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片煙籠十里陂
晉王撇嘴道：「收著吧，兩個大人還不如孩子有眼色，本王又不是督察院的，不管這個。」
眾人向外看去時，見一人三四十歲，身著紫袍，上綉盤龍，戴金冠，手搖摺扇，懶洋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後面跟著幾個人，看服飾是侍衛。
沈栗跟著參拜，心裏已反應過來這個晉王是誰了。
沈栗伸手向沈毅，沈毅連忙遞上一張銀票。
藍覺兩個抖著手把銀票遞上來請罪：收賄銀被王爺抓了個現行，兩人已經開始考慮如何安排後事了。
方鶴向晉王致謝。沈栗急著和沈毅給沈淳換衣洗漱，卻見沈淳一副恍惚的樣子，雖也睜著眼，但總覺反應較常時慢些，不由心中疑惑。
何氏果然一副失望的模樣。
何氏如今已被人綁在院子里，見眾人面色沉重的出來，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什麼時候也不行。」藍新賠笑道：「這位公子，上面吩咐了，這案子三司會審斷案未決前，是一律不準探望的。要不，您去問問小人上官的意見？」
田氏深吸一口氣道：「閻王不在，什麼小鬼都敢出來作祟！李氏，這件事你去查，無論如何，要給老身一個交代！栗兒，你過來。」
沈栗看向方鶴，方鶴搖頭悄聲道：「大理寺卿孫理與何家是舊交，平時何澤私下裡還稱他一聲世叔，他不會為我們說話的。」
李郎中道：「世子是驚怒過度，以至吐血，如今要好好養著，再不能受驚了，不然只怕壽數
晉王失笑道：「你倒是敢想。」
正想著，忽然田氏靠向他悄聲道：「栗兒，你要警醒些。你五叔是王氏生的，他又天生是個冷清的性子，你父親的事他也就是儘儘心罷了，單指望他是不能的。倒是方先生，他是你父親的幕僚，盡可以信任，你要多聽聽他的意思。」
田氏又吩咐道：「近日天乾物燥的，想是三夫人身體不適。凈餓三夫人兩天，讓她消消火。」
兩人連道不敢。忙在前引路，向沈淳關押處去了。
此時三夫人已叫顏姨娘著人抓住，拉拉扯扯地往院子外面拖，口中還在吵嚷道：「顏氏，你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賤婢罷了，也敢和我作對。如今沈淳問了罪，老娘看你們還能得意幾天！沈梧，你老子殺人就要被問斬了，你們來求求我，請我父兄給你老子求求情，判個流放，也好留條命在。哈哈……」
丫鬟哪裡知道這個。
晉王怒道：「什麼上面下面的，哪個不滿要他來找本王！本王要你們換個監舍，你們換不換？」
沈栗笑道：「沒準兒是因為小子太淘氣，閻王大人嫌棄得很，不肯收，叫小子先回來活些年，晚些再去陰間闖禍罷。」
沈栗答道：「回王爺，正是小子。」
方鶴躬身道：「回王爺的話，這是侯爺第二位公子，今年十歲，聽說侯爺下獄了特來探望。」
沈栗自然不會作罷，他仗著年紀小，只管打岔道：
世子已得了李郎中診治，如今正昏沉沉躺在床上。
晉王問道：「本王如今也要探看沈侯，你二人也要攔著嗎？」
沈栗方才在何雲堂中沒見顏姨娘來，已經有些詫異，沈淳出了事，顏姨娘不可能無動於衷，眾人都跑來何雲堂中商議對策，卻不見她來，竟遇見延齡院的丫鬟了，如今見丫鬟提到她，不由問了一句：「顏姨娘如今人在哪裡？」
沈栗上前，田氏示意要他攙扶著向外走。
大理寺獄丞藍新與郝覺今日收銀子收到手軟。
丫鬟點頭道：「奴婢來時路上遇見顏姨娘，顏姨娘已著人去請了。」
「哦。」晉王點點頭：「叫沈栗的那個。」
藍新偷眼一瞄，見足足有三百兩，也覺吃驚，禮賢侯府出手也真是大方，光打點獄卒也算捨得出手了。與郝覺對視一眼，遲疑道：「若是一般案件也就罷了，只是這回盯著這樁事的人太多，小的們實在不好交代。」
田氏驚怒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是如何出來的？」
田氏怒道：「還不與我堵上她的嘴！何氏，你放心，我兒子就是死，也不會求到你何家頭上！」
晉王似笑非笑道：「我聽慎之提起過你，淘氣的很。據說你近來運氣不好，先是差點跌死，後來又染了疫病。如今看起來倒還算精神。」
說起來不過一日不見，沈淳可狼狽多了。雖未過堂，身上的衣服已經皺的不像
沈栗還在打量，眾人已大禮拜下去：「參見晉王殿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栗應道：「祖母放心，我曉得的。」
晉王捂著鼻子怒道：「皇上又沒下旨奪了沈侯的爵，他一日未經判決，就一日還是本朝的侯爺，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就這樣對待朝廷大臣的？」
沈梧如今還病殃殃地在他院子里修養著。沈淳出了事，眾人都不敢叫他知道，唯恐驚了他。不知何氏怎麼跑到延齡院去大鬧。
晉王叫起了，搖著扇子道：「你們家還真是捨得散財。這是哪個，本王不認得。」
方鶴咳嗽一聲，裝作無聊般四處張望，沈栗一臉嬉笑把銀票向二人手中一塞：「二位大人辛苦了，拿去請兄弟們喝喝茶？」
李氏聽到世子出了事，早已按捺不住，急道：「母親，如今還是要先去看看梧兒如何了。」
沈凌自去相熟人家打聽不提。沈栗與方鶴帶著沈毅都去大理寺探望沈淳。
田氏冷笑道：「梧兒無恙，倒要讓你失望了。」
沈栗疑道：「祖母，三嬸娘是如何跑出來的？再者，她怎生知道父親惹了官司的，有人特意去告訴她？」
沈栗暗嘆何氏如今只求要沈府人不快活，真有些失去理智的模樣。
晉王才放下捂著鼻子的手，發牢騷道：「正經事不幹幾樁，整天弄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大理寺越來越沒出息了。」
藍新二人真是不由心動了。大理寺獄丞
晉王虎著臉道：「沈栗，你賄賂獄丞被本王看見，怎麼不知道怕？」
這位是當今皇帝邵英的親弟弟邵榮，得封親王，是有封地的，只是他不愛就藩，倒是常住在景陽。先皇後去時他還小，邵英自顧不暇，還是得沈栗那位皇太后姑奶奶多加照顧。他與沈淳年紀相仿，關係也不差，也是一同上過戰場砍人的。
李氏不禁垂淚，她出身也好，嫁的也好，只是子女緣不好，半輩子都在為世子和早夭的沈桐擔心難過。
旁人無可奈何，暗罵一句也就回了。
沈栗又笑眯眯向藍新手中一塞：「知道二位大人為難，這樣好了，您看，我今年不過十歲，單放小子進去看看家父，若是上面問起二位也好有個交代，如何？」
田氏環視世子院中的眾奴婢，沉聲道：「都聽到了？老身知道你們覺得三夫人是主子，不敢攔，可你們得想清楚，你們是世子身邊伺候的，世子出了事，就是你們保護不力，老身先要拿你們試問！李氏！你這主母是怎麼當的？連自己兒子也護不住？」
藍新兩人都要哭出來了：「這都是上面的吩咐，小的們哪裡敢私自做主。」
誰敢！二人連忙給換了監舍，好歹這回乾淨不少，桌椅床凳也有，牆壁上開了個小窗，有些微光透下來。
李氏問道：「梧兒如今怎樣了？可曾去請李先生
李氏怒道：「都是媳婦不會管教奴才，這院子里有一個算一個，每人去領十板子，世子再有閃失，就都發賣了！」
這獄中條件可比沈栗在前世看電視中還差的遠了，連透氣的小窗也不見一個，只說味道就要掀人幾個跟斗。
兩人忙謝恩，擦了擦頭上冷汗。
丫鬟答道：「顏姨娘聽說三夫人還在鬧，已往延齡院去了。」
沈栗故作茫然道：「咦？小子此時該害怕么？方先生沒告訴小子啊。」
田氏叫大管家來：「去賬房提銀子！該撒銀錢的時候不要吝惜。」
「加起來有八百兩了。」藍新為這銀子正在神智恍惚時，聽見有人問，不知不覺順口答了，答完才驚覺不知是誰。
田氏哪裡能夠放心，能辦事的沈凌並非她所出，沈沃又不在，世子病著，沈栗還小不頂事，剩下的都是女眷出不了府門，沈淳一出事，滿府竟找不出一個能替他出頭的人。
沈栗頭也不回，又向後伸手，沈毅毫不遲疑又遞上一張。
「有多少？」
這回足有五百兩！
眾人於是又急匆匆趕往延齡院。
沈栗知道晉王多半是「自己人」，方鶴先前在望風，如有不妥，自然會先提醒他。如今方鶴神色自如，應是無事的。
沈淳人緣好，他入了獄，多得是人來探監，只是他二人事先得了吩咐，決不能叫人見到沈淳，是以銀子雖得了不少，人卻是沒放進去一位，只賠笑道：「對不住，小的也是聽上面的吩咐，往日還可通融通融，今日確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