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莫讀死書
這些人在楊燦家裡鬧騰半天,這才各自散去,他們都想分享楊燦的喜悅。
初期的興奮。
楊燦只想睡,睡他一個天荒地老,最好永遠都不要醒來。
頭上的汗。
科考,根本不象楊燦想的那樣簡單,裡面包含很多東西,是他根本不曾知道的。
楊燦哈哈大笑著走了出去。
瞧到別人異樣的眼光,楊燦感覺到一種錐心的恥辱,恥辱感越強,他越是在心裏暗自發誓,總有一天,待我考中功名時,一定要比你們所有人都風光。
沒有人懷疑這一點,鄉親們從小就知道,楊燦一定會考取功名,他所欠取的,只不過是個機會而矣。
第四卷,考讀書。
「哈哈,哈哈!」
楊燦略帶著一絲不快,將這些錢放到包袱裏面,對他來說,花這樣的錢,簡直就是恥辱。
一群人心裏都很興奮,他們期待著,看到楊燦意氣風發的樣子。
看榜的日子到了。
縱然試題答得不好,可是楊燦心中,還有著一絲奢望,萬一都答得不好呢?萬一他真的考中了呢?
楊燦找不到考試地點,就在城裡亂轉,看到別人衣帽光鮮的樣子,他實在鼓不起勇氣問路。
對於楊燦這樣的人,他看得多了,一個個的井底之蛙,還以為有什麼驚天本領,其實就是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
這些純樸的鄉下人,從此認定,楊燦將來,一定會有出息。
夏天,又潮又濕,到處都是蚊蟲,楊燦身上都是大大小小 的紅疙瘩。
這間屋子,給了他太多的苦難,同樣給了他太多的希望。
楊燦拿起那本書來,憑藉太極靈敏聽勁,本能地感覺到這書帶有危險。
進考場時,楊燦模樣,就象是一個竊賊,眼光躲躲閃閃,唯恐被人注意。
除了錢,還有乾糧,楊燦強忍著心頭的恥辱感,將這些窩頭菜餅放到包袱里。
盼望著,卷宗發了下來。
楊燦的小屋裡,再也沒有了朗朗的讀書聲,他現在看到這些書就生氣。
每個人都能聽到,從楊燦屋子裡傳來的朗朗讀書聲,那聲音裏面,充滿著自信。
書中散發著玄奧難解的氣息,楊燦不知不覺就讀了進去。
至於外面的那些讀書人,他們沒有這麼刻苦,自然就不該比他有學問。
從早到晚。
等到所有人散盡,楊燦仔仔細細地查了一遍,確實沒有,他徹底死了心。
沒有奇迹。
楊燦用的是普通的筆墨紙硯,就這些,還是他節衣縮食,好不容易買來的。
由於吃的很少,鬱鬱寡歡,楊燦的身子,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他的眼睛變得出奇地大,身子則是瘦骨伶仃,只怕一陣風都能將他吹歪。
楊燦拚命地狂笑起來,笑聲顯得凄厲而嚇人。
楊燦不記得,他是如何昏昏沉沉離開考場,不記得他是如何回到家中,他不說也不笑,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放心好了,等我將來考取功名,一定要百倍千倍地還給你 們。」
一群人臉上,頓時都充滿笑容,他們七嘴八舌,都說知道,楊燦一定能出人頭地。
「走了,快走,考試都完成了,還在這裏磨蹭?」
屋子裡面擠滿了人,這些人臉上都帶著單純的笑,他們簡單地認為,楊燦這次,恐怕一定要高中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楊燦一直不肯出來,他在小屋裡,用木棍頂住了門。
縣城很大。
楊燦一直想著,只要他努力讀書,就一定能夠出人頭地,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眼看到了城邊,楊燦執意跳下車來,讓楊父回去。
楊燦真的不想起來,可還是一早,就被楊父趕了起來。
不知不覺,楊燦開始憎恨那些出題的人,這些人明明不懂得學問,為什麼偏偏輪到他們出題?
在這十余年裡,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讀書,一心想要考取功名。
冬天,寒風刺骨,無論怎樣遮擋,都擋不住,楊燦凍得直打哆嗦。
隱隱約約間,楊燦走進一間茅屋,屋子四面漏風,裏面陳設極為簡陋。
楊燦越看這人,越覺得討厭,可是他沒有辦法,如果膽敢反抗,有可能被打一頓,還可能會被取消考試資格。
無論怎樣,都擋不住楊燦讀書的熱情,他除了吃飯睡覺,滿門心思都在書上。
「來,大家有錢出錢,有乾糧出乾糧,支持燦哥兒去考秀才。」
「中了!哈哈,中了!」
「要論起背這些書來 ,沒有人能比得過我。」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
不停地往下流,擦了還有,楊燦完全就是手足失措,癱倒在椅子上。
所幸,東轉西轉,楊燦還是找到考場,他找了一處角落,默默地蹲下看書。
楊燦知道,這就是他的屋子,而他在這個屋子裡,已經生活十余年。
楊燦咧著嘴,很難得地給大家笑了一下,他唯恐被別人看出來,考得並不如意的現實。
一堆堆的散碎錢幣,不斷地放到桌子上,楊燦拿著紙筆,在漫不經心地記著。
無數的人,都用興奮的發顫聲音問道。
「燦哥兒如此聰明,考取秀才,一定不在話下,說不定將來,能成大官哩。」
依然是滿屋子的人,說著祝福的話語,楊父渾然沒了當日的得意,神情顯得拘謹許多。
楊燦根本不記得,他是怎樣熬過了考試,只知道他的試卷裏面,有著大片大片的空白。
楊燦獃獃地望著屋子出神,他好象想了很多,又好象什麼都沒有想。
從此以後,我的命運,就將徹底扭轉,從一個人人看不起的窮小子,變成官老爺了。
楊燦回到了他的屋子,這間給了他無數希望的屋子,瞧著四下里都是書。
楊燦不由慌了神,連忙向著下面翻去,越看越覺得心頭惶恐。
楊燦只覺得一道冷氣,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心,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如果將來燦哥兒考取功名,千萬不要忘了我們這群窮街 坊。」
就在火勢,即將燃到楊燦身上的時候,他驀然驚醒。
貼在極其醒目的地方,楊燦費力地擠了過去。
……
楊燦怨天怨地,心中充滿怨氣,他恨這天地的不公,為什麼要讓他這樣,有著大學問的人,沒有出頭之日。
慢慢地變成冷汗,楊燦驚恐地發現,這裏面有許多題,他根本未曾見過。
楊燦打定主意,這些只留到路上吃,等到了城裡,他就算餓著肚子,都絕不會吃這些東西,太丟人了。
「我要帶著這些書,一起歸去。」
一天,楊燦家的院子里,到處擠滿了人,一個個都是大嗓門。
楊燦瞧著屋子裡堆滿的書籍,不住喃喃地說道。
頭腦一片昏昏沉沉。
這世界真不公平!
一路之上,天氣極為悶熱,楊燦將帘子拉得嚴嚴實實,唯恐被人看到,他實在丟不起這人。
在一群人的告別聲里。
既然這是試題,就算明知不妥,都只能硬著頭皮來讀。
包括他的父母,楊燦都不太願意和他們說話,一輩子未曾讀過書,連個大字都不認識,老實巴交,跟他們沒什麼可談。
將楊燦裹了一個嚴嚴實實,他從頭到腳,沒一點露在外面。
對於他身周的一切,楊燦都看不慣,這些人每日里只知道種田種菜,渾身都是糞土氣息。
由於長年營養不良,楊燦身子極為淡薄,可是他的聲音,卻很大,而且充滿堅毅和自信。
楊父趕著村裡唯一的一輛牛車,帶楊燦去參加考試。
「不 對,不該是這樣的?」
一層被單。
楊燦目光獃滯地回到家中。
一行行的瞧過去,一列列的瞧過去。
晚飯自然是沒有吃。
楊燦最羡慕那些貴家公子,什麼都不用干,就可以錦衣玉食,人前人後,風光無限。
考場管理人員走了過來,鼻子冷哼一聲。
一張大大的榜單。
楊燦找了一個火折,將一堆書進行了點燃,用不了多久,這堆書就會引燃整個屋子。
楊燦心中煩惱透了,哪還有心思吃飯,他只想躲起來,躲到一個從來沒人認識他的地方。
十多年從不間斷的努力,只為擺脫窮苦命運,誰知道到頭來,竟是如此慘淡收場。
「中了嗎?」
嗡的一聲,楊燦腦子變得一片空白,別說那些陌生的試題,就連他熟悉的試題,都完全忘了,該如何解答。
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全都踩在腳下,楊燦幻想著,要靠讀書改變命運。
楊燦並沒有考中,他只覺如同五雷轟頂,眼中真是欲哭無淚。
到了縣城,楊燦將楊父打發回去,他的神情十分堅決,眼裡閃著懾人的光芒。
楊燦身子,激動地直發抖,一直努力了十余年,就為了這一天。
第一道題,問孔聖人的生平,這太簡單了,我經常誦讀,都能倒背如流了。
每個名字,都被楊燦瞧了不知多少遍,凡是看到楊或燦的名字,他心中都要激動半天。
如果被人看到,他竟然是坐著牛車來趕考,那他的面子,真是沒處擱了。
「燦哥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