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1220章 什麼時候反應會不正常
「哦？」
方解問。
方解攙扶著崔右坐下，然後微笑著落座：「雖然事兒是多了些，才從東疆回來事事都沒有理順，所以這幾日確實忙碌了些。回京第一日的時候就知道伯父來了，本該立刻前來探望。只是被那些瑣碎的小事纏身，竟是不能得空。」
崔右感慨道：「其實臣的年紀並不大，只是這些年來擔驚受怕，再加上擔憂國之不穩，竟是早早白了頭髮。」
方解沒有應下來，看了看天色起身道：「今日一聚，也了了一樁心事。朝廷里的事還有很多沒有處理，我還要急著回去。」
「再說吧。」
崔右隨口贊了一句。
陳孝儒笑了笑：「說別人壞話的時候……比如我和燕狂在說聶小菊壞話的時候，忽然發現聶小菊來了……我們就會很不自然，會表現的比以往要客氣，有些平日里說不出來的關心話，就會說出來。」
……
「臣崔右，叩見主公！」
方解哈哈大笑：「你們背後經常說聶小菊壞話？」
方解肅然道：「父親拼爭是為了愛護孩子，孩子拼爭難道就不是為了孝敬長輩？人若無孝心，做不了大事，也做不成大事。」
崔右哦了一聲，連忙道：「軍國大事為重啊。」
方解笑了笑，不置可否。
崔中振連忙再次道謝，不時用疑惑的眼神看看他的父親。倒是崔右，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只是不經意間，眼神里有些耐人尋味的東西一閃即逝。
方解連忙過去，雙手將崔右攙扶起來：「當初自樊固赴長安，若非半路上蒙您的照應，我也不會有今日
晚飯方解就在崔中振的家裡吃了，也沒有讓他們鋪張，只是簡簡單單的抄了幾個菜，然後去東十六條大街的劉記鋪子里買來幾近陳釀。本來這劉記鋪子在長安城不算出名，誰想到這幾年兵亂，買賣不好，他存在酒窖里的酒年份倒是足了。現在長安城恢復了平靜，他鋪子的生意越來越紅火。
陳孝儒在旁邊應了一聲。
崔右看起來臉色潮紅，激動的嘴唇都在發顫：「臣當年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讓主公如此的感念，臣愧不敢當啊。臣知道主公重情重義，所以也屢屢告誡他不要以舊情自傲自滿，蒙主公信任委以重任，當以命相報。」
「本來項青牛是要一起來的，當初咱們幾個一路從西北到長安，路上做伴兒，日子過的倒是極快樂。」
「不必不必，臣這是老毛病了。」
四周圍觀之人，立刻發出一陣驚呼。
方解又問。
方解笑道：「不過最近他忙著籌備大婚之事，我也就沒有叫他。」
進了客廳之後，崔中振連忙讓人上茶：「臣聽聞主公這幾日都在太極殿里操勞，如此辛苦還要專程來探望家父，臣不勝感激。」
方解笑道：「當日我離樊固，不過是一邊軍小卒而已，伯父不棄，讓子恆與我為友。那時候我就想著，若日後有所成就，便絕不能辜負了你們父子。」
方解故意開了一句玩笑。
「說實話，當初臣是萬萬想不到，子恆跟著主公能有今天的成就。當時臣覺得，
方解往左右看了看后說道：「這宅子是當初進京的時候隨便選了一座，現在既然伯父到了，那麼自然不能再住在這裏。回頭我讓人在城裡選一塊好地方，讓戶部撥銀子建一座新宅子。」
崔右在旁邊連忙說道。
……
「伯父，這次來長安還沒有好好走走吧？長安城裡雖然沒什麼景色可言，但是走的時間長了能讓人心胸開闊起來。過幾日讓子恆兄好好歇上一陣子，帶著您在長安城裡轉轉。最近要整頓軍務，怕是沒時間了。」
「別這麼客套，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
方解道：「這些年來，若沒有你們幾個鼎力助我，我也不會有今日成就。我這個人向來幫親不幫理，御史台那些傢伙若是胡亂說什麼，直接讓陳孝儒派人查查他們的底細就是了。那些自命清高的御史，多半沒幾個真乾淨的。」
崔右推辭道。
「臣何德何能，居然能勞動主公親來探望。」
「什麼時候會有這種反應？」
崔右和崔中振連忙起身送行。
崔中振問：「主公要整頓軍務？」
「以後就好了。」
方解回頭吩咐跟來的陳孝儒：「一會兒問問來了多少人，每人封一個一百兩銀子的紅包，雖然銀子不多，就算是我的一點見面禮吧。最近戰事才
方解問。
「怎麼能事事煩擾他？」
方解出了崔府大門，上了馬車。
「臣不敢受。」
方解沒有試探崔右的修為，只是裝作什麼都沒有在意。
「日子過的辛苦，就該給子恆兄寫信的。我可是沒少發給他俸祿。」
「臣不能多喝，這些年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喝的稍微多些便會咳血。」
崔中振道：「臣願為主公分憂。」
陳孝儒訕訕的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壞話……就是品評一下他的針線活兒……後來燕狂被聶小菊揍過之後，就不敢找我說了……」
「我聽聞，伯父進京的時候，只有三輛馬車，而三輛馬車中只有一輛裝了些日用的東西。想不到伯父竟是如此的清貧，我心裏也不好受。所以我打算讓人從貨通天下行里謀些比較賺錢的買賣，算你們一些紅利。這件事不要宣揚了……畢竟人言可畏。」
「伯父嚴重了。」
崔右和崔中振同時垂首感謝。
方解點了點頭，微微嘆了口氣道：「這次從東疆帶回來的人馬，包括至少五萬新兵。這些兵都是東疆綠林道出身，不懂什麼規矩。所以要重新整頓，我正打算著，回頭看看從哪兒調一些人過去，帶帶這些兵。另外，朱雀山大營那邊的新兵又有幾萬人可以用了，也要編排，然後分派到地方上維持。」
「主公睿智。」
「臣謝主公！」
「開始是父養子，後來是子養父。」
方解扶著他，走進院子：「中振大我幾歲，按照道理我要
方解轉頭吩咐陳孝儒：「記下這件事，回頭就派人去辦。」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把臂而行。
陳孝儒想了想后回答：「臣一開始也沒有察覺什麼不對勁，只是覺得氣氛稍稍有些不正常。主公在席間的時候，臣就仔細在想這不正常到底在哪兒。出了大門之後臣才恍然……崔將軍今兒個太拘謹了。」
「那就從我的自己的賬房上出。」
等崔右的手再伸出來的時候，那扳指已經不見了。
崔右連忙點頭：「家裡也沒什麼人了，進京的時候問了問他們，願意跟著的就都跟著，不願意跟著的發了一筆銀子遣散了。」
「伯父，這次來家裡人都帶來了？」
「臣惶恐。」
「國事為重，國事為重啊。」
方解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假裝沒有看到崔右縮進袖口裡的手。那手上戴著的扳指，絕非凡品。想必是出門的時候太急，忘記摘了。可一個地上豪紳，手上有個值錢的小玩意不算什麼。崔右這樣掩飾，反而落了下乘。
……
「看出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看起來花白頭髮的崔右竟是激動的如古稀老人一般，顫巍巍的從院子里衝出來，才出門就直接撲倒在地上叩首。他甚至都沒有抬頭看，額頭頂著硬邦邦的青石板路面，肩膀在劇烈地顫抖著。
崔右道：「他在主公軍中效力，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做事的。一旦為了家事分神，沒準就會耽誤了主公的大事。臣雖然日子過的清寒，但比起一般人家還
崔右緊握著方解的手，竟是老淚縱橫：「臣本想在隴右養老，奈何子恆孝順，派人不遠萬里把我從西北接來，說是讓臣在長安安享晚年。臣只在天佑元年的時候進京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長安了。能有今日這般的享受，全蒙主公恩賜。」
他雙膝跪在地上，兩隻手撐著地面，頭壓的極低。
陳孝儒繼續說道：「按照道理，今天沒有外人，崔將軍和主公是知己好友，在自己家裡反而應該更放鬆的才是。可是崔將軍看起來有些緊張，遠比平日里都要表現的恭敬客氣。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
「怎麼敢。」
聽到崔右這句話，方解心裏微微一動。於是他順著崔右的話往下說道：「那可怎麼行，回頭我派人找幾個手段高明些的郎中，再尋尋當年宮裡的御醫一併來給您診治。」
陳孝儒親自趕車。
崔中振連忙站起來俯身說道：「國之將安，百廢待興，國庫並不充裕，怎麼能撥款為臣建造住宅？臣萬萬不能接受。」
方解親自為崔右倒了一杯酒，崔右起身雙手捧著酒杯致謝。方解隨意掃了一眼，發現崔右的手很白凈，一點兒也不像是個老態龍鍾之人的手。而且這個人的手掌很厚，沒有一點繭子但掌心裏紋路很重。一般人判斷這必然是個沒幹過會活兒的人，但是方解卻知道這是修行者的手。
看他表情真摯，怎麼能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