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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爭吵

第二百六十五章 爭吵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仇青歌,也是他記憶中的最後一次,剩下的充斥在回憶里的便是無盡的歉意,悔意與懷念。可是如今她又這樣站在了自己面前,讓自己瞬間亂了思緒。
而且仇鸞是直接被押解入京,犯下這等大罪,就算不是彭岳謀划,也定是參与同意了的。加上彭岳在甘州時對仇鸞的態度,仇青歌也是瞧在眼裡,她心中明白彭岳對自己的爹並無好感,因此她心中認定仇鸞被捕與彭岳有著莫大的關係。
「我都快看不清你了……」彭岳看著仇青歌的眼神不覺帶了些悲傷,「我到底是該叫你「青歌」,還是該叫你「梁夫人」……」
仇青歌有些慌亂地掙脫了彭岳的手,還是背過身去,攏了攏散在耳後的秀髮。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一切都浮現在眼前,彭岳沒想到自己的記憶力竟是如此之好,竟能夠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恍惚間竟產生了時空錯亂的感覺。
仇青歌倒是被彭岳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但隨即咬咬下唇,舒了口氣,抬頭迎上了彭岳那帶著怒火的目光,「難道不是嗎?」
彭岳好像又被帶回了多年前的那個場景,也是像這樣,彭岳抓著仇青歌,看得清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她還是有些慌亂,有些羞澀,即使歲月在流逝,但總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也沖刷不掉的。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原來是自己誤會他了,難怪他剛才那麼生氣。仇青歌突然在心中嘲笑起了自己的稚氣。嘲笑起了自己竟是如此容易滿足,難道女人在感情面前都是如此卑微嗎?仇青歌一時間。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仇青歌痛苦地搖著頭,「不管他做了什麼錯事,他……都是我的父親,我都一樣的愛他,敬他……」
此時彭岳雙手抓住仇青歌,她早已是淚容滿面。細細看去,她真的不再年輕了,眼角已經微微現了些皺紋,歷經此事的憔悴面容更添了些歲月之痕。但是在彭岳心中,仇青歌還是那個仇青歌,一切都沒有變,這和容貌沒有一點關係。
仇青歌見彭岳竟然當面辱罵自己的父親,嬌容都有些變了形,有些不相信的搖著頭:「果真是你……我沒有猜錯……果真是你!」
「彭大人。您今日……不答應妾身,妾身……便不起來!」,仇青歌此時抬起頭,想要看看彭岳是個什麼神情,卻只看到了他那側著的稜角分明的面龐,不覺心頭一涼。
沉默,誰也不願打破的沉默。
仇青歌聽彭岳這樣說,似是有緩和的餘地,不禁心頭一喜,兩眼放光:「彭大人的意思是……肯為我爹爹求情了?」
之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彬彬有禮,他溫潤如玉……她發現自己之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憤怒竟然都在彭岳這種毫不讓步的態度下都遁了形,她現在只能乞討一份憐憫,只盼著能夠救出自己的父親。
以前每次都是仇青歌委屈地落淚,而這次雖然沒有眼淚,但情境更為可怕。難不成二人真是上輩子的冤家,欠了債要在今世還清么?
彭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仇青歌說出這種重話。她總是那般堅強,那般倔強,而此刻她的堅強,她的倔強卻令彭岳心痛,令彭岳出離憤怒。
「你的意思是我害了你父親?」,彭岳早就被仇青歌一口一個「彭大人」。一句一個「妾身」叫的不耐煩了,如今聽著仇青歌的語氣越來越不對勁。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的怒火了。
「青歌……你趕緊起來,你這樣……我心裏好生難受……」,彭岳抽泣著將仇青歌扶了起來,而仇青歌因為在地上跪的太久,雙腿都有些麻木了,膝蓋卻是無比酸痛,還未站起來,身形便有些踉蹌了。
「彭……彭大哥,既然不是你彈劾的爹爹,又何妨為他上個摺子求個情,你不是在皇上面前很得寵嗎?」,仇青歌心中太想要救她的父親了,便想要那舊情打動彭岳,因此便有意改口叫了「彭大哥」。
「彭大哥……」,仇青歌依舊跪在地上。蹭到了彭岳身前,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彭大哥。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父親……我現在除了我爹爹。真的……一無所有了……」
「青歌,令尊的事我會儘力幫忙的……」,彭岳嘆了口氣,在內心說服著自己:自己只是想儘力保全一條人命,總要讓他活著,只是讓他活著……
「青歌,今日你我好不容易……又見面了,你……何必如此,還是起來說話吧……」。彭岳雖是這樣說,卻沒有要扶仇青歌起來的意思。顯然,仇青歌的態度讓他很是彆扭。
「青歌,你不知道你的父親……是做了……什麼樣的事……」,彭岳見仇青歌對自己這樣的態度語氣。心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他沒有想到仇青歌在自己心中竟是這樣的分量,只是一個溫柔的稱呼便能融化心中所有的堅冰。
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仇青歌。彭岳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他知道仇青歌心中暗怪自己,可是她又何曾知道自己也曾為仇鸞求情。而這一切,還不是因為她仇青歌!
仇青歌之所以作此態度,乃是揣度著仇鸞之所以被捕,定是有人在這西北有人上摺子告了狀。而在這西北,甘肅巡撫那些被派過來監察的文官早已被仇鸞打點好,所以能夠做出此事的也就只有曾銑和彭岳了。
彭岳此刻想要說些什麼。卻也是說不出口了。是啊,一切大道理,在感情面前都是那麼虛弱無力。
「那便謝過彭大人了……」仇青歌盈盈向彭岳行了一禮。
「青歌,你先起來吧……」,彭岳將雙手叉到背後,故意不去看她。
彭岳見仇青歌竟然問得如此直接,氣得他胸腔都有些微微起伏,「你可知令尊都做了些什麼?我並不是害人,而是……除害!」,說罷,便一拂袖袍,轉過身去不去看她。
彭岳此時見到仇青歌跪在自己面前,並且二人如此唇槍舌戰,針鋒相對,內心真如翻江倒海一般。自從二人相識,彭岳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發生這種衝突了,甚至這次是在二人多年未見的情況下發生的。
想起昔日彭岳和自己的情分,再看看現在彭岳做出這種事,仇青歌心中自是憤懣,不禁對彭岳有些惱怒。
但是他現在也不怪罪仇青歌對自己這樣。因為當聽到蕭漢所說后,他已經完全知道了仇鸞所做的混賬事,他也不想輕饒了仇鸞,而且曾銑上奏也是自己也是署了名的。
「梁夫人,還望你不要在此多費唇舌,令尊之罪……是無法饒恕的!」,彭岳的目光嚴峻得近乎冷酷。
彭岳聽了這話,鼻子一酸。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自己虧欠了仇青歌那麼多,真的還要將她唯一的東西也給剝奪走嗎?
「我……」,彭岳嘆了口氣,將手置於唇上,似是難以決斷。
雖然自己心裏有仇青歌,但是他不會因為仇青歌而變得是非不分。一如雖然嚴夢筠是自己的妻子,但是他絕對不會放棄每一個能夠打擊嚴嵩的機會。
「彭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你彈劾的我爹爹?」,仇青歌好像想到了什麼,睜大了眼鏡盯著彭岳,好像非常期盼能在他那裡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雖然只是那麼簡單地一個動作,仇青歌心中卻是感到異常的高興,剛才心中對彭岳的怨怒便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仇青歌卻不抬頭,見彭岳腳步愈近,只是往後蜷了蜷身子,「彭大人,家父不知何故觸怒了聖上,但懇請您……看在妾身的薄面上,為家父……求個情面,寬恕了家父……」
彭岳被仇青歌一句話震回了現實,她總愛這樣,彭岳在內心苦笑道。是不是註定了懂的分寸的人,都會失去那種不管不顧的勇氣。
「彭大人,也許您的幾句話……就和家父的生死有著些許聯繫。還請您能體諒妾身的苦楚,為家父美言幾句……」,仇青歌此時話中的語氣愈來愈懇切。而這其中又藏了愈來愈重的怒氣。
彭岳也是個眼尖心明之人,仇青歌這神態動作上的躲避和話語中別樣的含義,他又怎能不瞭然於心,他不禁深深嘆了口氣,收回了凝在半空的雙手,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梁……你不知道這其中緣由……」,彭岳的語氣不自覺地緩和了下來,「只怕我肯為令尊求情,這次皇上怕也是……難以饒恕令尊的罪過……」
仇青歌此時竟是身子一震,再也說不出話來,眼淚跟著撲簌撲簌地流個不停: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青歌,你這是作甚……」,彭岳趕忙伸手去扶仇青歌。
「青歌妹妹……」,彭岳低低地喚了一聲,他記得仇青歌說過心中一直期盼著自己能喚她一聲「青歌妹妹」,那時候的遺憾,那時候的虧欠,自己要全部補上。
儘管在路上,仇青歌不斷告誡自己,不可意氣用事,但在見到彭岳的那一刻,各種複雜的情感交織糾葛在一起,齊齊湧上心頭,讓仇青歌既氣惱又心痛,淚水不禁流了下來,言語中也故意帶了些話鋒和距離感。
仇青歌身子一顫,一股寒意涌遍全身,「彭大人,您……真的就不念……舊日之情嗎?」,現在她感覺自己有些卑微的可憐。她不知道為何,現在竟對眼前的彭岳產生了一股懼怕之感。
彭岳閉上眼鏡,故意迴避起了仇青歌的目光,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彭……彭大人……」,仇青歌手指絞著身下的裙褶,雖是止不住眼淚,但好歹止住了自己的情緒。她恨自己,該堅強時卻不夠堅強,該倔強時卻不夠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