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六百三十八章 醉酒
「你一直在叫楊嬋姐的名字。還有……」
「沒……沒。」猴子四下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原本的那件舊皮甲，眼前的草小花也是穿戴整齊，只是靠坐在自己的卧榻上罷了。
天蓬會意，無奈嘆了口氣道：「好吧，我道歉。」
「沒啥事，那……那你怎麼臉紅了？」
天蓬掰開一粒花生丟到口中，隨口問道：「玄奘法師指的什麼？」
「及時行樂，珍惜眼前。」
「及時行樂啊。」猴子「咣當」一聲將手中酒杯放到了桌上，提起酒壺又滿上了一杯，悠悠地瞧著杯中微微蕩漾的酒道：「我忽然發現我錯了。」
「也就一個多時辰而已，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下的。」
轉眼之間，猴子已經出了水簾洞，一面整理著自己的護腕一面匆匆忙忙地奔到玄奘等人面前。
聽到這句話，猴子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天蓬有些意外地望著玄奘。
「放心吧，他會記住的。一個大羅混元大仙境的修者，喝了點酒就忘事兒，這說出去誰信啊？不過……承不承認就另說了。」
天蓬攤了攤手：「我不要什麼面子。」
「我沒喝多，沒喝多！」猴子搖頭擺手道：「今天我非跟這豬頭單挑不可，他要不道歉，我非跟他單挑不可。我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什麼地方錯了？」天蓬緩緩地盤起手來。
猴子無奈哼笑一聲，嘆道：「在想……變成一片焦土的花果山還可以想盡辦法複原，失去的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有。」
追出門外的草小花微微仰著頭，靜靜地目送著。
「這是……水？」
解酒，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術法，普通煉神境的修者都會。別說解酒了，但凡修為上了煉神境的修者，只要自己不想醉，即使整個人泡到酒罈子里也不可能會醉。
「別！別叫醒他們。醒了到時候又是哭哭啼啼的，我最怕那場面了。還是偷偷走的好。」說著，猴子一溜煙從卧榻上跳了下來，七手八腳地開始整理衣物。
這一說，天蓬頓時也笑了起來。
草小花掩著唇一直笑。她從一旁走了出來，將猴子攔下。
天蓬悠悠嘆道：「我們還以為你不走了呢。」
「干……幹嘛了？」
說罷，他奪過天蓬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卻又一下全噴了出來。
道未證，西行還得繼續。
……
草小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好呀，你敢笑我！我是齊天大聖你知道不？來來來，我們單挑！現在就單挑！」猴子一下怒了，他掙扎著爬起來，拉著天蓬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在笑我？」
說著，他一溜煙便沖了出去。
草小花悠悠瞧了天蓬一眼。
「不是大聖爺讓喝酒的嗎？」草小花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道：「大概是喝太多了，酒勁還沒過吧。」
「也是。」玄奘無奈點了點頭。
八百年的光陰，到頭來，物是人非。無論是自己，還是其他人，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整整在花果山
「回大聖爺的話，喝了。」
「啊？」猴子頓時一愣，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我昨晚說了什麼嗎？」
「什麼地方都錯了。」猴子抿著唇，猛地甩了甩頭，抓耳撓腮：「都錯光了……我總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什麼東西都做好了，做完了，心中大石一塊塊都丟下來了，然後再好好享受人生。結果……」
記得那時候，猴子的身邊還有一隻可愛的金絲雀……
草小花連忙起身追了出去，走出門的時候，猴子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隧道的末端，那聲音還在空氣中緩緩回檔著：「花果山就拜託你了！等我回來——！」
「不是嗎？」與天蓬對視了一眼，玄奘悠悠嘆道：「他就是太執拗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即便西行，其實也是如此。到頭來……」
這一鬧，那四周的小妖們都嚇壞了。唯有玄奘笑而不語。
八百年前，一群猴子在東海邊上送別自己，喊的也是這句話。那時候自己承諾他們一定會回到花果山，讓他們過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的好日子。
這一說，猴子才緩緩鬆了口氣：「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什麼都沒發生就好……對了，我睡了多久了？」
「你喝多了，要是我也喝多了，出事怎麼辦？」
遠遠地望著猴子，玄奘輕聲嘆道：「要是大聖爺一覺醒來，還能記得說過的話，那就好咯。」
長空中，他們朝著女兒國的方向緩緩而去。
「為什麼不走？」
天蓬端
他這一笑，猴子反倒不笑了，仰起頭瞪著天蓬道：「你……笑什麼？」
她長得本就清麗脫俗，此時此刻，再配上那緋紅的臉頰，頓時讓猴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是有酒嗎？喝完了？」
黑熊精將玄奘背在背上，捲簾、猴子、天蓬三人分別從三個方向護衛，一行人騰空而起。
一場通宵達旦的宴席下來，猴子與一眾小妖一起徹底喝了個爛醉。
這一眼下去，他整個嚇得從卧榻上跳了起來，連忙縮到一旁。
「喝了，怎麼臉都不紅？」
這一道歉，反倒猴子懵了。鬆開了天蓬的手，他蹙眉望著天蓬，有些口吃地說道：「喂，你是……天蓬元帥啊。堂堂天蓬元帥，統領六十萬天河水軍，讓你道歉……你就道歉……多沒面子啊？」
草小花蹙著眉頭想了想，道：「昨晚大聖爺喝醉了，天蓬元帥和捲簾大將一起把大聖爺您抬了回來。然後便留下卑職在這裏照顧大聖爺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猴子才微微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看見了草小花。
有了這些保證，小妖們未來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吧。
正要跨出門去的時候，猴子忽然扭過頭來又問了一句：「我昨晚真沒幹嘛吧？」
「大聖爺怎麼啦？」草小花眨巴著眼睛問。
天蓬笑而不語。
「對。」天蓬點了點頭。
「不知道？你肯定是騙我了，不行，我要親眼看著你喝。今天是為我餞行，你不能不喝，你不喝酒
漫漫征途又一次開始了。
猴子努了努嘴，眨巴了兩下眼睛：「知道了，別說出去。」
這是小七第二次說這句話了，他叫的不是「大聖爺」，而是「大王」。
說罷，他轉身朝著玄奘走了過去，留下猴子依舊獃獃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我不能笑嗎？」
猴子醉醺醺地站了起來，睜著朦朧的眼睛在矮桌上瞎找，天蓬連忙伸手制止。
雖說依舊是那遍地黃沙的破落樣，但至少「齊天大聖」的旗幟已經豎起，無論是神仙還是妖怪，想要染指都得掂量掂量。與此同時，天庭派來的工匠也在夜以繼日地植樹，要將花果山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有那麼好笑嗎？」
「就是……就是……」猴子伸手比劃著，卻半天都沒好說出口。
不過，在花果山的這些日子，只能算是西行眾人難得的假期罷了。
「大聖爺，您喝多了。」
半個月的時間里，包括玄奘在內中毒的幾人身體早已經恢復如初。在猴子的帶領下，花果山上下一陣鬧騰，也是越活越滋潤。
側過臉，猴子注視著一旁躺在石板上呼呼大睡的小七道：「結果，事情即便都做好了，和我一起喝酒的人也沒了。更何況……我還沒把事情做好。」
捧著酒杯，猴子整個跌坐到自己那簡單粗糙的王座上，抱著肚子笑
「玄奘法師、捲簾大將他們都沒事，交代了卑職說大聖爺醒了告訴他們一聲，好早點出發。不過現在其他人還在睡著，卑職這就去……」
「這豬頭有病吧。他怎麼不跟我打一架？打一架多好？真沒意思。」說罷，猴子扭頭望向了身旁的草小花：「你喝酒了沒？」
「還有風鈴、雀兒、短嘴、黑子、以素、大角、老白猿、老牛……很多人的名字，卑職都記不太清了。」
「知道了，大聖爺——！」草小花鼓足了氣回應道。
「酒有的是，我不想喝而已。」
然而，八百年過去了，自己送給花果山的，卻只是一片焦土。而自己當初許諾的那些猴子，也只剩下眼前這麼一個了。
「發生什麼？」
乾咽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昨晚……沒發生什麼吧？」
可是，修為抵近天道的猴子，卻醉了。
天蓬也是淡淡笑了笑，鬆開了拽著猴子的手。
臨行前的夜，花果山的妖怪們為猴子準備了豐盛的宴席。小七喝多了，拽著猴子的手一直在喊：「大王，你一定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不能丟下我們啊。」
「這……卑職也不知道。」
天蓬與玄奘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瞧著天蓬，猴子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為什麼不喝？我從龍宮弄回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花果山多好啊，逍遙自在，還有美人相伴。而且你昨晚話里的意思，不就是不走了嗎？」
大概，連他自己也想醉吧。
這讓他稍微定了定神。
「還……還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