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看誰不講理
「沈編修可是覺著溫大人的臉色不好？」姜堰攔道：「自那日受傷回來后，大人便一直如此，到不需驚奇。」
「便是無甚異常，讓太醫看看也好。」沈栗微笑道：「總不會對大人有害。」
若是溫率醒著，大約能猜出沈栗要他活著的用意。可惜，姜堰本就不知機密，又沒有溫率的頭腦，只能在心裏埋怨沈栗讀書讀糊塗了，書生意氣，恁地多事。
沈栗原覺姜堰跟在溫率身後，是個渾人，卻沒想道渾人也有渾人的殺手鐧，他們總能將話題似是而非地扯到天涯海角，教人無跡可尋。
他原被關在湘州王府中長大，都沒見過幾個人。如今到了景陽，見識到大千世界，人生百態，才漸漸明白：原來母妃從小教導他對父王近乎于愚蠢的孝道，只是為了教父王看他順眼些，讓他在王府中有個容身之地；原來臨別時母妃偷偷囑咐那一聲「不要回來」不是表明母親也捨棄了他，送他來景陽赴死，而是真的希望他不要再回到湘州那處凶地。
「怎麼了？」沈栗詫異道。
「難不成貴府供奉診治的病人便不許別人探看？」沈栗失笑道：「這是什麼道理？」
原本作為副手的姜堰在嘗過大權在握的甜頭之後，自然不希望溫率再次醒來。他會怎樣做呢？一是就要善待本
「過了年，妾身都二十三了。」李雁璇嘆道。
姜堰等人會在沈栗二人面前如此毫不掩飾他們對溫率的不滿和苛待，就是因為溫率與這二人結過仇。來景陽第一天，沈栗就夥同霍霜搶走世子，接下來，沈栗為救舒娘又當面殺人，就是溫率出事當天，聽說還與沈栗在乾清宮辯駁了一番。
見妻子不答，便看向丫頭香梔。香梔兩眼直勾勾盯著他，小臉一撂，扭頭出門。
「日後溫大人旦有不虞，姜大人可能承擔得起？」霍霜微微慍怒。
「可是岳母來說了什麼？」沈栗問：「大房剛為了姨娘鬧得沸反盈天，你覺著那樣日子好？」
「少不得你的，將來再給你填五十兩。」沈栗笑道。
「這個……溫大人傷勢嚴重，便是有個三長兩短……也是運數使然。」姜堰閉眼道。
沈栗苦笑，溫率固然驕狂，到底是當年跟隨湘王的老人兒。到了景陽之後，為了維護王府利益也算盡心儘力，如今卻是昔日同僚們想叫他死。
姜堰暗喜，原本他暗中下手還需避著人，今日教沈栗相逼，這些同僚反倒眾志一心支持起來。
然而隨著溫率的昏迷，餘威漸漸消失，因他往日嚴苛而積累的不滿便悄悄冒頭，繼而茁壯生長了。
連安慌道：「哪裡又謀反之說，這話可不敢亂講……」
天下之大，可有片瓦之地容自己存身？
沈栗微微搖頭。難道能說緇衣衛手下有準兒，這人絕不會死，若有不虞，也是你們治死的？然而若放任此事，這口鍋便要扣到朝廷頭上。
對朝廷來說，這大約意味著湘王被激怒的時間。
姜堰本想披著渾人的皮耍賴，沒想到碰上比他更凶蠻的。
送罷了太子儀仗，世子沉思良久。
攔得住嗎？上次沈栗為救舒娘，悍然在府中殺人，當時還是溫率與他當面，也沒能將其怎樣。今日太子駕臨，王府中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姜堰但有異動，東宮侍衛立刻便要衝進來。
若是僅僅如此倒也罷了，湘王世子偏又不肯「奪權」，只令姜堰暫代溫率署理湘王府。
「你的意思是謙禮少見多怪了？」霍霜冷笑道：「這人才病了幾天就要餿了，也算正常？」
「奴婢記著了。」香梔笑道，這回真出去了。
自己人企盼他快死，想要留他一口氣的偏是敵人，溫率的人生際遇，堪稱奇妙。
「天氣寒冷，」姜堰道：「屬下們不敢令人過
成婚早的，有三十就做祖母的，也難怪楊氏替女兒著急。
「是你們自己人不許朝廷派人醫治」和「朝廷下手害死溫率」，湘王會信哪個？
李雁璇鬱郁不語。
「這妮子瘋了，也不害臊？」李雁璇嗔道。
沈栗一口茶噴出來。
與聰明人爭論可以有理有據地辯駁，與渾人要怎生講道理？
話說回來，也沒有幾人會如沈栗一般說翻臉就翻臉，一點臉面不講的。
李雁璇幽幽道：「郎君看著香梔可好？」
「妾身嫁來家中許久，一直未能有孕……」李雁璇淚盈盈道。
「沈編修這是看不起我湘王府供奉嗎？」姜堰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洪先生在湘州救人無數，堪稱妙手，沈大人何故辱之？」
出人意料。
沈栗回到府中，得知岳母楊氏今日登門。
連安遲疑半晌，湊近來輕聲道：「奴才看……皇上是仁厚的……未必沒有機會……」
「溫大人的情況看著不好，還是請太醫過來診治一番吧？」沈栗輕聲道。
太醫一來，自然口若懸河，指出種種不當之處。因姜堰等人照顧的不好，朝廷這邊便有正當理由派人「伺候」了，溫率到了太醫手中，總能留得一口氣撐回湘州。只要人不死，與湘州方面打口水戰還不容易？
湘
「嫁了我，只有教人妒忌你的。」沈栗涎著臉道：「娘子嫁我時是低嫁，總該替你找回來。」
簡直莫名其妙！
「就說少爺不會答應，」香梔忽又從外面進來：「奴婢將來要出去做正頭娘子呢。」
「這會兒不說，少夫人還疑奴婢有心呢。」香梔歪著頭，翻了翻手掌：「五十兩嫁妝！」
溫率此人固然堪稱幹吏，但就沈栗幾次接觸來看，其人對待下屬時驕橫之氣甚重，呼來喝去是常態，輕蔑鄙視之色更是毫不遮掩。有他在時，湘王府上下，從世子到侍從，無不戰戰兢兢。
幸虧來得早，能夠及時現。否則豈不是要還湘王一個死長史？固然都不能開口，活的和死的到底不同。
「不好！」背後一股涼意上來，沈栗立時道。
前頭太子正在代皇帝恩賜湘王世子，後頭這邊沈栗就要與湘王府屬臣對峙？這殺才也太不講規矩了！
世子嗤笑：「我好歹在王府中長大，便是消息再閉塞，也聽得一二聲風言風語！」
「有什麼事，打人送個帖子，我陪你回門便是。」沈栗笑道：「怎勞岳母大人親自過來？」
看向連安，世子幽幽問道：「你說，若是將來父王一朝謀反，皇伯父會不會殺了我祭旗？」
姜堰皺
講不得理，便不講理吧！沈栗冷聲道：「姜大人，我定要太醫來診治溫大人，你欲攔否？」
「不急，聽說生的太早孩子體弱。」沈栗道：「咱們本就成婚晚，隨後我便去了三晉，回來也沒得閑。如今也不是養孩子的好時機，何況大房還沒嫡子呢。」
湘王府官吏紛紛附和：「不錯不錯，溫大人傷在頭顱，此誠難症，我等盡心救治便是。」
在景陽城中，姜堰還真沒有與沈栗對持的資本。
看似不悅，然而言語含糊，似乎並不認為那位「桂大人」的怨咨為假，只覺是「稍過了」。
「又不是沒翻過，」沈栗輕笑：「你攔得住嗎？」
一言而出，莫不遵從，倒也堪稱有令必行。對於隨扈世子前來景陽的湘王府屬臣們來說，確實也能起到震懾和約束自己人的效果。
沈栗輕笑，原來如此。
可惜，沈栗偏偏選了那一小半，執意要人救治溫率。
姜堰頓時無語。
以姜堰的推測，沈栗二人多半不會管溫率死活。
姜堰面上變色，怒道：「沈編修，你這是要與我等翻臉嗎？」
姜堰推辭道：「王府原就帶著郎中，卻不勞太醫動手。」
「怕要被說成是妒婦。」李雁璇臉色微紅，抿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