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的平凡生活》目錄

第四十八章 採購軍糧(上)

第四十八章 採購軍糧(上)

「話在一句,既是如此那學生也就告辭了,還有些閑事要辦,不奉陪了。」
少年微微一笑,朝陳東家還了個禮,「學生范進,這是我的三姐,這單生意主要是她說了算。」
背後插著扇,走路四平八穩不疾不徐的牙行經濟,皆是地面上手眼通天的遮奢人物,官私兩道手眼通天,不管是對商人還是對買家,大多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
陳子翁本是想打問下范進的關係究竟到了巡撫衙門的哪一層,可是范進這個答案擺明就是不想讓他盤底。但是話里的意思,已經點出來,他是可以當面奉巡撫堂諭的,關係絕不是泛泛,他只好一轉槍頭,只談生意。「要是如此,老朽就不多問了,只是不知,老朽這牙行如何為制軍效力?」
眼看范進要走,陳子翁連忙起身道:「范公子,千萬多留一會,實不相瞞,老朽雖然一把年紀,未得功名,但是這心裏,還存著向學之意,有些文章上的事自己想不明白,還得請教範公子。來人,去對面四海樓定酒席,快去!」
陳子翁點著頭,「這是一定的,老朽不是不懂規矩的人。這筆生意,小號一定做成,不耽誤制軍的公事。」
茶水點心流水價送上來,幾個經濟要緊著在梁盼弟面前賠小心,陳子翁也不敢拆開封套,真去看裏面的內容,只看了關防,就把文書放在一邊,轉向范進問道:「公子,您是奉了中丞的令,還是……」
「五百石……這數字已經不小了,不過既是中丞喲令,沒有不應之理,老朽竭盡所能,絕不延誤交期就是。不知這價格上……」
陳記牙行的東家陳子翁是個四十開外,極富態的商人,平日里走路緩慢,還得讓兩個學徒攙扶。可是今天,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肉球般的物體,就從後面滾到了前面,先自朝少年施個禮,然後才問道:「不知小友尊姓大名,貴府何處?」
另一個經濟接過話來,「誒,這話可不大對,雖然我們不吃狗肉,不代表沒生意不是?人家梁三姐又不是只賣狗肉一樣,其他肉,一樣有的賣,這不是最近還加了個幫手,那個以媳告翁,一狀而準的楊劉氏,現在正給她做檔手。兩個寡婦一起賣……這不就上門來兜生意了。不過你不帶了個客人么?怎麼還要上門來尋主顧?我們這牙行啊,可是只做米豆生意,這人肉生意,可跟我們沒半文關係。」
「制軍要採辦一批軍糧,要的很急,數字也不是三二十石這種小數字,沒有幾千石怕是交代不下來。在廣州城裡,做糧食生意離不開貴行,所以學生今天來,只是問問貴行,肯不肯幫制軍這個忙,把採辦軍糧的事做下來。」
少年自袖裡抽出一封文書,朝著櫃檯上一丟,幾個經濟只當是拿著某位相熟員外的書信,並不當一回事。一位經濟抽著煙袋單手拎起文書放到眼前,嘴裏說道:「我們牙行可是只做大生意,二三十石的買賣,就算是你拿了誰的書信,我們也不……」
「這事么,確實是巡撫衙門的事,但是也可以說是學生自己與陳東家談的生意,內中緣由一言難盡,況有中丞堂諭在,學生不好多口,還望陳翁多多體諒。」
「住口!你才中邪,你全家都中邪!快去請東家,快去啊!這是……巡撫衙門的公事!」
范進微笑道:「學生是書生,不懂得做生意,定價的事,回頭就跟我三姐談,她點頭,我就點頭,衙門那裡也不會有話說。就是有一條,貨款須得貴行代墊,等到第一批糧食交割無誤之後,才能付款。」
倒是有個經濟眼尖,認出這少富身份,嗤笑道:「梁三姐,你到這裏來做什麼?莫非家裡沒有米,想來買糧食?三五十斤的生意,到糧行里自己去背就可以,不用經過牙行。我們又不吃狗肉,這裏沒你的生意做。」
「這筆生意是個大生意,總數怕不得四五千石,一次壓下來,貴行怕也接不住。萬一誤了交期,咱們的日子可都過不去。所以先小后大,先採購五百石,不知道貴行有沒有這個力量,在五日之內辦妥?」
他的聲音忽然停住,臉上的肌肉一僵,嘴裏叼著的羅漢竹煙袋落在青磚地面上摔個粉碎,這名經濟卻也顧不得,只獃獃的看著那文書。身旁的經濟納悶道:「老劉,你怎麼了,莫不是中了邪?」
這份公文外罩大紅封套,上面赫然加蓋著廣東巡撫那枚九疊篆文闊一寸九分五厘,長二寸九分的關防!這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文書,而是巡撫衙門發下來的公事。
明代商業體系裡,牙行是極為重要的一個機構,要想做大筆生意,不問商品種類名目,都必須經過牙行才能成功交易。若是私下裡買家賣家自行交涉完成,反倒是有違反王法的嫌疑。
梁盼弟的手微微攥緊,但是隨即又鬆開,有這個男人在自己身旁,就不用自己出手打架,她對這個男人,有信心。
「軍糧啊……」陳子翁沉吟片刻,又問道:「這事我們不敢不辦,但不知具體數字要多少?」
凡是能做到壟斷行業的,背後自然都有靠山,像是負責廣州城內糧食交易的陳記牙行,其關係可以一直通到布政衙門裡。與廣州府幾房書辦亦是常來常往,秀才舉人多有結交,因此當看到一個頭戴瓦楞帽身穿直裰的英俊少年並一個黑里俏的少富並肩走入牙行時,並沒有引起幾人的注意。
「幾位,話不要說的太滿,當心收不回來,且看看這個,你們的生意做還是不做?」
「范進……莫非公子就是這一科南海案首,范大才子?失敬失敬,你們幾個還在那裡像木頭一樣的戳著幹什麼?還不把范公子和這位姑娘請到後面待茶,真是越來越不會做生意,這牙行我一天不盯緊,就要出毛病。豈有此理!」
不管這牙行如何遮奢,與巡撫衙門交接,卻還是第一遭,又怎麼能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