩穩的活到死。可是……我不願意啊。雖然我不是大自在的本體，可我在佛宗享受著那麼高的地位，在牧民心目中依然是神一般的存在，走到哪兒都能接受頂禮膜拜……如果我僥倖可以除掉那個東西，那麼我就能成為一個新的大輪明王……不好嗎？」
大自在已經恢復到那種雲淡風輕的模樣：「在除掉那個東西之前，我和大汗應該是最親密的夥伴才對。在除掉那個東西之後，我和大汗都會立刻想著如何除掉對方才對。這一點不管是我還是大汗您都心知肚明，可那是以後的事不是嗎。現在你我之間還應該是最親密的朋友，盟友，所以請大汗不要忘記。」
蒙哥點了點頭，然後問：「那麼，蓋赦呢？」
蒙哥的臉色變幻不停。
「我知道……敵人之間不會存在什麼沒有利益可得的付出。」
這句話，讓蒙哥愣了好久。
「幫我除掉蓋赦和大自在！」
當然，必須要讓虎動心才行。
他喃喃道：「大自在會殺我，你也是會殺我。我終究會失去一切……有什麼區別？」
「所以，你來提吧，看看我還有什麼可以滿足你的。」
「大汗，現在您還是想好怎麼才能保住自己吧。方解不殺您，是因為您活著對他有好處。而我不殺您也是因為您活著對我有好處。想想吧……現在您和蓋赦已經是刻意壓制著的水火不容，待日後您和他真的水火不容了，那才是一件最爽的事。我可以隨意選擇，就好像一個……坐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