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昆崙山
第六十六章
猴子冷笑一聲，道：「依我看，只能殺了。若是同處一觀被他日日算計，遲早他會有得手的一天。」
站在原地，他獃獃地想著，許久許久。
這就是個傻女子，她不像風鈴那樣有師兄師傅師尊護著，也不像楊嬋那樣工於心計。她有的，只是一顆赤誠的心。
胸口的傷實在太重了，最少斷了四根肋骨吧。如果是普通人，現在一定已經站不起來了。
這昆崙山對妖的敵意，自己可是早領教過的。
王路琦已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實在太過癮了。這隻妖猴，竟然敢傷自己！
好不容易終於將氣息調整過來了，他微微睜開眼睛。
臨走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躺在地上的王路琦一眼，那一眼，他差點起了殺心直接一腳將他的腦袋踏碎。
這一答，詩雨萱頓時整個怔住，張大了嘴巴，呆愣了許久，問道：「你是……」
「斜月三星洞……斜月三星洞……」默默念了兩聲，詩雨萱猛地抬頭，彷彿捉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盯著猴子問道：「你是須菩提祖師的門下。」
什麼時候才能回斜月三星洞，凌雲子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那一晚，猴子沒有如同往常一般出到洞外去練棍，而是老老實實地呆在洞府里閱讀玉鼎的書簡。藉機又向玉鼎討教了些追蹤靈力的法門。
他就喜歡修理這種得瑟的人，看著那自以為是的面容漸漸變成恐懼。
可又能怎麼樣？用自己的命去換著畜生的命嗎？
畢竟自己現在是在昆
「嗯？」
行雲棍最終沒打下去，停住的地方距離詩雨萱的臉頰不過一寸距離。
他捂著嘴，閉著眼睛重重地喘息著，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氣息。
還沒等他緩過勁來，只覺得一雙毛茸茸的手掐在自己的喉嚨上。
那小臉嚇得煞白，整個人癱坐在地，急促地喘息著，兩滴眼淚不住在眼眶中打轉，驚恐地望著猴子。
只說是與玉鼎真人一見如故，想多留些時日。那玉鼎就坐在一旁，也跟著幫腔。
詩雨萱微微低下頭，嘆道：「他是想殺我，只是我早有警惕又有師傅護著。跟你說他已經殺了我，怕也是想著若偷襲不成，也好借刀殺人吧。你剛剛沒有停住，怕我此時已在陰曹地府了。這人，陰險得緊。這次我使了計讓他落選，他如何能不動殺心呢？」
「他沒說是我打的？」
這事情可不比先前雨花觀指責他殺雨荷，那沒證沒據的以玉鼎的身份壓過去便是了。若是這貨死了又跑回去作證，到時候……
下一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猴子已經掄起棒子招呼了過來。
可他終究沒有。
一聲悶響，那棒子扎紮實實地打在他的腰上。
「哼，必是知道說了也沒用。」猴子的嘴角微微揚起：「倒是你，沒事便好。」
那是一種沉重壓抑的感覺，壓得猴子透不過氣來。他忽然想起了那幫狂呼「匡扶正義」的天兵，他們一樣用兵器指著自己。
他有些忐忑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張笑臉正在朝著他的方向看。
他可不是煉神境，若是煉神境還好說，大不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殺了人，連魂魄一起毀了。
最終，他只得微微鬆手，又一掌打在王路琦後頸處直接將他擊暈。
他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
到底還是實力不夠啊。
又三根肋骨，鮮血狂噴。
他微微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可惜只要他一出氣噴出來的都是血，半句話也說不全。
她恍然記起見了幾次面了，竟連猴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忙問道：「請問大仙道號是……？」
想到那詩雨萱便這樣被這畜生殺了，心裏不由得憋得慌。
要殺，一定要殺！不只要殺，還要用陰陽術收攏靈魂，煉製成惡魂囚在法器之中日夜折磨！
「師傅將信將疑，畢竟那大師兄也是有些背景，全無證據，她也不好說什麼。」
循著聲音望去，竟見到詩雨萱從樹后探出頭來，微微笑著。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過幾日便走了。諒他也沒膽子追到斜月三星洞要人。」
隱身術自然解除。
猴子看出了這女子危險的處境，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
這一擊來的太過忽然，詩雨萱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詩雨萱緩緩搖頭：「沒，他什麼也沒說。」
可就在這當口，猴子卻又猶豫了。
可他只有納神境，毀魂魄這種事他還沒辦法做到。
「殺不了當初為何又要開罪他？只是為了出一口惡氣？已經死了一個師妹，為了讓他落榜，又搭上自己的命。這買賣，虧。做虧本生意，這可不像我見過的悟者道修者。」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殺。
清晨的涼風吹襲，那精緻的面容上帶著絲絲絕望的神情。就連猴子看了也有些動容。
「道友，是我。昨夜等了你一晚，都沒見你出來。」說著，詩雨萱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朝猴子走了過來。
那一瞬間，他錯愕了，眼角不住地抽動。
從嘴角溢出的血一滴滴地透過手掌的縫隙滴落在地面上。
「念啊？怎麼不念咒了？啊？怕我手抖是不是？」猴子惡狠狠地咆哮，卡在喉嚨上的兩指微微用力，嚇得王路琦原本就慘白的臉色徹底白了個透。
師妹冤死，便想著報復，卻全然沒有顧及自身的安危。也許這樣的人，確實不適合修仙。
「這不是亂叫，論輩分，我是該叫你師叔祖！求師叔祖收我為徒。」詩雨萱猛地嚷嚷，那頭一叩下，便不起來了。
猴子只微微翹了翹嘴唇權當帶過。
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崖壁上，滑落，鮮血狂飆。
「你是靈台九子當中哪位大仙的門徒？」
「道號還沒有，俗名倒是有
「他……他來找過你？」
「對。」猴子答道。
他還想再接著罵，可是他已經咳得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咳得一陣頭暈。
詩雨萱抬起頭來遙望遠處樹木搖曳的身姿，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你那師傅怎麼說？」
仰起頭，他遙望西方。
激起的氣流掃過臉頰，直將詩雨萱的長發揚起。
不是已經使用了隱身術了嗎？為什麼還會被看到？不可能的。
「道友……你這是……」
妖的正義，只能靠自己去匡扶。
等詩雨萱走近了，猴子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起行雲棍朝著詩雨萱的臉掃了過去。
眼前已是漫天星斗，便是眼睛也早睜不開了。
還好自己比這妖猴高一個階，就算他武力再強，也壓不過道法！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睜開，眼前的景象卻依舊。
這隱身術雖不屬於高深道法，但也是自己的家傳秘法，如若未達到化神境，想看透絲毫不可能。而眼前這猴子，不過納神境罷了。
詩雨萱忙跪正，叩首道：「參見悟空師叔祖！」
「他……是你傷的？若日黃昏時分一位師弟在山腰見他倒在血泊里，將他帶回……原來……」詩雨萱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猴子。
「須菩提本人的徒弟，剛收的。」猴子隨口答道。
詩雨萱搖搖頭道：「殺不了。」
詩雨萱緩緩低下頭，有些落寞地嘆道：「所以，我本就不適合修仙。」
猴子放下行雲棍，站了起來：「昨日你那師兄來找過我了
雖說現在是王路琦主動偷襲他，可誰來作證？難道指望他死了變成鬼了良心發現說實話嗎？
這就這麼殺了他嗎？
可這樣一來，修成了仙的都是些什麼人？猴子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哦。」猴子淡淡笑了笑：「昨夜有些困了，便早早歇息。」
次日清晨，猴子一如往常地出到洞府外打坐修行，卻聽人喊道：「道友，道友。」
這一恨，就權且記下吧，仙路漫漫，總有一天會在遇到的。
哈哈哈，剛剛他竟然還以為自己能獲勝？
躬著身子，他看到猴子的雙腳就在跟前。
若按著平時自己的性格，這貨殺了詩雨萱又偷襲自己，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才是。可……如若按著悟者道推演的風格，這人，不能殺。
「你也會困？我瞧著你雖是納神境，精力卻比那些個化神境的大仙都要旺盛呢。」
找了個機會，猴子又尋了凌雲子問回斜月三星洞的事，只是凌雲子依舊支支吾吾敷衍了過去。
現在那王路琦還站不起來自然沒事，可是往後呢？他總有康復的一天。
微風掠過，天上的太陽緩緩西斜，周遭光陰變換。
「去去去，亂叫什麼？」
這讓猴子驚喜，只是驚喜過後，又不由得遲疑了起來，一隻手攥緊了行雲棍。
「嗯。打了一架，我贏了，不過沒殺他。我怕有人化成你的模樣來接近我，剛剛只是試探。他現在應該還站不起來才對吧？」
盯著奄奄一息的王路琦，沉重地呼吸著，他扼住王路琦咽喉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