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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倒霉催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倒霉催的

「大人!」有人慌道。
「你!」
古逸芝冷笑一聲,也不理他,自顧自上前答話。
「話不能這麼說嘛,」有人道:「市舶司若無錯處,怎會有人不滿?如今鬧得半城沸沸揚揚,實在不成體統。下官看,于大人需自糾自查,萬不可一意孤行。不然,在下只好上奏朝廷,彈劾大人,以安齡州民心。」
沈栗與于枕早有默契,因於枕還要在此地為官,沈栗卻是事了既走,因此得罪人的事大多由沈栗出面,留著于枕唱紅臉。
誰還敢跟著海商們胡鬧?被迷惑發熱的腦袋立時清醒,紛紛要回書文離去,到了眾官眼前,只剩下來源不堪的幾張,能成什麼事?
「呸!下官怎麼就受賄了?」左議道怒喊:「你倒說說詳情,若無證據,本官定要參你,參你!」
他與麻高義打交道多年,自是知道對方斤兩,打從失去對海商的控制,被麻高義威脅著要與市舶司頑抗到底,姜寒就預料到他們必將走向末路。
再拖無益,趁早了結吧。
沈栗輕聲笑道:「不是海商之子便是與海商有瓜葛,連市井潑皮都有,還真是義憤哪。」
大人們在堂上唇槍舌劍,正在議論書生們圍攻市舶司之事。
劉學政與沈栗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接連兩次學生鬧事,文彥書院學風不正,確實已經沒有存續下去的必要了。
市舶司挺過來,可就輪到他們倒霉嘍。
「別急,」沈栗微笑道:「今日有人鬧事,你們便心有靈犀一同躲了,可見是知情的。想來收買各位的已經為你們準備好後路,諸位自可去尋求庇護。」
「內侄。」古逸芝板著臉道。
原是打算扶植個渾人的好控制,卻沒想到一旦渾人沒了約束,專做些沒腦子的事,更不肯聽人勸說。姜寒漠然想。
辛辛苦苦半輩子,前程落空。
曹山長脖子一點點扭過來,望著古逸芝,輕輕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沈大人是你的……」
「久仰。」沈栗不甚在意道:「聽聞左參政昨日受賄八千余兩,本官正想著參您那,您怎麼還有資格坐在這裏?提刑按察使竟沒找您嗎?」
「大人,」沈栗抖了抖手中留下的幾份文章:「這是門外讀書人進呈的書文,具體內容下官就不浪費時間誦讀了,無外乎言市舶司課稅之事。下官想請各位大人注意的,是這些人的跟腳!正好文彥書院的山長並監院在此——」
何況沈栗又及時點醒鬧事的讀書人,市舶司與原運轉司也不一樣,規則律令都是朝廷新擬定的,質疑市舶司,就是質疑皇上與大半個朝廷的大臣。
「在下承宣布政使司參政左議道。」那人道。
于枕心下疑惑,不知姜寒為何表現的如此消極。他不是選擇站在海商一邊嗎?他不該氣勢洶洶,急於給市舶司潑污水嗎?如今是怎麼了?
底下書吏欲哭無淚。來攛掇的人位置不低,出手闊綽,又是支應財帛錢糧,又應承事成后提拔重用,更兼之前歲有過這麼一遭,眾人都以為今次蕭規曹隨,把握十足。哪知道這兩個新上司與廖樂言完全不同,沈提舉根本不屑於與書生們理論,輕描淡寫將人晾在一邊,拖得鬧事者自行散去,這市舶司泰然自若竟然挺過來了!
沈栗點點頭,笑問學政劉大人道:「門外那些學生……」
麻高義原在齡州順風順水慣了,近來拿捏住姜寒,又有尤行志時時鼓勵,早就得意忘形。
就是文彥書院,就是這個姓曹的。
沈栗轉頭喚道:「曹山長,姑父,請過來認認名字。」
曹山長魂不守舍,待他回過神了,古逸芝正翻著文章曆數道:「開宏正是海商開立之子,由良是海商由九兒的侄子,重文、向明、蒲飛聲俱是海商之子,至於柳玄之,唔,他家正欠著蒲飛聲的錢,整整十八貫,早在書院中鬧出來。翟米行,這原是因賭錢被書院開革出去的,如今正在做屠戶,他也算文人?」
姜寒早就心灰意冷了,如今不過是按照早前安排好的規程照本宣科而已,半點爭取的奢望都沒有。
布政使司半晌沒人言語。
廖樂言當初會被輕易壓制,他那頗令讀書人鄙視的身份起了很大作用。于枕和沈栗又是什麼名聲?一個累遷戶部的能臣,一個皇帝親口誇耀的顯貴!海商們與內監相鬥和海商們與文官相爭在世人眼中能一樣嗎?
如今怎麼樣?姜寒暗自失望道,盡數失敗!
「你血口噴人!」左議道跳腳道:「本官從來不曾見過什麼賄銀!你……你無根無據,憑什麼無賴好人?」
一腔義憤成了一場荒唐。
劉學政鐵青著臉:「如此狂悖之徒,冒犯官府,不堪讀聖人書也,凡有功名的一概革除,無功名的不許繼續科考。至於他們的罪責,該由官府追查。姜大人,您看呢?」
「欸,」沈栗笑道:「所謂無風不起浪,左大人未曾受賄,怎麼會被人議論呢?定是您收了銀子。本官看,您還是老實招了吧。」
「你怎麼!」正堂上忽然傳出曹山長一聲尖叫,眾官嚇了一跳,這山長什麼毛病?
堂內告一段落,堂下還站著一堆書吏。
姜寒頹然道:「就按學政的意思辦吧。」眼見學政怒氣沖沖,確是不好駁斥的。
「好了,」姜寒疲乏道:「不要彼此浪費口舌。無論如何,既是書生們有義憤,市舶司總要考慮下百姓的意見。」
堂上眾官面面相覷。
曹山長心中大恨。他久居書院消息閉塞些,沈栗與于枕雖是來過的,那時卻未表現出與古逸芝有親。若早知道這點關係,說什麼也不能輕易得罪人啊——他還不知沈栗如今就住在古家呢。
其實上書的人不少,可惜,被沈栗宣稱要將名單上呈內閣一嚇,又都將書文要回去了,只剩這幾個鐵了心,或者說不得不堅持到底的。
「百姓的意見市舶司自是重視的。」沈栗道:「可惜,門外那幾個是不是出於義憤還在兩說!」
要說座中最覺委屈,最為倒霉的就是這位劉學政。歷來讀書人鬧事都是朝廷最忌諱的,偏他的任上就出了兩次!這場風波甭管最後哪方勝利,他都得不著好。劉學政幾乎可以想象自己任滿后的考評上會怎麼寫了。
「這位是?」沈栗笑問。
曹山長心中一抽。這些學生一旦論罪,書院難免名聲掃地。哀求地看向劉學政,不料劉學政正盯著他,目露凶光。
沈栗上前幾步,向院子里立著的書吏們輕聲細語地訓話:「……市舶司不需觀風望勢之徒,立時就叫來的可以留下,其餘後來者,請以後還請另謀高就。」
于枕黑著臉道:「商人尚未向市舶司繳一分稅,哪來盤苛之說?」
曹山長猛然覺察大人們面露不滿,連忙壓低聲音:「你怎麼不早說?」
于枕簡直要氣笑:「無理取鬧!」有人找麻煩,就是市舶司有問題?
「市舶司怎麼犯的錯,左大人就怎麼收的賄銀。」沈栗笑道:「左大人蔘市舶司的依據在哪,本官參左大人受賄的證據就在哪。」
如今與沈栗有親,又救了于舒忘的古逸芝自請離職,還有誰能為書院轉圜?古逸芝,你是故意的!
「罷了。」姜寒興味索然道:「市舶司確系無辜,此事到此為止。」
古逸芝一張張向下數,那些名字的背景愈發不堪,連屠戶也冒出來。
他人俱都神情激動,布政使姜寒卻顯得萎靡不振。望著茶盞,雙目無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口中刻板地問著:「本官聽說是市舶司盤苛海商才至文人義憤,籌謀上書?」
市舶司勝了,他們是死路一條,就是僥倖壓制了市舶司,自己也不過是淪為海商手中走狗,憑麻高義那點眼界,早晚要出事。
他是吃了對付廖樂言的甜頭,便打算依葫蘆畫瓢。鼓動讀書人上書言事也好,收買書吏撂挑子也好,令人在書院中襲擊于舒忘也好,都是當年對付廖樂言的手段。
于大人和沈大人也是故意的?為什麼?誠心跟書院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