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難啊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唐奕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老賈還是不耐煩,但唐奕一看就是收不住了,只得做答。
子弟兵的口號,唐奕已經喊出去了,大宋上下對「軍漢」「丘八」的印象有所改觀。
「而至夏初,部落各治的政體已經無法滿足人們對土地,對擴張,對權力的需求,隨著不斷的吞併、蠶食,自然而然,國朝的概念漸漸形成。」
「迂腐!!」
「不成,調回來就是。」
好像也對!
「都已經在各個衙門口兒掛了號的人物,還能耽誤了他的前程怎地?」
唐奕看著眾人,表情嚴肅起來。
……
他知道,像這樣的場合,隨著改革的深入,不會是偶然,甚至會越來越多。
……
唐奕趁勢道:「朝廷的目的無外乎要一個放心,一個掌控。」
而范老爺的表現……
「華夏四千年過往,我們一直在嘗試,一直在試圖找到一個最適合當下,最有效率的方法治理這片土地!」
「你們先回答我!」唐奕不容有疑,一臉的不耐煩。
「隨著時間的推移,農業興起取代漁獵,人們活的更安全,更長久,繁育已經不在是重中這重!!」
「捆手束腳,什麼都聽楊懷玉的,那你還派他去做甚?」
客觀的說,閻王營是特例,能改變一軍在大宋的地位,卻無法實現百萬之軍形象的扭轉。
而且,不同意也得同意,沒看范老爺那裡已經上綱上線了嗎?
但是,宣政使卻比監軍的權力小了太多,裡外一算,那不就是明升暗降,變著法的削弱嗎?
特么文官們既丟不起這個人,又不放心啊!
所以,王韶這顆紅得發紫的政治新星被唐奕扔到了遼河口,去和軍漢混在一起的消息一經傳出,立時引起軒然大波。
「對!」那邊唐介點著頭。「就閻王營那幫土匪啊,也就王子純這個同樣是土匪的人物才能鎮得住!」
「那咱們再往後數,至夏周之時,謂何治也?」
好像埋沒了王韶,就根割了他們 肉似的,連范仲淹和賈昌朝都覺得,唐奕這次有點過分了。
可是唐奕笑不出來,暗嘆一聲,倒有幾分憂慮爬上眉頭。
「……」
「那是自然,非王子純不可勝任!!」
「對!!」唐奕又給賈相爺一個大大的表揚。
「……」
「呃……」
只聞唐奕道:「兩碼事!」
「嘿!!」老賈這個氣喲,唐介這老貨變的倒是快。
「這個人得是你們都放心,都認可的人吧?」
眾人低著頭,不說話了。
只見唐奕一攤手,「那相爺說誰去吧?」
「可是……」賈相爺面容扭曲。「可是你得給他放權吧?」
「嘿。」唐奕奸笑。「對就行。」
唐奕的話句句肺腑,也句句鑿心。
「唐愛卿,到底要說什麼?」
這小子的腦子實在太跳,大伙兒真跟不上。
唐奕解釋了半天,范老爺才算消停了。
頓了頓,又繼續道:「嘗試!!」
唐奕答道:「奕想說……『嘗試』二字!」
「讓王子純去試試又何妨?成了,則軍制大善!」
但是,一時之間,大伙兒還是弄不明白,唐奕到底要說什麼。
卻是趙曙乖巧地聽的出神,忍不住發問:「姐……」
「嘗試才是重要的!咱們大宋朝走到今天,要是連嘗試都不敢了,那還有什麼前途?」
「一直到先秦之前,民就是民,士就是士。民者,生也,只管種地紡織,畜牧納糧。拿刀的是士,掌權的是大夫卿。主宰天下的,則是王侯。等級森嚴,莫敢逾越。」
「你們啊,別怪老夫語直……」
賈相爺眉毛一立,「子浩,今日是說王韶的問題,你別東扯西扯。」
唐奕這解釋說不通。
「分封天下,王候列國!」
看向唐奕,「這就是置於,武人之下!」
十歲孩子都能答上的問題,賈相爺回答得很有水平。
「可是,你們也看到了,時代在變,天下也在變!!」
「以文治武,君臣共治!!」
賈相爺這個糾結, 老臉扭曲,「可是,為什麼是王子純呢?你找別人不行?」
「可是,這個掌控可不是什麼指手畫腳,亂管一通!」
少年得志,略有疏才,這不就是沒事找事兒,瞎弄一通嘛!
「……」
「……」
「部落各治,蓋國生存境遇,以漁獵為主。且蠻荒世紀巨獸橫行,這才逼得人們要抱團!!」
「暴秦為何而亡?」
只得答道:「部落各治,母氏為尊!」
「所以母系氏族被更為強壯、能養活更多人的男性所取代。」
但是,道理是這個道理,實情又是另一碼事兒。
「嘿!!」
「萬一干不出效果,或者乾脆搞砸了,那就辜負了諸公一番求變、求新的良苦用心,對吧?」
「軍隊還是大宋的軍隊,不是某一將的軍隊,這就足夠了!!」
而唐奕則是一翻白眼兒,差點沒栽地上。
在軍中設宣政使的新職,在文官看來這算是好事兒,等於是把監軍制度常態化。
可是,這種改觀也僅僅只限於閻王營,這是一支用勝利鑄就靈魂,用生命譜寫輝煌的部隊,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應該尊重、愛戴。
左右屋裡也沒外人,范老爺眼神略有不屑,是言辭稍帶嘲諷。
這回唐奕乾脆也不問是何治法了,直接自問自答。
「雖王侯公卿依舊森嚴,卻一直在嘗試著放開空間,緩解各階層的矛盾。」
「陳吳二人就是苦於嚴苛曆法,苦於沒有上升通道,才喊出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
……
「其實諸公並不用擔心,這個宣政使與將領平級,並不算在其之下。」
是個笑話!!
就在昨天,他還把剛剛對群臣說的話原原本本和范老爺絮叨了一遍。
「兩晉南北朝,繼續沿襲嘗試,卻成就了世家門閥,加上異族踏馬中原的慘痛過往,使得軍制之法也成了嘗試的一部分!」
抬眼看向眾人,「對吧?」
「好!!」唐奕叫好。
「再者……」唐奕繼續 忽悠。「這個人還得壓得住楊懷玉,否則就閻王營那股野勁兒,誰治得住??」
「呵……」唐奕笑了。「相爺到底是要掌控軍隊,還是要戰場上有話語權呢?」
「這個人還得是有能力,有才智的人吧?」
「……」
……
無他,很多東西不但對手接受不了,連自己人也沒法理解。
「哦……」自知場合不對,暗吐一下舌頭。
現在倒好,才一天,就活學活用,開始「育人」了。
革宋,用超越時代的思維革宋……
節操啊,范師父!!
今天解決了老賈,明天說不定文彥博又來了,後天唐介也閑不著,大後天還有丁度……
「而經唐末之亂,太祖痛定思痛,立下了募兵之法,番戍(換防)之策。」
……
眾人無語,低頭琢磨……
「諸位都是飽讀史書的名儒,後面不用奕來說,你們也當知曉了吧?」
賈相爺反駁,「兵者以戰為先,不主戰,何來不分上下?」
所以,熱血只是引子,是契機。要真正把「子弟兵」,把大宋鐵軍的概念徹底貫徹下去,還是要靠方法,靠制度。
還不如賈相爺呢!
……
「……」
「炎黃治世、黃滅蚩尤,天下為何法而治?」
「拿楊懷玉和王韶為例,各主一方,並無上下之分。」
「而方法,更是不停的在變。」
沒有人能理解唐奕這麼做的用心,一個個也不知道哪來的古道熱腸,吹鬍子瞪眼的都來找唐奕理論。
……
真的不容易!!!
「所以,隋時開放科舉,給平民,也就是諸位這樣的有識之士以升遷之機。」
讓王韶來做這個試點,不單單是在武人和文人之間架設一道橋樑,也不單單是向普通士兵傳遞忠君、愛國的思想。
「只要保證不反不亂,不生二心,那放權軍事又有何損失?」
「那兩漢呢?」
唐奕要給他們「上一課」。
大伙兒一陣嫌棄,特么還用你給我們上課?
那麼,王韶的功績不亞於任何一項改革方針。
心說:節操……
唐奕想笑,范師父此時的表情讓他想起後世的一句戲言:
「百年滄桑,問題已經盡露無餘,為何不能破而立新呢?」
眾人回頭一看,范老爺邁著四方步,抬頭挺胸的進來了。
賈相爺說的,是現在朝官們的普遍想法。
但是,話說回來,大宋百萬之軍又有幾個閻王營呢?又有幾支軍隊有閻王營的機遇和挑戰呢?
他要一點一滴的改變,要一字一句的解釋,一小步、一小步的滲透!!
「這都是嘗試!!」
連范仲淹都覺得唐奕這是一計昏招,特地找唐奕談過。
如果王韶成功了,真的營造出「軍民魚水似一家」的大氛圍,真的做到了軍與民同呼吸,文與武共命運……
算了,一鍋燴掉得了。
唐奕更想通過他,把百姓們對軍人的認識,把軍人對百姓的情感相互傳遞。而不是用血的代價,不是用全滅保全百姓的慘痛事實來聯通彼此。
吩咐人把東西兩府的相公,還有台諫的言官,都叫了過來,包括正準備和趙宗麒偷偷溜出宮的趙曙。
壓著武人這是傳統,也是慣性,不然怎樣?像唐奕似的,把監軍置於武人之下?
有他老人家這麼一攪局,原來還找不著台階兒下的眾人卻是不用找台階兒了,直接砸地上了。
老賈是最看好王韶的那撮人中的一員,他還親自找過王韶,想把他要到東府來。
大伙兒不幹了,特么范希文這是教書教上癮了是怎地?都開始給同僚上課了呢??
「盛唐一朝,從都護府到府兵制,再到藩鎮亂國……」
而現在換成了老賈,唐奕又得解釋一遍,也是特么日了狗了。
監軍制度確實問題很大,文人不懂軍事卻要指手畫腳,誰都知道這就是個……
可是還拿范老爺沒辦法,誰讓他牛氣呢?
「就是這等級林森嚴惹的禍!!」
等人都到齊了,唐奕也不磨嘰直入主題,卻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就喜歡你看我不順眼,還干不掉我的樣子……」
「子浩!!」
……
「從舉孝 廉到九品中正,兩漢一直到滅朝都在努力。」
「而兩漢之間,認識到了這一點,給了那些有識之士上升的通道。」
賈相爺聞言,緩緩搖頭,「不問兵事,不查戰務,那又談什麼平級。」
而王韶,就是這制度的第一人!
「而有史可考,那時的生存環境極其惡劣,人們的壽命遠遜於今,致使繁育後代比什麼都重要,所以母系氏族才能成為必然。」
不過,賈相爺其實已經被唐奕說動了,面有緩和:「這麼說來……還非王子純不可了?」
賈相爺一陣氣悶,可是皇帝和眾臣都在,他這個打著「唐奕的人」標籤的存在,又不能太落了唐奕的面子。
老賈噎在那裡,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況且,太祖立朝本就是大胆嘗試,縱雄韜偉略無出其右,但一人之力終有不逮。」
「一朝之政,今日是好,不一定什麼時候它就成了禍根所在,墨守成規絕非善為。」
大伙兒聽得不由一挺腰板兒,唐奕這個馬屁拍的好,雖然傻子都知道是唐奕在求變求新,可是安在眾人頭上,也沒人反對。
當然了,在這個文武偏見嚴重,軍民關係惡劣的年代,沒有人有唐奕的遠見,更沒有人有能力改變現狀。
唐奕在眾人面前來回踱步,「天子分封天下,把人分為:王候、公、大夫、卿、士、民。三六九等,階級而治。」
對此,有的人說唐奕這是在給將門謀福利,有的則是暗地裡質疑唐奕的能力。
哪成想,他這裏話音剛落,門外突兀傳來范老爺的聲音:
眾人一陣愕然,唐奕這番話,直到現在才聽出一些新穎與不同,並非粗淺之言。
捏著鼻子答道:「對!!」
現在不來東府也就算了,特么直接發遼口河去了,賈相爺怎麼可能樂意?
唐奕看著眾人,心思通明,知道大伙兒想的是什麼,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下來。
「你不瞎搞,派王子純當什麼閻王軍宣政使,老夫是沒意見的。」
不過,唐奕也看得出來了,范師父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