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斜月三星洞
第三十九章
只是,猴子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比當時楊戩用量大十倍的狼牙草,他竟控制住了。他是怎麼做到了……
楊嬋冰冷的臉上露出微笑,抬起手,指向了一旁不遠處的草叢。
此時,就連閣樓上的青雲子此時也微微動容,瞪大了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在他的心中,一絲悲切的情緒正在瀰漫。
風鈴驚慌失措地看著這一切。
當猴子漸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或者說在他心中的種種情緒漸漸相容之後,他一躍站了起來,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的一切。
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隻猴子嗎?
需要評估嗎?人與獸,從來就不曾有過勝算。
「這楊嬋……哼!」
一幕幕的場景在眼前掠過,悲切、恐懼、無助、痛楚,所有的負面情緒交織,一幕幕地演化!
原本平靜的靈力又開始不由自主地狂躁,只是不同於以往,它們沒有給猴子帶來肉體上的折磨。
這些靈力頃刻間灌入身體的每一處,所有的經脈在瞬間噴張,鼓動。
一瞬間, 楊嬋的表情僵在那裡,瞪大了的眼睛眼角不住地抽動。
「他竟……控制住了。」楊嬋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
哀嚎,不住地哀嚎,抱住自己的腦袋肆無忌憚,瘋狂翻滾,揚起漫天沙塵。
時而與丹彤子的兩個弟子對決,絕望中的咆哮。
然而,終究是無法熄滅心中燃起的火,卻反而將所有的怒火勾起,燃燒得更猛烈。
時而跪在斜月三星洞外叩頭,苦苦哀求。
許久,他終於瑟瑟發抖地鬆開了抱住腦袋的手。
眼前的一切朦朦朧朧,恍惚間,一個個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回放。
十余年的光陰,所有的一切回憶爆發,在他的腦海中交織。
天性與理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
「什麼?!」丹彤子從屋裡直奔了出來。
眼前的一切又變得恍惚了,又是一場劇烈的戰鬥,天性與理智的戰鬥,痛苦得就好像要將他的靈魂撕裂了一般。
「出事了!」站立在閣樓上的青雲子驚呼道。
肌肉已經膨脹到了極致,瑟瑟發抖,青筋暴露的臉痛苦地扭曲,咧開的嘴露出獠牙,極度的痛楚從內心深處傳來,就好像有一個惡魔想要撕裂他的身體降臨到這個世界一般。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不就是突破個納神境嗎?觀里每年不都有幾個?」屋裡傳來丹彤子慵懶的聲音。
不需要言語,直覺已經告訴了他們所有。
在雪山上攀爬,在荒野里潛行,抱著木桶漂流在湍急的水流中像是隨時都會窒息一般……
他抱著腦袋奮力掙扎,用頭部狠狠地撞擊地面,飆出鮮血。
臉上的神情早已扭曲得找不到輪廓。
一如過去的千年,她擁有一顆如鋼鐵般堅硬的心。
一種恐怖的壓抑感落到猴子的胸口,心臟劇烈跳動,將熱血湧向身體的每一處。
「別過去,聽我的別過去!他不會有事的。」
各種情緒無休止的膨脹,碰撞。時而哭,時而笑,時而怒吼,時而哀嚎,時而猶如死寂一般的絕望,任眼淚流淌。
看著那一幫奪路而逃跌 跌撞撞的道徒,猴子低吼著伸出手試圖去抓,眼中透著對鮮血的渴望,往前踏了一步,卻又掙扎著止住。
那抬起的手便那樣僵在那裡。
伸出舌頭細細品嘗,那血腥的味道此刻竟帶來一種難以置信的安寧。
他見過無數人突破納神境,便是行者道也不至於出現這種情況。
楊嬋的嘴角微微上翹,狡獪地笑。
緩緩側過臉去,那雙紅透了的眼睛流轉著,望向楊嬋與風鈴。
微駝的背,沉重而劇烈的喘息,瑟瑟發抖的身軀,汗水夾雜著鮮血以及殘留的藥水順著額頭滑向鼻樑,直到唇邊。
「快跑!他要殺人了!」一聲驚呼,所有人撒腿就跑,甚至沒有人評估過群起而攻的勝算。
蒼老面容上表情微微變了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深深的恐懼感瞬間爆炸,蔓延開來,在一剎那間便擊潰了所有人的意志。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風鈴掙扎著想沖向猴子,卻依舊被楊嬋死死地拽住。
「殺氣!」青雲子的手一抖,手中的陶 杯直接跌落在地灑了一地的茶水。
納神境的楊戩有多強——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風鈴早驚得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地拽緊了楊嬋的衣角。
那雙眼中,放射著駭人的紅光。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熬——!」
兩人久久地對視,猴子面目猙獰,喘息著,一滴滴的唾沫沿著牙齒滴落,儼然一副失控的狀態。
那聲音沙啞,渾濁,又彷彿已經拼盡了所有的力氣。
「這是……怎麼回事?」
心中悲切,恐懼,憤怒,絕望交織碰撞。
如果一個修為達到納神境的極限行者道修行者忽然朝她撲過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是絲毫勝算都沒有。
修為已經突破,體內的靈力不再狂躁,脫離了炙熱的澡盆,沸騰的藥水的侵襲也已經不復存在。
喘息著,咽了口唾沫,他緩緩抬頭,迷離地望向了楊嬋。
他抱著腦袋,肆無忌憚的翻滾,哀嚎,痛哭。
潛心殿中手握黑色木塊細細篆刻須菩提耳朵微微抖了抖,連忙掐指一算。
時而又回到了十一年 前的那個晚上,雀兒被殺的那個晚上,那種永生難以忘懷的心悸。
而早已達到三階煉神境的楊嬋竟也被那氣勢壓得透不過氣來。
絨毛豎起,毛髮下的青筋依稀可見。
隨著楊嬋所指,猴子的目光轉向,與那雙眼睛對視的瞬間,草叢裡所有的道徒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的拳頭重重地敲打地面,一拳下去便是一個深坑,沙石濺起,拳頭擦破,鮮血滴落,劇痛,卻也難以掩蓋那來自靈魂的痛楚。
此時此刻,就連風鈴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微微退縮。
時而返回了花果山被那一隻本該死在他手上的猛虎追趕,生死一線地奔逃。
「你,做了什麼……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猴子顫抖著嘴唇斷斷續續地說。
「他朝藏經閣去了!」
正當楊嬋已經暗暗準備好隨時動手的時候,猴子的臉上忽然閃現一抹苦澀的笑,轉而望向藏經閣的方向,輕輕一躍,竟躍起五丈有餘直接掠過峭壁沒入峭壁上的綠林里。只留下整個愣住的楊嬋。
那痛苦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