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兵臨城下
抬頭看向身前的人,「那你怎麼沒去?太子可是你外甥。」
褪去戰甲,褪去所有官家所賜,褪去一生赫赫榮光,白髮披散若瘋魔,赤裸胸膛如初生。
是這個時代武人的抗爭,是第一個掀起文人遮羞布的真正猛士。
「宋之山河,寸土必守!」
沒區別啊!
所有人!!!
唐奕真的怒了,雙目之中幾欲噴火。
「臉紅?」
「從一開始,從我回到大宋……」
不想,曹國舅突兀一問,讓唐奕怔了一下。
「好!!」
大宋如是,大明如是,大清也特么如是!
「來人……」
「那老子就看看誰應該臉紅!?什麼他媽的叫道理!!」
「癲王,還是……」
自始至終,未有半字交流。
一部分人被唐奕的怒吼所感,雙目通紅,他們現在才意識到,趙禎走了,真的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皇帝了。
太子得國,他是皇帝的舅舅;宗麒當政,他是觀瀾元老;唐奕代宋,他特么還是觀瀾元老,皇帝最親密的戰友。
如果瘋子不殺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瘋子,不想再做瘋子,他想做皇帝……
皇城之前的文官們都傻了。
急聲施令,「停船!」
「靠!!」
因為,在這樣一個已經一邊倒的局裡面,瘋子殺人,說明他還是瘋子,大宋還是大宋。
「子浩!你也是讀著聖人書的人,真要犯上做亂嗎!?」
「……」
「姐夫!」
癲王回京,已經是無可阻攔。開封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唐奕!」包拯也開口了。「你是聰明人,當知我等所為的是大宋的將來!!」
等唐奕到了開封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本緊閉的城門竟是大開,涯州軍毫無抵抗的順利進城。
看著這一幫自己的堅定「支持者」,終還是沒有發火。
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皇城,對面的文官們一陣慌亂。
「和你們!!」
王安石被問愣了,「文相公說什麼?」
……
唐奕咆哮著,哽咽著,把所有的心裡話都發泄出來。
沾沾自喜,以為大局已定的朝堂相公們,等來的不是涅面戰神狄青和他的二十萬大軍,等來的 是一套戰痕累累、金光閃閃的帥甲,還有狄青的十二個字:
堂中陷入死寂。
「……」
王安石失態的怒吼咆哮,卻也換不來二十萬北軍為他的理想國度保駕護航。
「什麼身份?」唐奕停了下來。「和你喝酒需要身份嗎?」
唯一在這樣的夜晚還敢出來的人影,隱藏在碼頭的黑暗之中,靜靜地看著唐奕,看著兵臨城下的涯州軍。
「明天找你喝酒。」
唐奕紅著眼眶,顫抖著嘴唇。
完了!他知道,徹底完了。
我幫你妹,唐奕恨不得掐死他。
「太子、宗麒,又或是你……對我來說,有區別嗎?」
……
狄青,赤子紅心,鐵血軍魂。
「你們……」
涯州軍大兵壓進,炮口前指,誰敢妄動,必殺之後快。
「你們不是讀聖人書的嗎??」
此時進退兩難,生死一線,連王天真這種能說會道的巧嘴,都不知如何反駁,下意識對文彥博來了一句:
……
「不行!!!」
……
文彥博、富弼、王安石,包括包拯、唐介,一個都不少,就站在最前方。
場中不由一靜,只聞老大官高聲唱喝:
……
「有我唐子浩!」
「……」
……
民生百貨要不是華聯鋪在全力支撐,不定得漲到一個什麼樣的駭人地步。
這算什麼?
「有家族!!」
唐子浩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利用捨棄燕雲的罪名,消除所有異己。
啌!!
總之,大宋都城處在崩潰邊緣。
曹佾道:「我需要知道,按什麼禮數來招待。」
潘豐一見唐奕,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好險,狄漢臣幫了大忙!」
「走吧……」
「我現在要見進去,誰也攔不住我!」
現在的文彥博居然有一種怪異的想法,他希望那個瘋子殺了他,希望他殺了王安石,殺了富弼,殺了所有敢於與之對抗的人。
「那在你們廣博的胸懷裡邊……能不能??」
「我說,和唐瘋子相比,誰才是賭上一切的瘋子?」
唐奕卓立船頭,帶甲,配劍,大紅王袍迎著江風獵獵作響。眼神之中,三分狂怒、七分熱切,一眨不 眨地看著前方。
「新皇!!」
「他一走,你們再也找不到比他對你們更好的皇帝了。」
什麼皇圖大業?什麼江山社稷?對於唐奕來說,浮云爾!
「我……」
唐奕一指文彥博。
黑暗中的人影向前逼近一步,露出一張唐奕無比熟悉的臉,正是曹佾,曹國舅。
唐奕看著這個場面,特么的都氣樂了,真不知道這是一種愚蠢,還是一種忠烈!?
「都他媽的有道理!!」
……
「以什麼身份?」
轉過河彎,回山就在眼前。
……
「國賊!!」
……
在碼頭一上岸,唐奕就感覺到了城中的蕭瑟,上元大節居然漆黑一片,靜若鬼城。
「這就是你們的道理!?」
李秉臣被李孝光攙扶著,緩緩走出宮門。
……
別說是換個太子……呵呵,這個局面,他就算代宋而立,也是易如反掌,順理成章。
「再也沒人慣著你們,寵著你們……像苦行僧一樣苛求自己,善待你們每一個人!!」
現在,皇城之內,三班六部幾近停擺,紫宸殿五日不朝。
文彥博臉色煞白,可還是向前一步,表現出無畏之情。
突然,吱嘎嘎……身後的宮門伴著木軸轉動的尖嘯,緩緩地開了……
很多人甚至在盼著癲王快點入城,早些回來,早些有結果。
「你們不是忠義報國,以死抗爭嗎??」
猛然間,身後一個十余歲的清秀少年驀然出聲。
「你比誰都清楚,你身邊那些人支持你,是要得到更多的好處啊!!!」
「第一……」唐奕緩緩上前。
「呵……」
說著話,挽緊身邊的包拯、王安石,一副大意凜然的樣子,要多悲壯有多悲壯。
「你們想趙宗麟做皇帝,想趙宗麒做皇帝,想我唐奕做皇帝!!」
號稱不夜天、百年不絕客的馬行街、州橋黑市,別說是夜裡了,大白天的都是門可羅雀,生意慘淡。許多商家乾脆關門大吉,只等時局一定,再議開張之期。
「你們不是心懷天下嗎??」
轉過這個河彎就是回山,再往前……就是開封!!
唐奕一擺手,現在沒工夫和曹 佾敘舊。
……
開封府尹跑了,聽說與癲王有舊怨,怕秋後算賬。
左手執劍,執的是男兒熱血!
「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聖人!!」
「從你們擔心我,擔心將來,擔心江山社稷那一天開始……一直到今天!」
文彥博與王安石對視一眼,皆是亂了方寸。
唐奕回身,疑然道:「宗麒,何事?」
這就是大宋的悲哀所在,這就是文人政治的天真所至。
「誰才是瘋子?」
……
政事堂,除幾位相公,連文書屬吏都沒有。
……
師徒二人無聲對望,一直到回山已經甩在身後再看不見。
只見諾大皇城,不見多添一個守衛,所謂的太子黨,所謂的中正人臣,幾百口子排成一排,手挽手,肩並肩,組成一道人牆,把宮門擋的那叫一個嚴實。
「可是,老子就問一句。」
唐奕也看見了他,緩緩地走了上去,漫不經心地率先開口:「人都哪兒去了?」
唐奕一到皇城之下,都特么看傻了。
另一部分人,則是被排山蹈海一般的涯州軍嚇的不知如何是好。
……
唐奕默然良久,回道:「兄弟。」
「有自己!!」
少年趙宗麒聞言,不屑地一撇嘴,「還是姐夫來吧,一點也不好玩。」
躁動之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還有唐奕森森的冷笑。
「喏!!!」曹覺瞪著牛眼。「全軍聽令!!」
……
……
百姓們都在議論,癲王率眾而歸,已經不再是長幼嫡儲之爭,而是除舊立新之舉,舊朝屬官都已經攜家帶口的跑光了。
唐奕笑罵:「特么最精的就是你!」
「殺、無、赦!!!」
「賤配軍!!」
陣仗不小?確實他媽陣仗不小!
……
上元節,黃昏。
……
猛一揮手,指向文官身後的官城。
成,則萬事皆成;敗,則徹底會激怒那個瘋子。
怎麼辦你大爺啊!!
「姐夫,咱們是回來當皇帝的嗎?」
「為了大宋,你不能進這個宮,更不能奪這個權!」
……
離的老遠,就見一位老人臨風立在碼頭上,唐奕不由向前一探,認出那是范師父。
「他們,是不會讓大宋更好的!!」
「哼!!」王安石冷哼一聲。「亂臣賊子,有何顏面去見陛下?」
我、為、賊、子!!
「第二……」
「你們……知不知道!!」
啌啌啌……
……
再指王安石。
「他就要走了!!你們知不知道??」
不想,范仲淹見唐奕有靠岸的意思,在岸上無聲地一揚手,隨之又擺了擺手。
……
整個開封城,就在這樣一個肅殺、蕭瑟的氣氛之中度過了嘉佑八年的新春。城中別說年味兒,連爆竹賀新的動靜都絕少聽見。
「有大宋的將來是好是壞!!」
「聽老夫一句,幡然悔悟,為時不晚!!」
「從現在開始,誰攔在前面……」
「……」
「來吧,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還有你們!!!」
……
唐奕笑了,反問:「你想當皇帝嗎?」
「前進!!」
……
身邊的王安石依舊在咆哮、依舊狂熱如痴,文彥博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發問:
……
「走吧!」潘豐一點都沒看出唐奕的不悅,隨聲附和。「皇城那邊,陣仗不小!」
……
出乎意料,唐奕最後把矛頭對準了身後的王守忠、石進武等人。
……
「道理!?」
「行了!」
唐奕一怔,知道老師不想他靠岸,只得作罷。
「想沒想過,你們的老皇帝就要走了!?」
說著話,回身欲走,準備整隊直奔皇城。
「你!」
「我們要聯合所有朝臣以死相抗!!」
……
宮門之前所有的文官。
現在是老府尹包拯在危難之時擔起了責任,這才沒有開封治安徹底大亂。
「走了一趟西洋,連道理都不講了嗎?」
「你!!」
從來沒有一個人為了那老頭掉過一滴眼淚,哪怕是一滴鱷魚的眼淚。
放聲咆哮,說的是……
「哈哈哈。」唐奕放聲大笑。「我也沒興趣,因為……不好玩兒!!」
……
一旁的文彥博一言不發,面若死灰。
「怎麼辦?」
「曹老二!!!」
「都在皇城下。」
可是,你們特么用錯地方了啊,老子就是個土匪。
「哦。」唐奕點著頭,瞬間懂了。「這是要背 水一戰啊。」
……
「有沒有誰擔心過他?」
一面是巍巍皇城和百余紫袍文官,另一面是六萬帶甲,兵寒刃利。
「你們應該感謝狄青,沒有他,今天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現在,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唐子浩,沒有人可以逃得過那個瘋子的怒火,沒有人可以在這場風暴里全身而退。
面對大炮和強兵,用生命去捍衛信念?還是魚死網破的決絕?
用特么聖人書里的道理麻痹自己,同時也妄想麻痹別人。以為誰都像他們一樣思考,以為筆杆子就是這世上最強的武器……
曹佾說的一點沒錯,有區別嗎?
「架炮!!!」
「連七情六慾都他媽扔沒了嗎!?」
「去他媽的道理!」
曹佾說最後的抵抗都在皇城,唐奕自然下令直奔皇城。
「子浩!!」文彥博急呼。「醒醒吧!!你當年不授官,不貪權,為了官家遠走涯州,那股赤子之心都哪兒去了!?」
「誰心裏有他!?」
「在!!!!」曹覺淚流滿面,聲嘶力竭。
所有人……
「有旨意!」
那是一種無奈,亦是另一種忠義。
因為降旨狄青,不但是文官們的一計殺招,同時也是一計險招。
「此時此刻,你們心裏有國家!!」
……
「癲王還沒有贏!!」
「當官都他媽當魔障了嗎!?」
「恕、難、從、命!」
……
「宣……癲王覲見!」
「唐子浩!!你身為大宋嗣王,也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人,今日卻貪權奪利,兵臨皇城,難道,就不臉紅嗎!?」
現在,文彥博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做亡國的罪人。
汴河之上,商船靠側,民舟避讓,河道正中,龍旗大艦分水開路,后隨軍舟數百,綿延數十里。
「大宋的將來??」
「知道……不、知、道!?」
可是,出了碼頭,石進武、王守忠、龐籍、潘豐、司馬光等人已經等在那裡。
所有人都在關心天下,關心皇位,關心你是不是罪人,我是不是站著大義。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還沒說出來!!
「亂臣賊子!!」
……
文彥博想罵娘,特么讓你坑出屎來了。
……
說完,大步向前,直奔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