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跗骨之蛆
「哦，」頭領甩了甩手中鞭子，冷眼道：「這麼說你路過時我的手下還沒死，是後來才發生的，是嗎？」
竹衣附和道：「衣服好換，用慣了三曲弓再換直拉弓卻不趁手了。」
多昌澤搖頭道：「不曾見過。」
卻聽沈栗忽叫道：「不好！」
多米阿媽笑道：「傻孩子，活下去呀，等老爺們帶你去盛國好好過日子。」
沈栗跳腳道：「車上沉重，想必會留下轍印，咱們當時又沒把那兩個狄人的屍體隱藏掩埋，若有人發現，豈不是順著車轍印就尋來！」
郁辰道：「竹衣，和你家少爺留在這裏，我跟著去看看。」
郁辰奇道：「怎麼？」
竹衣背著多米，幾人向外爬去。
郁辰笑道：「也好，一身血腥氣，洗洗才好。」
時間越久，沈栗幾個心裏越沉。
頭領皺眉道：「你可曾見到一個叫沈淳的盛國人？」
多米阿媽驚慌道：「不曾不曾，俺們上哪兒去見盛國人去，大人敢是弄錯了。」
郁辰疑道：「或者是他們特意換了弓？」
沈栗點頭道：「辰兄坐騎所中之箭上刻的是李朝國軍中記號，衣服和箭矢都換了，只有弓不好換而已。」
多米阿娘笑道：「老爺們可是要休息了，且等等，待我們當家的喂牛回來，好叫他提些水，賤妾燒的熱熱的給老爺們洗漱。」
頭領笑道：「不過一匹馬而已，本將還不看在眼裡，你想要活命也容易，只要你說說，殺人的是哪個？」
郁辰氣憤道：「卻不知是誰下手，可恨。有這等人在營中，豈非遺禍無窮！」
郁辰遲疑道：「單憑咱們三個再帶上他們一家可沖不過狄軍大營。」
頭領思索道：「我那兩個屬下伸手不差，憑你是不能殺的。」
言下之意，此時還沒動靜，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郁辰道：「這麼說我等想要回去也是不易的。」
因狄人佔領后數次征糧，此時呂島附近的都鬧飢荒，多昌澤家這樣的平民家鍋里怎麼會煮著肉？
郁辰道：「寧為太平犬，不為亂離人。狄人連年挑起征戰，為禍不小。」
本來等多米醒來便可問他，只是竹衣耐不住，便道：「奴才先去看看。」
郁辰恨的向牆壁捶道：「此番豈非是殃及無辜？氣殺人也。」
沈栗苦笑道：「這些人怕是蓄謀已久，一則要暗中害我朝將士，二則要挑撥離間，家父失落之事想必也與之有關。」
多昌澤夫婦儘力掩護沈栗三人，一半是為了怕沈栗三人疑他們告密殺人滅口，一半是想去盛國過幾天安穩日子。
郁辰叫道：「娘的，拼殺一天，累殺了，且睡一覺再說。」
三人議論半晌，一籌莫展。
三人沉默半晌，沈栗道：「恐怕上面有人看守，輕易不可出去。這地洞似有別的出口，卻不知通向何處？」
遲疑半晌，多昌澤忽然撲到地上磕頭哭
三人換了衣服，多米阿媽手腳利落，少傾飯食便端上來，沈栗三人邊吃邊商量。
多米阿媽支支吾吾回答不上。
多米阿媽催著沈栗與多米四人進了地道，含淚道：「我家多米就拜託幾位大人了！」
幾人都疑惑看他，沈栗急道：「提到這牛方才想起，那牛車上原就拉著乾草，回來時坐了四個人，又加上一匹死馬，那牛拉的吃力！」
多米阿媽團團轉了兩圈，忽然奔到廚房，將大鍋揭起，幾人正奇怪，卻見多米阿媽在灶底下又掀起一層蓋子。
兩人剛要出門，就聽見遠遠有吵嚷聲，郁辰分辨出其中一個聲音正是多昌澤。因說的不是盛朝語，郁辰還在疑惑是怎麼回事，多米阿媽已拉著他跑回屋內。
殺出去，明擺著是送菜，躲著，心底確實窩火。
沈栗道：「那些人倒是做著李朝國兵卒的打扮，只是不知辰兄可曾注意到他們手中握的弓？」
多昌澤叫苦道：「啊呀，軍爺，小人今日的確駕車出門，卻不曾見到死人？」
多昌澤哭道：「哎呀軍爺，小人真是不知道啊，您想，要是小人真見到了殺人兇手，豈不早就被人滅口了？」
眼見到了洞口，多米忽然醒來，從竹衣背上掙下來，大怒哭道：「都是
郁辰奇道：「這是自然，卻有何不妥？」
幾人聽了大驚失色。
頭領嘆氣道：「失望啊，我本來以為這回能捉到沈淳呢，哎，明明知道人就在這邊，偏偏抓不到，今天接戰時還險些被他逃回去。」
沈栗思索道：「也好，本來就是為尋家父來的，好歹做成一樣。」
一個狄人忽然指著鍋里叫起來。
多米抓著阿媽的手道：「阿媽也進來。」
沈栗嘆道：「此事著實窩囊。」
郁辰不可置通道：「難不成是我盛朝人自己下的手？」
沈栗幾人面面相覷。
不一時，多米阿媽抱著一堆衣服回來，赧然道：「鄉野小民都是粗布麻衣，委屈幾位老爺了。」
見多米惱怒地看著他，沈栗嘆道：「若是無事，你阿媽早就喚我等出去了。」
多米阿媽慌亂道：「是我們當家的，聽起來是在與狄人對話呢。」
郁辰恨道：「待我回營，定要砍了那個韓兆吉。」
沈栗幾人頓時反應過來，必是多昌澤喂牛回來碰上順著痕迹尋來的狄人。
頭領冷笑道：「你倒是會順桿爬！不過你能給本將解釋一下，為何你那車轍印原本淺的近乎于無，從我那兩個手下陳屍處卻陡然加深了呢，嗯？你車上拉了什麼？」
沈栗幾個藏身在地洞里，聽不見上面發生了什麼，只是悶悶發獃。
多昌澤此時也被揪進屋來，立時介面道：「
竹衣嘆道：「日後多多善待多米吧。」
多昌澤賠笑道：「雖然不知軍爺說的是哪裡，但是多半就如軍爺推測，小人駕車路過時那命案還未發生。」
過了一會兒，竹衣回來道：「這地洞竟通向附近一個山洞，難為他們家竟挖出這麼遠。奴才探頭看了，四下無人。」
三曲弓指的是弓身有三個彎曲，類似沈栗前世所見的反曲弓。這種弓拉弦省力，射程遠，射出的箭矢速度快，殺傷力大。三曲弓的製造工藝被盛國朝廷牢牢控制，因為生產成本高昂，製造費時，只為本國少量軍隊配備。
沈栗搖頭道：「只怕辰兄恨錯了人。」
沈栗點頭嘆道：「必然會有人暗中埋伏，阻止我等回營。」
郁辰道：「待著難過，索性過去看看。」
郁辰不屑道：「騙你做什麼，如能平安返回，我等自會承你家收留之情。」
沈栗道：「正是不起眼才好。」
沈栗道：「我等不通李朝語，早晚要露餡，此地不宜久留。」
不屑地撇了眼多昌澤夫婦，揮手道：「殺了吧。」
「什麼？」郁辰大驚失色。
若不是沈栗反應快喊了一聲趴下，三人早就被射成刺蝟了，郁辰想起仍心有餘悸。
沈栗失笑道：「都把李朝國的軍服明明白白穿出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為什麼還要特意換弓呢？」
郁辰深嘆一聲
多昌澤忙不迭附和道：「正是，小人哪敢殺人哪，就是敢殺，也沒那手段不是？」
至於李朝國，用的都是直拉弓，弓身只呈一個弧度。兩種弓外形差異大，一眼便可分別。
多米阿媽急道：「這可如何是好？賤妾這就去尋我們當家的，叫他去掃轍印。」
沈栗近前細看，方知原來這灶底下是個暗門，下面是個地洞。
多米阿媽裝作驚起轉身，狄人已到近前，領頭的說著一口奇腔怪調的李朝語：「兀那婦人，你可見盛國人不？」
頭領輕笑：「這倒奇了，我手下人死在野外，他們的馬也不見了，偏偏那裡發現了車轍印，偏偏這轍印到了你家，偏偏你家鍋里煮了馬肉。」
竹衣忽然道：「奴才想起來了，他們拿的是三曲弓。」
那頭領探頭一看，忽然笑起來，自鍋里撈出一塊肉吃了，道：「這鍋里煮的什麼？」
多米聽了此說愈加著急，執意去掀暗門。竹衣忽地上前朝他後頸狠狠一劈，多米頓時暈了。
咬牙掙脫了多米的手，放下暗門，填上爐灰，將鍋按回去，又在灶里上燒火，剛剛做完，已有狄人踹門進來了。
多昌澤不覺語滯，其實鍋里煮的是郁辰的馬，狄人的馬早叫多昌澤藏起來了，可偏偏無法解釋這馬肉與狄人無關。
竹衣低聲道：「當時我等背後受敵，彷彿看見侯爺他們好像又殺回這邊了，不如索性先去尋侯爺。」
多米終於耐不住要掀開暗門，沈栗阻攔道：「不要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