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的平凡生活》目錄

第三十四章 放榜

第三十四章 放榜

「這不可能!錯了,一定是錯了!」
在距離梁盼弟不遠的地方,另支起口大鍋,下面架著火,一個年輕女子羞怯的站在鍋旁,不時地低頭添柴維持火力。胡大姐兒不比梁盼弟放的開,咳嗽了好幾聲,才在范進鼓勵的目光下壯著膽子吆喝:
陣陣香氣順著風飄到這幾個公人鼻子里,勾的他們肚子咕咕亂叫,有人忍不住罵道:「是誰恁會做生意,居然把攤子擺在了這裏,讒的老子心慌。」
大明朝的讀書人向來守禮,每到考試放榜之時,跟是身體力行展現讀書人的節操。時人總結:隨你兩個人考,也要擠一擠;隨你十頓飯,也要搶一搶;隨你一個題目,也要結燭;隨你一名不取,也要說不公道。
「誒?你是衙門的捕快?還是地保?我跟范進什麼關係,跟你何干?如果吃東西就付錢,不吃東西就給我躲開,不要妨礙我做生意。」
一陣車輪碾壓石板的聲音,破壞了這種寧靜的氛圍,將兩個更夫那沉沉睡意也驅散大半。
一個人影出現在梁盼弟的攤位之前,天色太黑,看不清五官,但是聲音卻很熟悉。「你叫梁盼弟?你姓梁,他姓范,你怎麼會是他姐姐?」
縣試的榜稱為輪榜,人名是以順時針順序,姓朝外名朝里的方式排列,而居中朝上位置,便是案首的名字。此時太陽已升,日光落在榜上,張師陸在幾名僕從幫忙下,已經衝到裏面,朝著案首位置看去,范進兩個字牢牢地矗立在那裡,如同日晷一般迎著陽光,閃閃發亮。
伴隨著這一聲哀號,維持秩序的標營兵士如同得了衝鋒令,持刀提槍向著看榜的儒童衝來,為首隊官大聲喊道:「誰喊的錯了?誰帶頭鬧考?站出來讓爺家看看!」
凌晨,正是黑夜與白晝即將交替之時,天地間一片灰濛濛,巡更的更夫有氣無力地敲著更梆,例行公事的巡邏,準備隨著月亮一起回家休息。由於廣東不太平,廣州城也實行了宵禁。這個時間,除去更夫及巡邏弓手,普通百姓無事不得上街,整個廣州應該是寂靜而安詳的。
梁盼弟卻不示弱,挽起袖子,拳頭幾乎落到張師陸臉上,「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拿我去吃牢飯,好啊,我正等著有人管我口糧。來啊,抓我啊,我犯了什麼王法,憑什麼抓我。」
一個男子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張公子是吧?在下范進,這廂有禮。眼看放榜在即,你卻在這裏與人爭論些無用之事,莫非自知這一科無望,索性破罐子破摔,來此鬧事了?」
「能不能過縣試,考過就知道。要不然,我們賭一把?若是稍後放榜時,沒有范某的名字,我便滾出廣州,今後見你張師陸就退避三舍。若是有我的名字,你見了這兩位姑娘就給我規規矩矩,少上來搭話。」
梁盼弟的嗓音,是在城外擺攤練出來的,格外響亮,配上濃濃的肉香,讓一乾等待放榜的童子全都忍不住把頭往這邊看。
天亮放榜,等著看榜的人,大多半夜就來,張師陸、魏好古這樣的名門子弟,身邊帶了不少家人僕從,搶先佔了好位置方便看榜。餘下的考生,只好在稍遠的地方候著。
南海縣衙外,人頭攢動,在黑暗的天地間,如同群魔亂舞。二十幾名身穿鴛鴦戰襖的官兵,及被派來維持秩序的南海公人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在衙門外照壁牆這裏站成一排,以免發生學童踩踏鬥毆等事。畢竟都是些讀書種子,傷了誰,都不是一件小事
推車的駝背卻哂笑了一聲,「不是我癲,是你們癲啊。天一亮,縣衙門就要放榜,好多童子等著看榜,早早的去附近搶位置,哪還有什麼宵禁?我趕這個場,賣些粥出去好發筆小財,讓路讓路,不要攔著我做生意。」
放榜時多備公人,自是防著鬧事,今年甚至從兩廣總督衙門調來標營,更是擺明對考試秩序的重視。張師陸雖是本地名門,若是落個帶頭鬧榜的名聲,科舉之路怕也要大受影響。
「狀元……狀元及第粥,吃了能……中狀元。」最後三個字喊的含糊不清,遠沒有梁盼弟喊的那麼清脆有力。但是靠著粥散發出的香味,依舊引了些儒童走過來問道:「這粥多少錢一碗?」
張師陸也知厲害,不接范進的話,「范進,我輩讀書人讀聖賢書,曉周公禮,你和你身邊兩個女人是什麼關係,敢不敢說出來?只衝你的德行,便休想讀出什麼名堂。真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厚的麵皮,也敢來看榜,你還當能過了縣試?」
在張師陸身後,跟著幾名張家健仆,這時一發為自家公子幫腔,有人道:「今天大家都在等待放榜,你在這裏賣吃喝成什麼體統?要是我們公子惱了,拿一張名刺,就把你送去吃牢飯!」
范進來的很早,又早早的支起了攤子,趁著這個機會做起生意。關清顧白兩人在旁忙著搭手,收錢盛湯,忙的手忙腳亂,眼看著銅錢越來越多,錢幣碰撞發出的叮噹做響聲,讓兩個人全都樂的合不攏嘴。
梁盼弟正忙著收錢,不防面前多了個人,她愣了一下,隨即才想起眼前人是誰。于張師陸這個人的相貌她已經記不清,只是依稀記得有這麼件事,她在城外做生意,經歷的衝突多了,倒是不怯場。冷冰冰答道:「盛惠,一碗肉湯十文錢,一個餅六文,請問公子要幾碗?」
「聞見狗肉香,神仙也跳牆。三六滾一滾,神仙站不穩。各位公子都是大富大貴的好命人,在這裏看榜不能挨餓,吃一碗湯,配幾塊餅,包你們精神飽滿,就等著金榜題名啊。」
兩人的手空中相擊,發出一聲脆響,隨即就如鬥雞似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只等著放榜。隨著天空漸漸放亮,縣衙之內一聲鑼響,兩排皂衣翎毛的衙役以二龍分水的陣走出。當中一人手捧榜單,走到衙門照壁之前,將榜單朝上一貼,轉身即走。
「還有誰?就是城外鼎鼎大名的狗肉西施了。那個婆娘是有名的搶錢梁,看到這麼多童子連同家屬在這裏,怎麼可能不來搶。她跟府衙的肥佬王是親戚,有他的面子關照,你敢去掀她的攤?你看看,從軍門衙門調來的標兵,也還在那站著,誰敢亂來?忍著吧,要不然就湊過去,也買碗狗肉湯?」
「本公子從來不吃這種粗鄙食物,我只是來問你,范進跟你是什麼關係?」
粵人賭性大,張師陸亦不能例外,再者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也輸不起這個陣勢,一咬牙關,「賭就賭,咱們擊掌為誓。你若是輸了,就得賭個咒,以後不與這女人同進同出,免得損了我們讀書人麵皮。若是我輸了,這鍋狗肉湯我就包了!」
「吳駝,你發什麼癲!這個時辰就出來,難不成想吃板子?趕快回家去,還不到你出來做生意的時候。」
張師陸此時也顧不上看范進,轉過身,徑直奔照壁跑去,一干童子也如潮水般湧向照壁,梁盼弟和胡大姐兒也待向里沖,卻被范進攔住,「這麼多人,仔細踩掉了鞋。該你的就是你的,不搶飛不掉。不該你的,搶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