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五百三十一章 寶象國
「那，你那幾位……『友人』？他們可懂降妖？」
猴子微微點了點頭，笑嘆道：「太上老君那老匹夫，對你還真好。」
說罷，多聞天王轉身又是朝著那圍成一堆的天將走了過去。
「我們是保護玄奘法師的。」小白龍脫口而出，指著那侍衛質問道：「萬一你們要對玄奘法師不利，怎麼辦？」
那地面上繁雜的法陣已經漸漸成型，即將進入閉合階段了。
「宣——玄奘法師上殿！」
「宣——玄奘法師上殿！」
「天庭就這麼大的地方，能跑哪去？」
「宣——玄奘法師上殿！」
玄奘緩緩起身，輕聲道：「貧僧並未欺瞞陛下，說是友人，便是友人。」
角木蛟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連忙笑道：「沒什麼，一點瑣事而已。」
那宮廷侍衛領著玄奘緩緩地行走在長長的過道上，那四周，全副武裝的兵衛都默默地看著。
至於太上老君，他早就恨不起來了。如果太上老君是殺死風鈴的兇手，那自己又是什麼呢？
「讓他再等等，就快好了。」
整個大殿寂靜無聲。
一聲聲的吆喝從那宮廷的深處傳來，站在側邊上的宮廷侍從微微躬身道：「玄奘法師，請吧。」
這一對視，多聞天王當即朝著四周的其他二十八星宿天將掃了一眼。持國天王會意地點了點頭。
一旁前來領路的宮廷侍從也注視著玄奘。
雀兒輕聲道：「她是你的師妹，也是我的師妹。」
清心的位置已經從大門外移到了庭院內，卻沒有直接踏入廳堂之中，而是隔著一道門檻，時不時地往裡瞧。
看著那房舍犄角處精緻的雕塑，看著禁軍身上厚實的鎧甲，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小白龍驚嘆不已。
那腦海中無數的畫面混雜在一起，以至於猴子都無法從當中理出半點的思緒。
「天庭是不大，出了南天門可就天高地廣了。剛剛我派人到南天門參看了下出入登記，有奎木狼的名字。十三天前下了凡，拿的還是他們二十八星宿的公務
對他來說，雀兒、風鈴，就是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永遠無法彌補的過錯。如果不是見到這一位「雀兒」，現在他都已經不敢再去想了。
「不懂，那幾個妖精又如何會心甘情願地跟著你呢？」
此時，那道童已經捧著裝滿了清水的壺走入屋內，放到了炭爐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眼前的這個人，擁有與雀兒一模一樣的記憶，一模一樣的性格，卻又不是她。如果雀兒還活著，這麼多年過去了，是否也會長成這樣呢？
那寶象國國王坐在高高的王位上低頭俯視著玄奘，捋著長須。
看著角木蛟急匆匆的背影，持國天王緩緩望向了一旁的多聞天王。
「這話像他說的，看來，你還當真是他的好徒弟啊。」
「所以我說，師傅對誰都好，只是，對我和清心稍稍多了一點溺愛罷了。」說到清心二字的時候，雀兒稍稍加重了下音調。
猴子依舊緊閉著雙目，那門外，清心靜靜地聆聽著。
……
「兜率宮主事，這是負責兜率宮上上下下一應用度安排的職務。原本是沒有這職務的，師傅硬是讓陛下給批了一個，附帶的，還入了仙籍，並下賜了自由出入南天門的令牌。不過，這麼多年了，我還從沒踏出過南天門一步。」
這一說，高坐王位之上的寶象國國王率先笑了起來，頓時，整個大殿中的文武大臣也都笑了起來，變成了一陣哄堂大笑。
持國天王低聲道：「怎麼回事？」
此時，西牛賀州，寶象國的都城。
……
猴子微微一愣，那目光朝門外掃了去。
兜率宮外，大批的軍艦已經趕來將整個兜率宮團團圍住，那些個懸空的天兵天將終於不用繼續懸在半空中，可以到軍艦上去稍事休息了。
這一聽，角木蛟的臉色頓時微微變了變。
那密室之中，太上老君默默地感知著廳堂之中的一舉一動，那眉頭緩緩蹙成了八字，似乎在疑惑著什麼。好一會，又緩緩地舒展了開來。
玄奘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道：「貧僧已經說了，那幾位，乃是貧僧的友人。」
如果是風鈴呢？
「你現在在這裡是什麼身份？」猴子忽然開口問道。
「他算好人？」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在凡間，只有那東土的帝王才有這樣的威嚴，沒想到在西牛賀州，就在距離他家數千里的地方，不知何時竟冒出了這樣一個國度。
玄奘靜靜地跪著，不發一言。
一位天將緩緩穿越了人群來到與天庭諸將一起站在艦首甲板上的角木蛟身旁，低聲道：「啟稟星君，四處都找遍了，沒有找到。」
落在琉璃瓦上的鳥雀驚上了天空。
密室之中，老君口中叼著兩支筆，手上又拿著兩支飛速地舞動著。
從那侍衛的外貌，從鎧甲的磨損程度上看，這些個部隊操練十分頻繁，顯然是處於一種高度備戰的狀態。可，在來到這王宮以前，玄奘便已經知道這寶象國並無足以威脅它生存的鄰國。這是備的誰的戰呢？
然而，猴子卻連半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
「這……」玄奘稍稍猶豫了一下，朗聲道：「啟奏陛下，確有幾位友人同行，畢竟這一路艱險。」
這國王頭戴一頂狐絨冠，身穿一件白色嵌金長袍，留著齊腰的長須，身材魁梧，雖說已是年過五旬，卻還硬朗得很。
混亂的思緒中，猴子的雙目微微眯起，凝視著庭院中明媚的光影。
「貧僧，不懂。」
此時，庭院之中正是一片溫潤景象。
「行，本王也不管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了。」那寶象國國王擺了擺手道：「本王再問你一次，你可懂得降妖？」
「師傅是個好人。」
一路走到大殿正中，玄奘提起前擺，恭敬地雙膝跪地，雙手合十，躬身道：「貧僧玄
這國家雖不小，也確實夠繁華，可真要比東土長安，卻還是差了那麼一截，即便是單論這王宮的大小也是如此。可此時此刻看上去，這皇宮的守衛，卻是比大唐皇宮都還要嚴密許多。
他淡淡笑了出來，這一笑，有一種難得的，輕鬆的意味。
那侍衛長躬身拱手道：「諸位還請在此等候，陛下只宣了玄奘法師一人，那，便只有玄奘法師一人可上殿，覲見陛下。」
雀兒注視著炭爐，輕聲道：「凡間有句話，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治理三界也是一個道理。如若無法改變根本，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放任。否則，逆天而行，只會招致更大的苦難，到頭來，悔之晚矣。」
……
「哦？這麼說，你懂得降妖之道了？」
那動作，配上那妝容，那氣質，就宛如一株靜靜盛開在角落裡的梅花，堪稱風華絕代。
不僅如此。
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種苦，是否玄奘也能渡得了呢？
「這……」那侍衛長緩緩望向了玄奘。
回過頭，猴子對著雀兒悠悠問道：「老君究竟什麼時候回來，能給個大概時間嗎？我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等下去。」
玄奘緩緩搖頭：「貧僧不懂。」
「嘿，怎麼個好法，你倒是給我說說。」
畢竟那長安的皇宮，玄奘也是進去過的。
猴子緩緩閉上雙目，盤著腿，好像凡間大樹底下打瞌睡的老頭般搖晃著身子，悠悠嘆道：「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太上老君是個好人，真是稀奇了。」
說著，他握住那天將的手臂，拉著他脫離人群，往船艙的方向走去。
低下頭，他繼續用一根硃砂筆在地面上繪製著繁雜的法陣。
「主事。」雀兒輕聲答道。
這該也是一種苦吧？八苦之中的一種。
這一路走，玄奘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好一會，等那笑聲漸漸平息了，寶象國國王才悠悠道：「這妖和人，還能是朋友？你這出家人，說話好生有趣。
那門外的清心聽了，刷地一下臉漲得通紅。不過，也只是咬了咬牙，並未發作。
那一旁的持國天王輕聲問道：「星君，是否出什麼事了？」
玄奘開口了，其他眾人也只得同意。
許久，他只能無奈地苦笑。
那寶象國國王點了點頭，接著問道：「聽說，你身邊還跟著幾隻妖精？」
天蓬還在「求不得」，而自己，早已經只剩「放不下」了。
……
玄奘輕聲道：「該是懂得一些。」
「主事？」
稍稍猶豫了一會，玄奘低聲道：「諸位就在這裏稍候片刻吧，貧僧見過陛下，便回來。」
就連對如來的恨，此時想想，其實也只剩下一種單純的執念罷了。
「你和清心？清心不是我斜月三星洞的小師妹嗎？怎麼，她經常往兜率宮跑？」
「師傅從來就是個好人。」雀兒低垂的目光緩緩斜向猴子所在的位置，卻在觸及猴子的瞬間，又緩緩收了回來，輕聲道：「師傅對所有人都好，不，準確地說，他對天地萬物都好。」
更奇怪的是，黑熊精不小心現出了原型，原本玄奘都以為自己這一幫人很快就會被驅逐出境的，沒想到，這國家的國王卻在第二天就發來了請帖，邀請玄奘一行進宮參見。
他微微側過臉去望向空蕩蕩的庭院，靜靜地沉默著，那心忽然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身穿袈裟，頭戴萬佛冠的玄奘手握佛珠，緩緩邁開了一步。與此同時，那身後的侍衛卻已經將長戟橫在了隨行的黑熊精、天蓬、小白龍身前。
提起袈裟前擺，玄奘低著頭緩緩攀上了高高的石階，一步步走入殿堂中，望見了兩側林立的文武百官，也望見了那高坐王位之上的寶象國國王。
「這便好了。」寶象國國王重重地點了點頭，攥緊了拳頭咬牙道：「本王現有一事託付給你，替本王降一隻妖。若成了，本王便封你為國師，金銀財寶，要多少賞多少。還可以在這王都之中，為你擇一塊地，興建一座方圓萬里無可比的寺廟。那西天取經
「什麼意思……」話音未落，猴子便已經恍然大悟，哼笑道：「原來如此，我說我們師兄弟中就沒一個她這種性格的，原來是有兩個師傅啊。難怪這飛揚跋扈了，不知天高地厚。」
一面面白象圖騰的旗幟在風中飄揚，城樓上的兵衛吹響了號角。
「啊？」
瞧著不遠處還在急得滿頭亂轉的角木蛟，持國天王撫著下巴悠悠嘆道：「沒想到啊，這奎木狼，可比當日的天蓬執著多了。角木蛟這下有得煩了。」
……
魂飛魄散……
「下落不明。」多聞天王緩緩靠到持國天王身旁，一面用雙目若無其事地查看著周圍，一面壓低聲音道：「角木蛟剛剛正派人四處找呢，聽說閉關修行十余天，結果開了門，發現早就不知所蹤了。」
層層疊疊的宮殿群，巍巍的兵甲在宮殿中巨大的廣場上列陣，文武百官分列朝堂。
「奎木狼走丟了。」
玄奘恭敬地答道：「啟奏陛下，確有此事。」
這一言一語之間，雀兒都在悄悄地注意著猴子的反應。然而，猴子似乎並沒有將她說的話往深處想。
轉眼之間，整整一壺的水便用完了，雀兒開口將門外的其中一位道童喚了進來，讓他再去打一壺。那道童恭敬地點頭，雙手捧著水壺，就往外走。
兩人若無其事地轉身踱步，走到了一旁遠離眾人的船舷邊上。
「他是好人，而不是算。」
剛踏入這都城的時候他就有些錯愕了，沒想到更加震驚的竟在後頭。
陽光斜斜地照落在猴子身前的地板上，那光影緩緩地東移。
不過，此時看上去雙目深陷，面容有些憔悴。
雀兒也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泡著茶，一杯接一杯地，只要猴子的杯中的水稍稍少一點，她立即就又給滿上了。
沉默了許久，他才輕聲道：「本王聽說，你從東土大唐來，欲往西天取經，可有此事啊？」
清心當即別過臉去，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