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過》第一卷 豪門恩怨

第31章 求死不能

第一卷 豪門恩怨

第31章 求死不能

漢威人沒能落下千丈的望鄉台,就差一步也沒能進得了酆都鬼城,但心已經如落入十八層地獄。他知道自己沒死,他聽到的大姐的話是居然是活人的話,這不是大姐糾纏他去了陰間,而是他被糾纏著還滯留在人間――這個他不再想面對的是非世界。天下還有比這個玩笑再凄慘的事嗎?
「我想想老七就覺得冤,你說老七他昏了頭了,怎麼就舍了那麼多心疼他的人去換了這麼個小崽子的命回來。」大姐憤憤罵著。
門外一陣腳步喧嘩聲,羅嫂進來說老爺請太太出去一下,貴客來了。
那聲音為什麼那麼清晰,再也不是如隔雲里霧裡。溫度?為什麼能感覺到有溫度?我是鬼了,應該一切都是冰冷凄涼的。難道?
漢威嚇得慌忙回過身,大喊著:「別過來,別過來,我跳了!」縱身就跳下瞭望鄉台,但是大姐就象陰魂般貼在他身上,他都能感覺到她溫熱的鼻息。那隻胖胖的溫燙的手掠過他的面頰,他能明顯的感覺到一陣濃郁的法國香水味衝進他的鼻子,那隻手掐住了他的下頜,又一隻手撫摸過他的前額。
眼淚依然順了耳根兒滴落在枕頭上。
但想想分別的最後一刻不好再這麼氣他,就顫抖著聲音想上去跟他說聲:「哥哥,威兒就此別過了,哥哥保重呀。」話沒開口,眼淚卻不爭氣的下來,撲簌簌的,順了額頭直滴落到腦後。
漢威暗自盤算,這下是定然不能睜眼了,若是睜了眼,第一眼見的肯定是這個讓他厭惡的大姐,可是為什麼玉凝姐說大姐為自己輸過血呢?天哪,難不成是可恨的大姐把血輸了給他,才把他從去黃泉路的望鄉台拉了回來?那自己到底應該是感激她的恩德還是憎恨她的多事呢?
「他還真接那個敗家子來家裡?也不怕沾了晦氣。」聽大姐沒好氣的話,玉凝也勸慰著:「好歹胡楊兩家是世交,也看著七叔跟子卿師生一場吧。人家好心好意來拜祭七叔的,姐姐等會兒子見了子卿可千萬別讓明瀚難做了。」
縹緲的迷霧、陡峭的山崖,行到窮路的時候,漢威站在那高高的「望鄉台」陰陽界的界碑旁,隔著飛絮般片片掠過的雲朵,隱隱看到了山崖下那層層落落氣派的楊家大院。
「大哥呢?」他想,走之前應該看大哥一眼的,還有玉凝姐姐和小亮兒。在這個院子里,大哥辛辛苦苦的帶了自己讀書認字,習文練武。耐心的講解是非道理,雖然他聽得都覺得心煩,如今要離開的一刻,好像一切又有了絲溫馨。
「醒了醒了!」玉凝姐溫和略帶激動的聲音,「你大哥去司令部了,就回來。」
漢威平躺在床上也不能翻身,依然裝了昏死的樣子。想來生在世上是何等的痛苦呀,為什麼他求死不能,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的忍受這一切?
夜色中,明月高閣上那倚了欄杆,一根紫竹簫對了案上的寒光閃閃的寶劍吹奏著《瀟湘水雲》的那個英俊的男兒怕就是七叔了,記憶中都沒有這麼清晰地看過他這個「人中美玉」。
玉凝道:「都說好的事怕不好改了,況且子卿也不是外人。」
「去機場接鬍子卿去了。」
大哥就立在祠堂里呢,還是持了那根紅漆的家法棍子,一臉的神色凝重。漢威心想我沒犯錯呀,怎麼又這麼氣勢洶洶的看我。他真想勸大哥一句:「你這是何苦?算來也不過剛過而立之年,就把自己弄得一副老古董的樣子,沒有一點活力。你累不累?」。
「我就說這小東西長得跟他那死鬼娘有七、八分的象,看這皮膚、這嘴、臉蛋、還有眼睛、睫毛,活脫脫的一個模子里的,就連看人那個眼神兒都有幾分相似呢。單就這眉毛和鼻子跟老爺子的象,還這身材,跟老七和龍官兒的一般的板挺。好在象了些楊家人,不然真隨了他那嬌嬌小小的大美人親娘,豈不太陰柔了。我就說嗎,這男孩子生得這麼美就是個不祥之兆。」
漢威掙扎著要擺開大姐的手,擺開她的糾纏,心裏又著急又恨,怎麼連死都要被她糾纏著。就失聲無奈地哭喊著:「哥,大哥……哥在哪兒?」
「鬍子卿!」漢威氣得真想從床上跳起來。大哥怎麼能帶這個大混蛋來自己的卧室,而且是看他現在的慘不忍睹的狼狽樣兒。
「不會呀。」漢威暗想,我原是立著的,又沒見有風,為什麼眼淚要從額頭往後落呢?落去了哪裡?他忙回頭看時不要緊,但見一臉橫肉的大姐站在他身後獰笑著:「這麼容易就死了?就是到瞭望鄉台,我也把他追回來!」
那是他兒時生活過的地方,深宅大院、高牆灰瓦,莊嚴中帶了凝重。一串清朗的兒童的笑聲傳過,那是爹爹抱了他在逗弄著一隻金絲籠里的八哥餵食兒。他清楚地看到爹爹那飽經風霜但仍然神采奕奕的面容,聽到爹爹響亮的笑聲飄過整個大院。懷裡抱著的那個白白嫩嫩的臉上洋溢著甜甜笑容的孩子就是自己吧,頭上扎的小辮子還是女孩兒般的裝束,那是為了日後好養活。那遠處風姿綽約的過來的那個白衣仙女真美呀,秋波般溫潤解語的明眸是那麼慈祥,「娘親!」,漢威張大嘴在喊,但是隔得好遠,那一家三口還是沉浸在融融的天倫中。
晚飯過後,他聽到大哥進門的腳步聲逐漸來到身邊,旁邊還有個曾經熟悉的聲音感慨著:「這攤家業也夠你為難了。」
「哭了?」玉凝心疼的拿帕子給漢威輕拭著淚,「怕又做噩夢了。不知道這昏昏沉沉的什麼時候醒。」
「胡伯伯好!」小亮禮貌的跟來人打招呼。
又聽大姐問:「這龍官也給威兒輸了不少的血,怎麼也不多歇兩天就又跑出去?他本就身子不好。」
漢威在床上想到是鬍子卿來了家裡,心裏一陣的噁心。心想這個喪權辱國、臨陣脫逃的大漢奸怎麼跑來了自己家裡。自從『八·一五』丟了東三省,鬍子卿這個曾經讓漢威一度著迷的風姿瀟逸的『太子爺』就在他心中如跌進了糞坑一樣的一落千丈加之臭不可聞。漢威倒慶幸自己此刻躺在床上,不用再演戲般去強裝笑臉敷衍這個「座上賓」。轉念一想,他是將死之人,楊家的一切同自己又有什麼相關?
「大姐你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才給小弟輸血那陣沒見您一句抱怨,怎麼好人都做了,還這麼講。」玉凝也委婉的勸著。
「誰讓我們楊家前世欠這個小混蛋的呢?」鳳榮又是那副尖酸刻薄的腔調。「我回房去也無聊,就坐著咱們姐倆說說話。」
「斯諾說,身體太虛、失血太多也會多昏迷些時候。」又聽到玉凝姐的回應:「大姐還是快去休息會兒吧,妹妹一個人守了他就行。您也才給小弟輸了那麼多血,漢辰直囑咐一定讓您好好調養些日子呢。」
「是在說胡話吧?頭還燙呢。」大姐的猜測的聲音,「怎麼昏迷了一天也不見醒呀?不是那個洋鬼大夫說已經不會死了嗎?」
「龍官兒也忒不懂事了,就是鬍子卿過來拜祭老七,現在家裡鬧出這些亂子來,他還把外人往家裡請,還嫌不夠亂嗎?」大姐抱怨著。