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歷史規律

陳邦彥說完，堂內眾人就議論起來，但場上的文臣並沒有人出聲反對。

八十萬兩，可以養三萬精兵，但是用到馬匹上大概也就能養五六千匹的樣子。

明朝現在面臨的情況，與宋差不多，他的對手不是落後的部落，而是掌握了漢族技藝，控制大片耕地的國家。

明朝比不上宋朝富裕，財政上有些吃不消，現在只能以育種繁殖為主，減少購買，等到朝廷打破北方封鎖，獲得更好的牧馬之地和馬匹來源之後，再來大肆購買便宜的戰馬。

到了宋時，所面對的敵人，已經是國家，而不是部落，宋會煉鐵，遼金夏元也會，他們也有大量的工匠，大量的作坊來製作武器，他們已經從落後的部落，進化成為國家，具有很高的生產力，既有遊牧漁獵民族的善戰，又有了農耕民族的技術，這便難以對付了。

這次明軍大規模調動，王彥將王得仁調到四川，將孫守法調到南陽，便是一個信號，這都是楚黨的地盤。

看歷史，其實有一定規律可尋，從中可以看到人心，讀到人心。

一旁王彥早有心理準備，知道此事阻力必然很大，也料到唐魯會反對，他聽了魯王的話，臉色不禁一沉，魯王不僅不贊成，言語中還有威脅之意，暗示他如果冒然改變，他可能唆使軍隊嘩變。

王彥早就想對軍隊動手，包括他屬下的五忠軍，各個將領長期掌控同一支軍隊，這是當權者最為忌諱的事情，王彥也不例外。

這不是他做了皇帝就能解決，他得國不正，怎麼上去的，下面的人都看得著，難免會有人有樣學樣。

這個問題，一直到宋太祖杯酒釋兵權，以文統武，才得以解決，但也帶了一些副作用，走向另一個極端，中國尚武的精神，自此遭受了遏制。

「啪啪」兩聲雲板的清脆聲響起，唐王將眾人注意力吸引過來，「這條議案，孤王反對。眼下正是大戰之時，這個時候調換將領，容易造成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局面，影響軍隊戰力，並不可取！」

天下之勢，物極必反，隨著宋明兩代對武人的打壓，武將的地位已經降低到谷底，到了現在，天下大亂之際，武將的位置必然反彈。

人心最為複雜，也最為無常，五忠軍各部能將他扶上攝政親王的寶座，那他屬下的將領，也可能被他們的屬下，推上來，取代他，然後又被屬下的屬下繼續取代，這是一個循環，也是唐末和五代十國那麼混亂的根源。

他除了大殺功臣，就只能將軍隊給控制起來，而這又有一個大問題，功臣們會不會老實讓你殺，特別是眼下明朝軍隊本來就派系林立，是不是所有帝王都能有宋太祖的能力，而屬下將領會不會束手就擒，這都不一定。

這次調動王彥讓擁唐派的軍隊進入楚黨的地盤，也就代表著下次楚黨的軍隊也能開進江西、福建。

明朝現在軍隊的情況，實際上是等於三大藩鎮，繼續發展下去，必然阻礙朝廷加強中央集權，而中國自古為一統一大國，要維持偌大的疆域，又必須有一個強力的中央政府存在，否則將是一片散沙，內鬥不休。

控制軍隊不能太遲，也不能太早，王彥考慮再三，如果不儘早控制，不說他手下五忠軍會發展成什麼樣子，魯王和金聲桓、鄭成功肯定都會成為大軍閥。

漢唐時，中原王朝掌握煉鐵技術，騎兵穿鐵甲射鐵箭，而北方遊牧名族生產力極其低下，箭頭多是骨頭磨成，裝備上差距太遠，抗擊天災的能力也弱，一場風暴就能滅掉一個部落。

文官集團樂於限制軍隊，這就使得唐魯兩派的大臣，大多支持這條議案，魯王只能將軍隊拉進來，看看王彥怎麼和他屬下談。

面對這樣的對手，要做的就是進一步提升自身在技術上的優點，同時也要學習敵人的長處，所以戰馬必然少不了。

明軍之前有個潛規則，江南和淮南這樣的新占區域除外，湖廣、兩廣等地是楚黨傳統的勢力範圍，擁唐派和浙系的軍隊，是不能進駐的，同樣楚黨的軍隊，也不能開進江西、福建和浙江。

如司馬氏，宋齊梁陳都是篡位得來，隋末表面是亡于百姓不滿，實則是煬帝太過心急打壓關隴軍事貴族，導致他們背叛所至，唐末藩鎮就不必再提，這其中都有軍隊的身影。

戰馬是重要的戰略物資，中原王朝想要進取，想要保住疆土，沒有戰馬可不行。

東漢末年，豪強並立，本質上都是軍閥，此後從魏晉南北朝到五代十國，所有的朝代顛覆，基本都是權臣，軍閥掌握軍隊，軍隊不在聽命于王朝所至。

漢唐都有大量的戰馬，就連宋朝馬匹也不少，多的時候有二十萬匹，但是沒有好的養馬地，戰馬需要賓士，而不是圈養，所以合格的馬匹並不多，加上宋要面對的敵人，遠遠比漢唐時候的難以對付，因而一直處於下風。

這個花費比北宋養六千匹戰馬一年花費五十萬貫，成本還要高上許多。

宋朝之前，天下被武人禍害那麼久，也正是那時，異族崛起，天下對於武人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限，所以宋大祖限制武人才能成功，是有很強的民意基礎和社會因素存在，並不是真的一句話，就能讓所有武人交權。

他說完，魯王也沉著臉沉聲說道：「孤也反對此議。神京未復，現在就改革軍隊，是不是太心急了。而且這條議案關係軍隊，孤認為不能光由我們決定，必須要參考將領們的意見。如果不問問各個將領，萬一他們不滿，發生嘩變怎麼辦？」

任何王朝，軍隊聽命于中央，王朝的根基才能穩固。

這樣一看，明朝近期的許多決策，都可以聯繫起來，並不是單一存在，朝廷的重心從與清軍作戰，轉移到西南，就是必然了。

兵部提出每年追加一百五十萬百銀，雖然在各部的要求下被消減，但是最後還是保持了八十萬兩的追加，用於購買種馬和戰馬養殖。

如果按照歷史規律，到了清末民國，武人的地位將達到頂點，也迎來了一場新的混亂。

從漢代朝開始，任何一個朝代的滅亡，都與軍隊失去控制有關係。

戰馬的事情敲定之後，陳邦彥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現在陳述第三條，關於重設五軍都督府，將官按期調動，打破各個派系間的壁壘，避免形成藩鎮，諸位可有什麼異議？」

秦、晉、隋，這些短命王朝，能結束亂世，源自於天下久戰，人心思定，而他們為何又迅速滅亡，可能是還有不少人心中不甘，不服氣，有野心，是一個反彈，還要折騰一下，等天下人徹底累了，才能真正安定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