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潑猴》第四卷 昆崙山

第七十七章

第四卷 昆崙山

第七十七章

他要抹殺雀兒,自己拿什麼阻止?自己拿什麼保護雀兒!
甚至即使學成了七十二變,他又能如何呢?他也還是那隻只會在月夜裡哭泣的,無助的猴子。
風從他的耳邊掠過,他放聲嚎叫,越跑越快,失聲痛哭。
至始至終,他都只是雀兒在花果山遇見的那隻小猴子,那隻被老虎追得無處可躲的猴子,從未變過。
望著他的背影,凌雲子伸出手,卻不知道該如何阻止,用什麼理由阻止。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你只是一隻妖。
「知道了……由他去吧。」
可,難道這一切就無法改變了嗎?
便是已經達到了納神境,他也與當初那一隻猴子沒有區別。
無論你如何本分,如論你的夢有多麼渺小可憐,不會有人同情,不會有人憐憫。
「我們的交易……還有效嗎?」
那凄厲的聲音響徹了天地。
「如果你只能是你自己,又何苦想要去當別人呢?」玉鼎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你的雀兒沒事。當時,在你走後便有地府的鬼差勾走了她的魂魄。」凌雲子注視著地面的目光有些茫然:「可我知道那不是鬼差。因你而死,地府不會收她的魂魄。必是什麼人假扮鬼差躲過土地的耳目將魂魄收走。」
「是啊,如果我只能是我自己,又何苦要去當別人呢?」那聲音微微顫抖。
自作聰明的想著改變命運,卻不知道已經親手一步步地把自己推入絕境之中。
一雙白色的靴子緩緩來到他的面前,遮住了淋在他身上的雨。
從他降生到花果山的一刻一切便已經註定,化生為妖,便已經身不由己地被分到妖的一邊。
他已經不是他自己。
他拿什麼去和太上老君對抗?
「被……被不知道什麼人……勾走了……是師傅?」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眶中的淚水不住滑落。
他不過,是那本《西遊記》里的囚徒。
猴子緩緩低下了頭沉默,許久許久,兩人就這麼獃獃地在雨中沉默,任憑傾盆大雨拍打。
……
「我們可以去我的凌雲閣。」
仰起頭,他對著天空無助地咆哮,撕心裂肺地咆哮,宛如當初他親手殺死的那一隻老虎一樣,絕望地咆哮。
打從進入水簾洞開始,到出海,到拜師,一步步,他不過是在想著要成為那本西遊記里的孫悟空。他甚至還想學會悟者道的處事方法。
天空中飄起了鵝毛雨。
「當然。」
那雙肩,在雨中瑟瑟發抖。
是妖,就可以隨便羅列罪名。
「你教我?」猴子嘲諷地笑,他緩緩地爬起身來,一步步後退:「你教我?呵呵。」
他無助地哭泣著,咧開牙齒憤怒地哀嚎,徒勞的用拳頭敲打著地面的沙石,濺起雨水,留下一個個的深坑。
他以為自己還在新手村,卻不知道一抬頭看見的,卻已經是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
他只是想好好地活著,他只是想救活那一隻小小的金絲雀,他只是想履行自己的諾言。
凌雲子獃獃地癱坐在雨中任憑冰涼的雨水拍打,被風吹亂了的長發上雨水一滴滴滑落,覆蓋了他的臉龐。
他騎著神獸,拿著神器,唱著神曲。
伸手從腰間摸出了一串玉簡,笨拙地從當中選出一塊貼在嘴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雀兒……我的雀兒……你究竟去了哪裡……你究竟去了哪裡……」滂沱大雨之中,他死死地捂著那根僅存的羽毛,掩面而泣。
直到再也使不上一絲一毫的力量。
擦破的拳頭上早已傷痕纍纍。
便是學會了七十二變筋斗雲又如何?難道就能與整個世界對抗嗎?
抬起頭,細雨飄搖中,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撐著傘,自己卻站在風雨中。
烈風中,驟雨中,他毫無目的地揮舞著行雲棍,歇斯底里地咆哮,將眼前的一切物體都打地粉碎。
這一刻,他淚流不止。
「不是老頭子。」凌雲子緩緩搖頭:「我問過他,如果是他,沒必要騙我。」
「楊嬋。」
「不——」猴子伸手扯下衣領處標有斜月三星洞字樣的道服,狠狠地甩在地上:「我哪也不去!我哪,也不去!」
掄起行雲棍,他拼盡全力揮下,一棵百年巨木在他的身前轟然倒塌。
穿越者又如何?穿越者,憑這幾十年的記憶,就能玩得過那些活了上萬年的老怪物嗎?
撕心裂肺地哀嚎,無助地哀嚎。
「呵……不是他……那是誰?那是誰?哈哈哈哈,還會是誰?」捂著臉,他痛苦地笑著,顫抖著:「會是誰?哈哈哈哈。」
許久,老人抬起頭遙望空中翻滾的雲朵,捋著長須緩緩嘆道:「要,變天了。」
十萬里之外,站在閣樓上老人孤獨的身影陷入了落寞之中。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凌雲子掙扎著站了起來,咽了口唾沫,看著失了魂一般的猴子:「師弟,聽我的,別回去。我們可以到我的凌雲閣去。我也有七十二變的卷文。到那邊,我教你。」
滂沱大雨拍打在他的背上,順著絨毛流過他的臉頰,與淚水混在一起,一滴滴飄灑。
「師傅……」微微張了張口,他卻又頓住,在雨中獃獃地沉默了許久,才顫抖著輕聲道:「師弟……走了。」
「嗯。」
又一道閃電掠過天際,照亮了猴子流淌著眼淚的臉。
亂的思緒,壓抑的怒火讓他癲狂,更加瘋狂地破壞,彷彿要毀了這天地一般。
可是這一切,為什麼那麼難?
……
猴子緩緩地搖頭,一步步後退,伸手撿起自己的行雲棍:「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回斜月三星洞,不應該回去。」
猴子整個癱坐在地,那身軀微微顫抖,睜大了的眼睛,卻看不進四周的一草一木。
「哭給誰看呢?只要還活著,便是希望。」臉上帶著絲絲酸楚中強撐起的笑容,咬著嘴唇,她說:「我們都一樣,有一個無法戰勝的敵人。但,無論多少年,總有那麼一天,我們一定會戰勝他!」
這個世界……究竟想把他逼成什麼樣?
轉過身,他緩緩地走了幾步,咬緊牙關,又快步跑了起來。
命運的枷鎖,他從未掙脫過。無論如何掙扎,卻只是越陷越深。
在狂風驟雨之中,他發了狂地揮舞著手中的棒子。沒有章法,沒有套路。
「師弟……」這番情景之下,凌雲子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
直到耗盡了力量,行雲棍脫手而出,他趴在雨水之中無助地敲打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